《风景依旧》今朝沐雨生

13、第十三章

　　第二天下午一点，林昭宇和谢林洲来换班，林棨老爷子也来了。
　　他也是没办法，一再承诺孩子们醒了第一时间通知徐嗣年，他们俩这么多年交情，什么什么的，徐怀林又推着拉着，才把他带回去休息。
　　林棨也还好，反正也没事，苏世宇准备了软垫子和靠背给老人家。
　　不过这种情况不会再有了，他们六个小孩在，怎么可能让老人家守夜。
　　“大哥是不是知道什么啊，我昨天看见秦慕钦了。”林昭宇问林棨。
　　林棨点头：“你们俩在机场不是说这个吗？”
　　“他只是叫我少说话，别多做什么，也别少做什么。”林昭宇复述。
　　其实也是这样的，像他们这种，宏观规划，本来就会考虑到每个人的性格，一些特殊情况，除非每个人都疯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疯的挺多的。
　　“你是不是太听他的话了？”林棨感觉什么地方有点奇怪。
　　林昭宇卡顿了一下：“可是他都是对的啊。”
　　“他也就比你大两岁，别妖魔化他了。”林棨笑了笑，“云帆估计要挨骂了。”
　　“婉瑛要来了！”林昭宇算是听到新消息了。
　　“嗯，傍晚落地。”林棨笑。
　　其实林婉瑛只有周末有空，甚至不是全天，她真的只是过来看看。
　　其实她想过不要过来的，赵云帆还要抽时间去陪她，不过对于赵云帆来说，他本来就是个外人，他能掺和进来唯一的原因就是林婉瑛。
　　女朋友想见自己，当然要见啊。
　　林昭宇啧啧两声：“有点想去机场看他挨打。”
　　“我看了，婉瑛舍不得打他。”林棨倒是不好奇，“你觉得他们俩谁会先醒。”
　　“顾拾忆吧。”谢林洲猜了一个，“毕竟他那么想郁臻叔叔活下去，总要看看自己有没有把他救下来吧。”
　　求生欲是个，很难界定的东西。
　　“小舅舅醒了！”苏世宇推开病房门，从里面探头出来。
　　他们几个排排坐，主治医师梅寒过来检查，情况确实在好转，毕竟他就只是左小臂轻微骨裂，虽然掉河里了，但溺水的情况也很轻微。
　　他的昏迷更多是药物影响的。
　　梅寒签了字，更新了他的情况：“我看过他的过往病例，他的服药经历里基本都是保守治疗的温性药物，他最近有其他的服药经历吗？”
　　梅寒询问，或者说是告知。
　　他的药有问题。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例行检查后就离开了。
　　林棨拍了拍苏世宇：“你和他很熟吗？”
　　医生通常会对家属有单独的称呼，而不是安排式的和某一个家属说话。
　　“他是我的大师兄，之前我提过的，老师最得意的学生。”苏世宇的老师是骨科在国内名列前茅的医生。
　　熟人多还是挺好的，学医总是没错的。
　　不过家庭环境也是很重要的，他们两个能有那么多人陪护，还是因为这家医院是合作型的医院，徐嗣诚以徐郁臻的名义投了很多钱进来。
　　徐郁臻醒过来，算是一个很好的征兆，也有合适的理由劝老人家们不要过来了。
　　医院里的两个有空就过来，其他的一个一个轮流过来。
　　徐知业每次都只敢在门口站着，站很远。
　　直到徐郁臻在外面抓到他：“次次都空手来啊？”
　　徐郁臻对他，没什么恶意，其实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所有事情，他还挺喜欢徐知业的，但那些东西抛不开。
　　“小叔叔。”徐知业吓了一跳。
　　徐郁臻一直都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住院和平时的区别也就是把胳膊绑起来了而已。
　　“顾拾忆又伤到头了。你说他这次醒来不会又失忆了吧。”徐郁臻笑。
　　只是有一种难以掩饰的不安。
　　顾拾忆的状态是在变好的，这几天大概就会醒过来，只是不知道，醒过来是不是又要换个名字，换种生活了。
　　“唐家的事情，怎么样了？”他其实不是很想问。
　　自从他醒来了，徐嗣诚只来过一次。
　　他很少流露出那样严肃的表情，大概收场并不愉快。
　　徐知业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外公说是病了在休养，表哥在主导。”
　　唐微凡这次是真的要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因为他对唐瀚的态度也很绝情，反而外人也不能说些什么。徐嗣诚觉得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偏偏徐源又在中间添乱。
　　“爸想掺和，爷爷在调和。”徐知业补充了一句。
　　徐郁臻端起水杯喝水：“你爷爷年纪大了，现在打不动了，不然你爸肯定逃不了要挨打的。”
　　徐知业给他添水，小声道：“也是你的。”
　　他们之间，没有明说过，很多事情。
　　徐郁臻笑，但又很快收敛：“你为什么不恨我呢？”
　　“不是你的错。”徐知业回答。
　　他知道很多事情，设身处地来说，他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什么。
　　徐郁臻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也不是你的错。”
　　“……”
　　“做点自己能做的，不会后悔的事情就行。”徐郁臻看的很开，他又一次活下来了。
　　时间永远不会往后退。
　　徐知业倒是没有什么后悔的情绪，也轮不到他来后悔。
　　徐郁臻吃了药，很容易困，最近清醒的时间更少了。
　　他几乎没有见过外人，能见到他的人，都没有提唐家的事情。
　　他和徐知业也只是点到为止，不会多聊。
　　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信息封闭的乌托邦。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顾拾忆醒了，又是苏世宇在旁边。
　　“他……”只有口型，发不出声音。
　　苏世宇不让他动：“小舅舅在隔壁，他比你醒的早多了，你别动。”
　　他还是相信苏世宇的。
　　很多东西还是混乱的，但好像没有失忆，一切都很好。
　　顾拾忆醒了，他身体素质比徐郁臻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几乎划伤整个背部的伤口，胳膊和头部的重击，开放性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烧。
　　他一直是侧躺的，再次睁开眼睛，徐郁臻就坐在他的面前。
　　长久的不安，没有尽头的狂奔，终于告一段落。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痛到失去意识，感觉被卷到黑暗里，永远也没有尽头。
　　就是有一个念头支撑着自己继续走下去，睁开眼睛，想见到的人，就在眼前。
　　徐郁臻还是穿着病号服，然后等他。
　　就这样过了一周，顾拾忆已经能坐起来了。
　　一开始，大家都没把梅寒对他们俩这次事故的评价放到心上，但是顾拾忆醒了之后，这个倒是很明显的。
　　顾拾忆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徐郁臻每天都还是那副病殃殃的样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跟我说？”顾拾忆看着徐郁臻。
　　其实从第一天他就看出来了。
　　犹豫的原因大概是，他认为顾拾忆不爱听这个。
　　徐郁臻还是很难开口。
　　顾拾忆替他说了：“要签谅解书吗？”
　　徐郁臻会签字的，出于对徐知业的未来，还是对徐嗣诚的感情。
　　但是他不能要求顾拾忆签字。在这件事情里，徐郁臻觉得自己还好，不管怎么说，顾拾忆伤成这样，他确实没法开口。
　　“好。”顾拾忆点头，“这样你是不是就高兴点了？别烦了，休养才是你最重要的事情。”
　　他冲他笑。
　　徐郁臻叹了口气：“为什么？”
　　“就是想让你高兴，没有为什么。”顾拾忆不想剖析些什么，“良好的情绪有利于身体健康。”
　　“这样做，你会高兴吗？”徐郁臻盯着他的脸，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但是没有。
　　顾拾忆坦坦荡荡。
　　他没有不高兴。
　　他甚至还有点高兴。
　　徐郁臻不太懂这种情绪是从哪来的：“你心情很好吗？”
　　“是啊，又一次死里逃生了。”顾拾忆原以为，徐郁臻会抓住机会追根究根问些什么。
　　到时候，就要延伸出很多事情了。
　　现在这样挺好的。
　　谅解书几乎是他们两个活下来之后的必经环节了，当然了，前提是他们两个都活下来了。
　　只是对这件事情本身做出谅解，至于后续的互相报复，那都是后话了。
　　做出让步，得到补偿，很正常。
　　徐郁臻懒得骂他，没有失忆，没有痴呆，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还有力气开玩笑，挺好的了。
　　不敢想象，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他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后半生，大概在一家环境不错的疗养院，当一个哑巴。
　　继续做一个脆弱的装饰品，但大概不会想着去死了。
　　这几天他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确实是需要顾拾忆的。
　　顾拾忆的病房倒是热闹很多，他一直没有安静的乌托邦，洛山的工作他要处理，徐嗣诚给了他实权，他算是通过考验了。
　　虽然他自己不觉得是考验。
　　医院还是以休养为主，每天的工作时间是有限的，他每天清醒的时间比徐郁臻还要长。
　　谅解书签了，徐源为此还特意来看过顾拾忆一次。
　　他还以为，将来免不了还有一些戏要演下去。
　　只是人人都低估了唐微凡刮骨的决心，他提供了更多的证据，他的父亲、姑姑和爷爷，全都有不小的麻烦。
　　远远不是顾拾忆一张谅解书能解决的。
　　不过他签字也不是为了拯救谁，他的目的很简单，他还是听话的，所以说都啊不要让徐郁臻难做。
　　几十年风光的唐家，要彻底变了。还是徐家老爷子大度，决定让外人，传承自己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