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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美人瓷(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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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清露,鸣蝉不啜,水车吱呀吱呀的转着,临水村一派安宁景象。
若不是方才听那村妇谈起鬼怪一说,他断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地方竟发生命案。
宁家屋前那棵槐树看着有些年头,树身弯起的姿态诡异非常,沈明枫说不上哪里奇怪,总觉着那树梢投下的一片阴影怪吓人的。
叶知忆视线轻飘飘掠过那棵老槐,唇角微勾,走上前轻叩门扉。
屋内迟迟没有反应,沈明枫没耐心,正待踹门,门扉却忽地从里拉开一条缝,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冷冷打量着屋外来人。
沈明枫被他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往叶知忆身后退去。
“想必阁下便是宁瓷匠的徒弟了,在下叶知忆,家父是汴京卖瓷器的商贾,对先师所制的‘落霞碎‘赞不绝口,特意遣了我姐弟二人前来求购。”
宁槐这才推开门,只见他双眼无神,面庞瘦削,像被抽了魂,道了句,“请。”
沈明枫从跨进这屋子前起就觉得不太对劲,此刻见了这病恹恹的人,心头一阵发怵。
叶知忆二话没说便踏进屋内,那隐藏在幂篱下的审视眼神宁槐看不真切,只是一味的领两人进屋。
屋子并不大,泛着一股霉味,茶案上落了些许灰尘,看起来许久没怎么打扫过。
沈明枫识趣的拿袖子拂去座椅上的灰尘,叶知忆才堪堪坐下。
“不知我二人能否一观那落霞碎?”叶知忆秀眉一挑,语气诚恳。
“当然,二位稍坐片刻。”
“有劳。”
不一会儿,宁槐从里间屋子走出,手里拎着个霞红色的瓷瓶走出。
沈明枫上前一步接过那瓷瓶,端详了半天,看的他妙不绝口,“这落霞碎果然稀罕,叫汴京那些个瓷匠见了,岂不眼红死!”
“你惯会大惊小怪,说话没个正形。”叶知忆嗔怒白了他一眼,转而对宁槐说,“我想预定一批落霞碎茶窑,价钱随你,你能做多少我便买多少个。”
“只怕不妥。”
“为何?”
“前日宫里来人已先预定了一批落霞碎,数量不小,我怕是无暇接下叶小姐这单子了。”
“那真是太不巧了。”叶知忆面露遗憾,装模做样的朝沈明枫小声嘀咕,“早知如此,该提前半月便来的。”
“唉,罢了,既然买不了茶窑,不如你把这瓷瓶卖于我罢,我出一千两银子。”她把玩着那瓷瓶,落霞色碎纹甚美。
“这个不行。”宁槐拒绝道。
闻言,叶知忆把瓷瓶递给沈明枫叫他还了去,问:“这瓷瓶有何不妥吗?”
“这是先师生前烧制的,对在下意义非凡,故不可随意予人。”宁槐将瓷瓶小心揣在怀里,宝贝似的。
叶知忆心下了然,“既是宁瓷匠的遗作,那可得好好收着。”提起宁瓷匠,她忽而联想到了他那早死的女儿,提了一嘴,“听闻宁瓷匠还有个女儿?”
“师妹早已死了。”宁槐低下头去,默不作声,把怀里的瓷瓶抱的更紧了。
叶知忆惭愧,“哎呀,是我冒昧了,不想竟让你想起伤心事。”
她话里话外满是试探之意,沈明枫站在一旁像个木桩子,饶有兴味的看她装模做样,心里暗暗咂舌:“这叶仙女怪狡猾的。”
“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二人初来乍到,不知可否借宿一晚。”叶知忆毫无忌讳道。
“好说,二位随我来。”宁槐淡淡道,领两人进了屋后小院。
二人被安置在两间空屋子,宁槐住在他们对面。
叶知忆早早便犯了困,借口说要歇下,沈明枫很识趣的关上房门随即回了自己屋子。
院内静悄悄,石阶上月影徘徊。
一只纤纤素手悄然从窗外爬进屋内,见叶知忆睡得正熟,她不怀好意的肆意窥伺她那张脸,真是从头到脚都美。
看的她很想将其占为己有,两只冰凉的手早已攀上叶知忆的脸。
此时,屋外蓦地传来一阵敲门声,那女鬼被惊动,顾不得许多,当即携了叶知忆,长袖一晃,两人便化作一阵青烟不见了。
沈明枫见其迟迟不开门,于是直接推门而入,没料想床榻空空,而木窗还大喇喇的敞开着,被夜风吹的晃来晃去。
“真是奇了怪,明明说好亥时来找她的,人倒没影了。”沈明枫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等待。
忽的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后背,黑灯瞎火的,沈明枫被吓了一激灵,正待破口而出喊人了,却被人捂的死死的。
“小蠢货,别打草惊蛇。”
“叶仙女!”沈明枫听见她的声音才冷静下来。
“跟我来。”
叶知忆扯着他的袖子,两人鬼鬼祟祟的穿过院子,钻进一间耳房。
屋内被打扫的格外干净,比之其它屋子,这一间甚是不同,供桌上摆放一只霞红色花瓶。
“这花瓶不就是我们白天见的那个。”沈明枫正要伸手去碰那花瓶,瞬时被叶知忆强行拽回。
她一言不发,眸中却带着精明,两人躲进了供桌底下。
才躲进去,随后屋门恰好传来一阵吱呀声,宁槐提着灯进来了。
他拿起花瓶,问道,“师妹,你在吗?”
屋内安静了片刻,脚步声骤然响起,两人躲在供桌下只看清一双绣花鞋,翠色裙摆越走越近。
“师兄,你看我又找到新的脸皮了。”入耳的是一道清脆女声。
宁槐往地上躺的那女子望去,瞳孔皱缩,声音乍然而起,“叶小姐!”
“怎么样,这脸还不错吧。”那女子语气带笑,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你放了她吧。”宁槐不忍她的做法,劝说道。
“放?”女子脾气很不好,当即翻脸,讥诮道,“师兄答应过我的会给我一张新面皮。先前抓的那三个你也不让我动手,此刻还被你扣在柴房里。”
女子气急的想摔碎供桌上的瓷瓶,宁槐见状及时上手阻止,“这个不行,叶家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祸及你我可如何是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难道要看着我魂飞魄散吗?”
“师妹,我并无此意。”
“那我现在就要这张脸,就要这张!等我取了她的脸,你便可拿她的血祭瓷。”她推开宁槐,将要对‘叶知忆’动手。
谁知躺在地上的‘叶知忆’忽的睁开眼,伸手掐住迎面而来的女人的脖子。
砰的一声,供桌被掀翻,闪出两个人影。
“嚯!干的漂亮,叶仙女。”沈明枫看到眼前这一幕,暗自惊叹,没想到叶知忆待他来这儿是为了看这一出。
“叶小姐?”宁槐看着两个叶知忆,震惊的呆立当场。
“这莫不是你的同胞姐妹?”
“小夯货,这是本姑奶奶的分身。”
眼看师妹落在叶知忆手上,命悬一线,她顾不得许多了,连忙跪下哀求道,“求叶小姐饶了我师妹吧,都是我的错,你要杀就杀我。”
“师妹?”叶知忆轻嗤一声,不可思议道,“你师妹不是早就死了?”
“她……她就是我师妹宁奚,师妹没死,她、她只是变成鬼了。”他的秘密被叶知忆一语戳破,声音泛起冷颤。
沈明枫算是看明白了,“今儿真让人生生看了出人鬼情未了的戏码。”
叶知忆手中捏诀,幻化出一副咒枷将女鬼浑身束缚住,逼问道,“你真是宁奚吗?”
“我当然是。”宁奚恶狠狠与她对视,语气丝毫不慌。
“不,你不是。”
叶知忆将那瓷瓶拿起,指着那瓷瓶上的霞红色碎纹对宁槐道,“这一抹红到底是怎么来的?可否告诉在下。”
“这是我师父拿我师妹的血炼制的,都怪我那天出去送货,竟让师父将师妹用来祭瓷。”宁槐低下头去,指甲在手掌攥出几道血痕。
“所以,你又是如何得知真相的?”
“师父制的瓷瓶本是一对,一只进献给了宫里,另一只则留下了,也就是这只。”他指着这只瓷瓶,“师妹某天夜里托梦给我,要我替她报仇,于是我杀了师父。”
叶知忆明白了事情原委,她趁热打铁道,“然而你却见到了你师妹的鬼魂,还和她狼狈为奸,为害乡里,仅仅只是因为她需要人血来维持性命。”
“不错。”
“你当真爱她至极,这种草菅人命之事都做的出来”她先是将他怒斥一顿,话音蓦地一转,“然而她并不是你师妹的鬼魂,她只是一只成了精的槐树妖。”
“妖?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是我师妹,你休要信口雌黄!”宁槐不可置信的反驳道。
他看向被捆在地的宁奚,眸中闪过一丝不确信。
宁奚摇了摇头,一口否认叶知忆的话。
“是不是妖,一试便知。”叶知忆冲沈明枫招招手道,“你去把屋外那棵槐树砍了。”
沈明枫搓搓手,跃跃欲试,正待走出房门,忽听的一声惊叫:“慢——”
他闻言顿住脚步,转身望向宁奚,又看了看叶知忆。
宁奚被这一举动吓得花容失色,脸颊本就白的森然,此刻扭曲模样更如鬼魅。
“宁小姐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承认自己就是槐树妖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会识破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