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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阴桃花 ...


  •   黄沙天地里,烟云苍茫。

      蓝天漫上一层土黄,云越飘越低,很难不让人想到这云会不会也被沉甸甸的沙尘拽下天空,所以遥远地方才会有大片白牦牛。

      “小伙子怎么想到跑这里来?”

      领队的大爷越瞅这寡言的小伙子越好奇他的来历,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这地方危险的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回去吧,年轻人还是惜点命,大好人生有你享受的,有啥事能比性命重要呢,钱也不是这个赚法的呀。”

      辞海心想这大爷应该误以为自己是来干什么非法的事情的,忙点头说大爷讲得对。

      话说他来这里的原因,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说,身边的朋友知道缘由的都觉得他得了精神病,不过看这个大爷人还算好,懂得好像也挺多,就试探性地起了个话头。

      “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个古怪的梦。”

      “梦到这里啦?”大爷见怪不怪干笑一声。

      辞海心下一喜,看来这大爷还真的懂点什么。

      “是梦到了一个人,他让我来这里找他。”

      “阴桃花么?找人看过没啦?”

      “当时觉得怪,梦里的人虽然看不清脸,但我清楚我从来没见过他,可是面对他又觉得特别熟悉。如果只是普通的梦,其实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连续做这种梦做了一个月!甚至只要我闭上眼,耳边就会有一道声音让我去找他。我实在受不了就请了人来看,大师说这东西不会害我,让我大胆放心的去。”

      辞海正说得起劲,前面的人突然转过头来,那一张干巴巴堆满皱纹的脸猛地怼到前头,辞海吓得往后一缩。

      大爷笑得更深了,他的眼睛深埋在粗糙黢黑的皮肤里,像纵横在大漠里的两道细缝。

      起初辞海以为他是有什么眼疾,甚至想控诉旅游公司找了个盲人来给自己当向导,后来才发现这人就是纯眼睛小。

      本来这没什么,他也不是喜欢戳人痛处的人,每次还都特意避开人的这点缺陷,现在这凑近一看,这老爷子压根没有眼球!

      眼眶黑洞洞一片,眼皮上下有针线缝合过的细微的痕迹。他笑起来露出几颗老黄的大牙,不愧是和黄土打交道的人,现在人看着哪哪都像是一剖黄土。

      辞海心凉半截,方圆百里都不会有第二个人,现在面前的这个不知是人是妖的东西,自己肯定是逃不掉的,还不如多问几句,都要尸横荒野了,死前好歹要搞明白为啥死的。

      他心一横,千百句话都冲到嗓子眼了,突然身体一僵,有另一双布满老茧的手覆上来,周身瞬间像爬过藤蔓般惊起一阵颤栗。身子止不住地开始抖,明明很想逃离,脚却生了根一样不能挪动半步。

      “小伙子我不害你的,这里没东西敢害你的。”

      “大爷大爷,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你真的别害我!我还年轻啊!还有大好年华等着我去享受!”

      大爷不语,只是一味地笑,而且笑得更深了,笑得诡异,诡异到甚至有点滑稽。

      鬼哭狼嚎一阵,方才察觉到脚下的沙土地里有响动。动静在慢慢变大,蓦地,一股不轻不重地力道撞向了他的脚底。

      好像有什么正喷薄欲出,整片沙地就像在孕育什么新生命。

      沙土里凹陷出一个一个小坑,让人联想到火山口汩汩冒出的气泡。

      “别动。”

      大爷一声令下,辞海顿时不敢挣扎了。

      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尽管大爷并没有要求他这么做。

      在世界静止的几秒里,人生拉开漫长的维度,脑海里快速闪过的走马灯让他突然有点后悔这生死未卜的旅途了。

      某某牛逼哄哄大学的研究生,前途一片光明灿烂,虽然自己钱包空荡荡但是好歹家底响当当,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遇到这种糟心事。

      他甚至觉得一切都是因为有人嫉妒他然后整蛊他,嫉妒他脚底心那里有颗黑痣,所以才接连不断没命地戳他的脚底心。

      脚底那种有东西呼之欲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大,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顶得一飞冲天。

      辞海紧紧攥住大爷那双粗粝的双手,像溺水者牢牢攀住浮木。

      咔嚓。

      鞋底传来累类似于蛋壳破碎的声音。

      脚下的动静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接二连三响起的咔嚓声。

      这诡异的声响仿佛覆盖了整片沙漠。每响起一次破裂声,辞海的心就跟着被提起来一次,他合理怀疑有什么生物已经从这里破壳而出。

      辞海向大爷投去求助的目光,这大爷关键时刻掉链子,头偏向一边不知道在看什么,神色凝重。

      遭了。

      辞海更慌了。

      “大爷,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我这么相信你们旅行社连保险都没买,你千万不能让我死啊!”

      大爷回过头来轻吼了句别瞎嚷嚷,耳膜疼。

      这一嘴如同镇定剂,辞海当即关了阀。

      “这些都是来接你的人。”

      上一秒炙热的目光投给善良的人,下一秒差点没让人喘过气来。

      来接我的,哈哈,那离死很近了。

      这时,大爷脑门后长出了几根“头发”,黑不溜秋大细长条在半空中晃啊晃,尖头还伸出粉嫩的长舌,蛇信子就差钻到人耳朵里了。

      大爷手一松,手往辞海耳旁挥带起一股劲风,震得人耳膜嗡嗡响,力道不算大但胜在巧,手收回来时指尖赫然掐着一条不断扭曲着身子的蛇。

      辞海定睛一瞧,这蛇浑身上下有深深凹陷进去的符文,有点类似于刻在龟壳上的甲骨文,字符和蛇身一样歪七扭八,一直蔓延到尾尖。

      尾尖挂着一个类似骰子的黑色正四面体,不像是人为安上去的,连接处直陷入蛇的肉里。

      不知道哪里起来一阵风,黑蛇尾巴一甩一甩,风钻过那个黑色骰子发出一种绝对算不得好听的声音,时而像女人的尖叫,时而像婴儿的啼哭。

      声音蔓延开来,在沙漠里传荡起绝望的回响。

      诡异,惊恐。

      “您确定这是来接我的?”

      大爷这次不笑了,明明这人没有眼睛,辞海却感受到有一道刺利狠毒的目光投到自己的身上。

      他有点不敢和人对视,视线便自然而然落到人背后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知何时,他们的身后全是这种密密麻麻的小蛇在沙地里兀自扭来扭去。

      像是泥潭里打滚的泥鳅。

      茫茫沙漠里,有的原地成团交叠在一起扭,有的慢慢往前爬,试图往人身上钻。

      “大爷!大爷!能不能和这些东西沟通一下,我不需要他们接,我自己能走,我比他们多两条腿走得快!”

      大爷的脑门上也不断地冒出汗珠,估摸着背后也被冷汗打湿了一片。

      辞海以为这大爷靠得住,啥都见怪不怪,没想到这场面其实大爷也是第一次见。

      大爷愤恨一声,从鼻子里吹出一股气,把下边两撮胡子也吹了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辞海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刚才在沙地撒过一泡尿?”

      “啊。”辞海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回答。

      这都快走一天了,连个厕所间也没有,趁休息时间终于能把憋了半路的尿释放出来,没想到后面会被单拎出来鞭尸。

      “哈哈哈这不是憋急了嘛,不撒出来就是尿裤子了,撒尿怎么啦。”

      “没怎么,就是有人要抢先一步把你给劫走喽。老朽我也是保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啥啥啥?”

      话音未落,大爷脚一蹬,原地凹出一个小坑,大概手腕粗细。不过眨眼间,手心里的粗糙融成了一团更加粗粝的黄沙。

      眼前只从半空中悠哉悠哉飘下一件短袖。

      这么大一个活人变魔术似的化作一团黄沙顷刻间钻入那个小洞里。

      一阵风刮过,洞就被周边的沙子填埋起来。

      荒凉。

      荒凉的不只是一望无垠的大漠,更是辞海那颗枯寂的心。

      “大爷!加钱!我加钱!我不要八六折了,原价一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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