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富二代吗》十九月池

3、君子

　　“送银子去受灾之地，倒不如全部换成衣物和干粮救急。”白豫笑道。

　　“白老板说的是，待本官收齐了捐款，自会命人购置……”

　　“既是给受灾地区的百姓，事不宜迟，赶紧送去才是要紧。大人放心，白某即刻便请人去采购，今日之内就送至官府中，再劳大人动用官府车马快马加鞭送往宁城，官民合力，定会把事情办妥。”

　　这一番话说得好听，天衣无缝，却彻底让章大人黑了脸，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心，救灾确实是救了，钱也确实到不了他手里一分。

　　说了半天浪费口舌，章大人吃瘪，气急败坏哼了一声：“白老板果真是菩萨心肠，日后可千万别落人把柄了。我们走！”警告意味十足。

　　裴几不自觉地翘起了二郎腿，幸灾乐祸地想，以后这家伙出门都要小心了。

　　白豫却不以为意，还毕恭毕敬地捧道：“大人体恤民情，实乃我大澜之幸……”

　　章大人在这假意逢迎声中还没走远，程小就没忍住笑出了声：“豫哥你看见他表情了没有！”

　　裴几没什么存在感地在他们身后出神，看着外头明晃晃的光线把白豫的侧脸雕琢得更加棱角分明，有些冷冽。

　　只听他不屑地笑了一声，就连声线似乎都低了几分，透着与世隔绝的冷漠。

　　“蠹虫。”

　　说完了仿佛才突然想起来店里还坐着这么个外人，转头对他温煦地笑了笑，仿若方才只是错觉：“你还有事？”

　　裴几回了回神起身：“有啊。我要当，二两就二两。”

　　白豫慢悠悠地抽出纸笔，抬头看了他一眼：“名姓？”

　　“裴几，两笔的那个几。”

　　“年岁？”

　　“二十二还二十三？忘了。”

　　“籍贯？”

　　“燕州。”

　　白豫笔尖一顿，又看了他一眼：“行了。”

　　“等等？行了什么行了！”裴几还有点掉线，“你问这些不痛不痒的干嘛？”

　　“报官啊。”对方笑眯眯道。

　　“……”

　　裴几觉得他笑的瘆人。

　　“不当就不当，告辞！”他说完就气冲冲地走了，白豫看着他冒火的背影摇了摇头。

　　“豫哥，这个银子……”明晃晃的银子太过惹眼，晃得人不由得心惊胆战，程小赶紧把盖子合上了。

　　“换成衣物和粮食，让他们直接送到官府去。”

　　“哦，好。”程小二话没说就马上出门了。

　　空荡荡，静悄悄的，白豫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两个花神杯，一只蓝莲盏，一块岫玉，一块和田玉。”他取下陈列柜上最显眼的龙纹高足杯把玩在手里，低语道，“抹个零算一千两，还有一颗脑袋。”

　　他本想把东西包好找个时间寄到京中去，可转念一想，那小霸王分明可以直接顺走他的东西，留下这么一只，恐怕不只是“以物易物”那么简单吧。

　　不仅谋财，还要害命啊。

　　于是转手把它藏进自己袖袋里就拉上门出去了。

　　—

　　“老大！你回来啦！”陶旭一天天的跟打了鸡血一般亢奋，“情况怎么样？”

　　裴几歪了歪嘴，掏出几个看着就价值不菲的杯杯盏盏：“去那大黑狗家当了。”

　　“老大你笑的好邪恶。”陶旭没忍住吐槽了一句，“难道这个也是摸来的吗？”

　　“当然不……”没说错，就是摸来的。

　　裴几犹豫的那几秒里很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陶旭如此刻板印象，以后得注意着点了，毕竟这家伙一根筋，认定的事几乎就再也改观不了了。

　　“当然不是！”裴几把东西往他手里一怼，凶巴巴道：“少废话，赶紧去，要不今儿没饭吃。”

　　陶旭一听没饭吃，麻溜地干活去了。

　　裴几独自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难道这个杯子是赃物？是外来违禁物？可是他又是如何得知的？看一眼就知道？……不管怎么说，反正肯定是个烫手山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烫手。

　　白豫，敢耍老子，看我不整死你。

　　他噔噔噔地跑下楼梯，去路上随便抓了个人，凑在人家耳边说了几句，又塞给他几颗碎银——这已经是他身上所有的钱了。

　　虽然现在变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一个，但他的心情因为某些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变得非常愉悦。

　　“老大——”

　　很好，身无分文只持续了半刻钟。裴几从没看这咋咋呼呼的陶旭如此顺眼过。

　　“老大，一共是二百三十两，我让那老板都给我换成银票了。”

　　“哦。”裴几无所谓多少，反正也不计本钱，“那行，你收好了。再敢丢就把你卖了。”

　　陶旭一哆嗦，赶紧捂好了那叠钱。

　　“走，吃东西去。”

　　“去哪儿吃？”

　　“自然是去咱们的地盘吃。”裴几哼着愉快的调子，“找你亲爱的大头哥去。”

　　“得了吧，大头老笑话我！”

　　“他只笑话你，说明什么？”裴几眯了眯眼睛，故作深沉道。

　　“说明什么？”陶旭有点期待。

　　“说明你最好笑。”裴几弹了两下他脑门儿，乐呵呵地往前走了。

　　“老大！”陶旭委屈地叫起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就不该抱有什么期待！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往后溪去了。

　　老胡同这会儿已经热闹非常，小摊儿特别多，却收拾得规规整整的。一条小巷是琳琅满目的日用商品，一条是十里飘香的小吃饭馆。

　　“老大？什么时候到的？”裴几肩膀给一只花臂拍了一下。

　　“昨天。”他赞许地拍了回去，“不错啊大头，才多少天就招揽来这么多客人了。“

　　“那可不，哪儿的人都一样，什么地方便宜就去什么地方买。况且薄利多销，他们也好赚些。”大头笑道，“陶子怎么一点没长高啊？”

　　陶旭踮了踮脚：“我有的！”

　　大头嘻嘻笑：“你们吃了没？下馆子去？”

　　“行啊，你请客吗？”

　　“老大，这话就见外了。当然你请。”

　　裴几耸了耸肩：“成。”

　　“这洛京还真适合过日子，才待了一个月不到就有点舍不得走了。”

　　“有这么夸张？”

　　“是啊，依山傍水，人杰地灵，最重要的是这里真的很好吃啊。”

　　陶旭吃的满嘴都是，一个劲地点头。

　　裴几道：“慢点吃，又没人抢你的，不够再点就是。”

　　“你们这次来待多久？”大头问。

　　“还不知道，李哥的船队估计还要过两天才到。”裴几叼了一块红烧肉，“官府那几支船队改了停靠点，我得跟他商量一下新的运输路线。”

　　“这样。”大头也埋头扒了口饭，“没事多留两天呗，感受感受这里的风土人情。”

　　裴几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现在讲话怎么文绉绉的？一股矫情气质。”

　　“没办法，这里的文化人说话都这样……”大头一抬眼看见他眼神定定地注视着斜前方，就像是发现了猎物，“怎么……了？”

　　大头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去，突然眼里放起了光：“哎！对了！这就是地地道道的文化人。”

　　裴几冷笑一声，三下五除二解决完这顿，从陶旭怀里抽了张银票拍在桌上就朝白豫的方向去。

　　留下吃到忘我的陶旭和摸不着头脑的大头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陶旭已然见怪不怪：“没事，老大有老大的大事要干。”

　　所谓大事，就是偷偷在白豫的身后不近不远地跟着，一直跟到他回家。

　　到的时候程小已经回来了。

　　“办这么快？”白豫把打猎来的菜丢在脚边。

　　“是呀，去的大闹市，后溪那地没那么多货，还得从别处运来。”程小还顺带买了条鱼回来，躺在旁边地上苦苦挣扎，“哦！杨掌柜已经把那镯子赎走了，利息也都结清了。”

　　“嗯。”

　　“还有还有，官府的人刚又来了。”

　　“来做什么？”

　　“不知道，到处看了看就走了。”

　　“......”白豫挑了下眉，“没事。”

　　“对了豫哥，鱼怎么吃？”

　　“清蒸吧。”白豫一面答应着，余光瞟到对面榕树下洒脱的瓜子壳。

　　程小点了点头要进厨房，却看见他哥没回房间，径直往门口几米处那棵老榕树走去了。

　　白豫看了好一会儿，这人依旧忘我地磕着瓜子，他才幽幽地出声。

　　“小霸王。”

　　“我草！”裴几几乎是跳起来的，“你吓谁呢！”

　　“站得腿都酸了。”白豫伸手摸了摸地，没什么灰，于是便在他旁边坐下，看桥下的水闪着微光，“日子好长啊。”

　　“长个屁，一天天的屁事没干就过完了。”

　　“不是还买了些好东西么。”

　　“哈？你要吃吗？”裴几递过来一把瓜子。

　　白豫推开他手：“自己留着吃吧。”

　　然后摊开五指。

　　“你他妈到底要不要？”

　　“你他妈能不能文明点儿？”

　　“······操。”

　　白豫把大拇指折回来：“和田玉玉佩，折价算你二百两。”

　　“什······”

　　食指：“蓝莲盏，三百两。”

　　中指和无名指：“花神杯，两只五百两。”

　　“等一下······”

　　小指：“岫玉，那块挺重吧？一百五十两，就当送你了，总计一千两。”

　　“骗人，统共才当了二百三。”

　　白豫斜着眼看他。

　　裴几向后一瘫，笑了：“你怎么发现的？”

　　“我又不瞎。”

　　“那个，我的东西呢？”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一颗脑袋。什么时候付？”白豫觉得这太阳晒得人暖烘烘懒洋洋的，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慵懒，他惬意地闭了闭眼。

　　裴几恨恨地咬了咬牙。他自觉偷天换日毫无破绽，还花了些小钱托人去通知那个章大嘴，特地蹲守在这等着看他百口莫辩，忙活一通一无所获不提，居然又被反将一军！

　　······虽说手段是卑劣了点、下流了点，可是是他先出手的！

　　小仇不报，枉为君子！

　　“你那些东西我不过是借来看看，你家又不缺这一只两只的，真是小心眼儿。你······”裴几转过半边身子，有一瞬失神，“你都这么毫无防备的么。”

　　睡着了像是。

　　睫毛微微的弧度洒下一片阴影，毛茸茸地落在脸颊。

　　睡着倒是一副臭脸，比那假笑看着顺眼多了。

　　裴几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邪恶地阴笑道：“你说我把你绑了，那小老板会不会把全部家当拿来赎你？”

　　“两颗脑袋你怎么赔得起？”白豫睁开眼睛，却撞上了一双透亮如天然琥珀的眼眸，倒映着东边的日色，聚焦在他脸上。

　　裴几收了收神：“白老板，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说。”

　　商人嘛，来来去去兜兜转转，无非是钱的事。只要钱到位，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我看你也不是怕事的人，敢不敢干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