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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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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卓昔然的手机屏幕蓦地亮起,一通没有备注、没有姓名的来电悄然涌现。那串数字他毫无印象,却在瞥见的瞬间,心口莫名一跳。冥冥中对来电者有所察觉,他按下接听,将手机贴至耳畔。
他保持了一阵沉默,捉摸不定对方来意的最好方法,是让对方先说。不巧的是,对方也对他保持着同样的“礼貌”,耳畔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电流杂音,幽幽昭示着通信设备另一端的存在感。
“再不说我挂了。”卓昔然发出最后通牒,可那该死的好奇心已被勾起,催他琢磨这通来电背后隐藏的秘密。
他想起江暮归带他去花田漫游的那日,空气中似乎也漂浮着类似的气息。一种游离于日常之外,不详的味道。那次短暂的邂逅曾像一滴甘露,落入他干涸的生活。而在江暮归即将彻底抽离的时刻,这意外来电,仿佛又是一针强心剂,注入他渐趋麻木的神经。
似乎有什么能消解他无边空虚的东西,正在暗处滋生。
就在这时,听筒那端传来一阵黏腻而压抑的喘息声,带着某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愉悦感。卓昔然顿时一阵反胃,几乎要将手机扔出去。他当然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在做什么,只是完全无法理解,为何会对他产生这种扭曲的癖好。
“你曾经公寓区的51号楼,我在等你。”电话中的声音模糊而潮湿,像是沉溺于深海的鱼,在吐露最后的气泡。他恍惚想起火灾现场那个紧紧抱住他的男人,可这声音又与记忆中的有所不同。不知是隔着听筒产生了失真,还是对方刻意处理过了声线。
太奇怪了。他的记忆还不至于衰退到老年痴呆的地步。如果是他曾睡过的男人,哪怕不再联系,他也应当留有印象。可那个对他展露自发熟稔的男人,他却连对方姓甚名谁都毫无头绪。
既然牵扯到自己可能睡过的男人,卓昔然下意识思索能向谁求助。江宿迟?算了,他不想再看屋顶被掀翻一次,在这房子里他还想图个清静。江暮归?更是不可。他有什么立场请江暮归来插手自己混乱的感情纠葛?
好吧。其实他心底藏着更阴暗的念头,一丝不愿吐露的希冀。他想用自己的性命作赌注,测试江暮归对他的在意,究竟能到几分。失败了,大不了丢掉这条无所谓的命。他确信江暮归身为吸血鬼,自有定位他的手段。若他身处异常却不主动通知,江暮归……会为他而来吗?
卓昔然就这么单刀匹马地赴约了。他刚走到楼底,推开那道沉重的大门,一股不对劲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这幢公寓自重新修葺后一直人气稀薄,时不时还有些诡异传闻流出,却从未如现在这般死寂。卓昔然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一声、一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廊道中。
他每向前一步,都感到脚步愈发沉重,仿佛有无形的手臂缠绕上来,将重量压在他的肩头。
他的衣物像是吸饱了阴湿的潮气,渐渐变成一具冰冷黏腻的刑架,将他紧紧包裹,为每一次迈步增添无形的阻力。起初卓昔然还以为是大楼没有空调,自己一动便出了汗。但他身体的感知告诉他并非如此。
这栋楼内部其实比外面烈日当空的街道更加阴凉。那些沁入他衣料的水珠冰寒刺骨,几乎要冻僵他的骨髓。
他已经在似乎永无止境的走廊里徘徊了十分钟。本该连接上下楼层的安全出口消失不见,无论他向前窥探还是回头望去,都只有一模一样。延伸向昏暗深处的廊道。过道两侧,是无数扇紧闭的、毫无差别的房门。他像是走入了一个莫比乌斯环,只能不停地向前,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卓昔然用小刀在掌心迅速划下一道,鲜红的血珠顿时沁出。他将染血的手掌按在路过的一扇房间门扉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血手印,如同为地狱献上敲门的砖石。为了排除视觉骗局的可能,他闭上双眼,双臂环抱,开始一步步向后退去。
几分钟后,他停下脚步,睁开眼。离他最近的那扇门上,赫然印着他刚才留下的血手印,边缘还在微微湿润。为防万一,他甚至抬手比了比。那印子与他的掌形严丝合缝,如同出厂时就浇注好的装饰。
没有尽头的走廊。每一扇门都如复制粘贴般,通向同一个终点。
卓昔然屈起手指,试探性地敲了三下门。古老的传言中,这是闯入陌生之地,叩请其中鬼神让出位置的手段。
房门应声而开,并未上锁。门内空间空阔无垠,墙壁的颜色不像被石灰覆盖,反而像是不断流动的透明水迹,仿佛可以任意吞噬,被涂抹任何色彩。他看见房间正中央站着一个男人,穿着火灾那日相遇时的衣服,背对着他,但那身形轮廓似乎比记忆中更加削瘦。
男人的肩膀微微抽搐,仿佛正沉浸在无声的悲痛中。可他一开口,卓昔然便能确认,电话里那如同垂死挣扎般的声音并非变声器制造的幻觉。
那声音没有稳定的音调和音色,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不同人类的声带中强行撕扯而出,混杂成一片,如同老式收音机疯狂切换频道时刺耳的杂音。
“你没有赴我的约。”
两张被他揉烂还回去的音乐会票,此刻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男人手中,崭新得像是刚刚印刷出来。男人的语调中,怨怼之意浓稠得几乎要滴落下来,正如此刻卓昔然身上那些挥之不去的,湿黏冰冷的触感。
如此铺天盖地的怨气,恐怕绝非区区一次失约所能酿成。
“小然,你很喜欢看音乐演奏的视频,在我邀请你以后,你为什么拒绝我。因为,我是‘我’吗?”虽是在质问,男人依旧固执地保持着背对的姿势,卓昔然却不难听出那言语深处压抑不住的愤慨,几乎要崩裂。
“我什么时候有那么高雅的爱好。”卓昔然不解地反问。他平日刷的都是短视频和游戏攻略。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曾经的确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古典音乐,但那绝非出于对音乐的欣赏。
手机屏幕上跳跃着“江宿迟”的名字,他想也没想就按掉,无非是晚上吃什么一类无聊话题。
但他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外界的信号,是如何穿透进来的?
为什么从踏入这里开始,经历了这么多超乎常理的恐怖景象,他作为生物的恐惧本能却仿佛彻底失效,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这里……扭曲而熟悉,仿佛是他回归初生的子宫羊水,要溺毙他,又保护着他。
“江暮归在开学典礼上曾经演奏过钢琴曲,我录了下来。坦白说,我对乐器演奏的优劣一窍不通,什么技法、功底,我完全是门外汉。我感兴趣的,从来只有演奏的人。就算江暮归在工地上表演胸口碎大石,或者只是在钢琴前摆个样子,背景音乐放的是录好的童谣,对我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
那个男人的身体忽然像是被抽空了所有能量,连细微的呼吸都停滞了,但房间里的空气却开始无声地剧烈沸腾、扭曲。江暮归的名字,显然对这个男人具有某种强烈的刺激性。
果然,异常之间,存在着相互的联系。他都说出江暮归的名字了,江暮归会像白马王子一样赶来救他吗?
卓昔然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在谁面前回顾过江暮归的弹琴视频?他毫无头绪,干脆直接问道:“对我了解到这种程度,你究竟是谁?”
他印象里自己从没欠过谁的钱,不值得有人对他如此步步为营。
男人如同彻底失灵的机械,躯干僵直不动,只有脖颈发出僵硬的“咔哒”声,硬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迟来的恐惧终于如捉到了卓昔然,他猛地向后缩去,却瞬间发现,这个空间里根本没有前后左右的方位概念。
无论他向哪个方向逃窜,都如同在原地踏步。这个房间在以他为中心移动。他并非进入了一个房间,而是坠入了某种不可名状生物的贪婪肚腹。
那具身躯转过来的,是一张没有固定容貌的脸。
脸上的每一处,都在疯狂闪现着不同人类的五官部件,犹如一台故障的老虎机,屏幕上的图案永无休止地疯狂跳动。男人整个人都像是不断流动变形的液体,没有任何稳定形态可供捕捉。
而从那个人形怪物嗓子里挤压出来的声音,也像是无数人类重叠嘶吼的可怖混合,作了一段不符合场景的自我介绍。
“我曾经是‘世界意识’的68号分体。江暮归是5号,江宿迟是12号,你可以把我们的灵魂,当作是从‘世界意志’里分裂而出兄弟。一旦你对某一个分体产生不满,‘世界意志’就会引导命运,促成下一个分体的诞生。每一个分体,都是为了完成你爱的愿望而存在。你想要的永恒的爱,到底是什么呢?”
男人的身体像受热的沥青般开始沸腾。无数记载着卓昔然生活片段的照片从他体内喷涌而出,悬浮于空中,如一道道浮动的惨白锁链,将他层层叠叠地围困在中央。进入这栋楼前卓昔然就察觉到了蹊跷。这栋楼正好对着他过去的住所,想必能将他每日的活动轨迹尽收眼底。
难道只是个普通的跟踪狂?那未免太无趣了。而以这男人全身都在融化分解的架势来看,恐怕远不止如此。
“世界意识”这个词被轻描淡写地吐出,卓昔然却像是捕捉到了一丝幽微的灵感,为什么如此熟悉。他强压下翻涌的厌恶,朝男人那仍在疯狂变幻的脸喝令停下。对方毫无反应。
卓昔然忍住浑身战栗的恐惧,伸手抓住男人滑腻的手臂,声音发紧地命令对方将五官固定在他指定的模样上。
“眼睛……太大了,不合适,换一个。嘴巴,过于薄了。脸型,下颌骨再收尖一些。”他感觉自己像个沉浸式角色扮演游戏的玩家,正用语音遥控着系统,从一堆冰冷的数据素材中拼凑出一张人脸。
“世界意志”——这个词汇可以指向无数抽象的哲学概念,可以代表自我对于他者的全部意识投射,也可以象征他者对自我的所有反馈集合。而按这个男人所说,“世界意识”更像一种拥有自主意识的、活着的东西。
一个不同于自身,庞大的异物。
卓昔然不禁将颤抖的手贴上男人的脸颊,感受那与自身体温截然相反的冰凉。这是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他独自存在的证明。
可其他人对他的想法,无论怎样都捉摸不透啊。
“为什么……‘世界意识’要在意我的爱,有人曾经爱过我吗?”
男人的长相终于固定住了,像用劣质胶水勉强黏贴上去的五官拼图。他能做出表情,但每一下抽动都机械而僵硬,如同拙劣的木偶。
“你的愿望,牵引了很多素材,来到你身边。人类所以为的偶然,全是命运促成的必然。‘世界意识’在聆听过你的愿望以后,想要满足你,于是主导你遇见了很多人。如果你当初愿意多朝任何一个人走一步,许多故事都可以发生。但由于你只愿停滞在原地,最后和其他的分体,都只能错过了。江暮归是唯一你会主动靠近的例外,而江宿迟,是唯一能强行靠近你的例外。”
卓昔然对那番话不置可否,“我确实觉得世界上的所有东西,失去都是必然的,因此才渴求我无法达到的永恒。如果因为我的停滞,就会简单错过了,那就证明那件东西不属于我吧。”
“你的桃花因你从不浇灌而彻底枯萎,你固执地让你的世界永远处于肃杀的寒冬。那两个人,就算一度勾起了你的兴趣,你的灵魂仍然没有得到满足,不是吗?你没有用相同的爱,去回应‘世界意识’的馈赠,所以才有了我的诞生。”
“那你呢?”卓昔然的问题连珠炮似地射出,“你说你‘曾经’是68号分体。‘曾经’是什么意思?我可以把‘世界意识’理解为所有灵魂的摇篮吗?还有,前几天袭击我的那个女人,是你什么时候杀的?”至于江暮归和江宿迟的事,他有意回避。他日日夜夜总被那两人的身影猝不及防地侵入思绪,连他自己都难以分辨那究竟是何种纠缠不清的情感。
怪不得那天女人扇他巴掌、闹出那么大动静,却无一路人出手阻拦。现在想来,恐怕是旁人根本看不见那个女人。那时的她,早已不是活物。
而被这逝去之物精准捕捉到踪迹的他……还能算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活人吗?
男人猛地凑近卓昔然,那张由无数碎片拼凑而成的面孔并不丑陋,也不显得多么怪异,只是给人一种过目即忘感,依稀与火灾现场那男人有几分模糊的相似。
用着这幅刚刚被定制好的新面貌,男人低声呢喃,气息冰冷:“他们是被你选择的素材,而我就是被你抛弃的所有怨念的集合体。我与你相遇,而你对我毫无兴趣,我便失去了存在的根基和价值。”
“在某个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了对你的恨。于是我苏醒了,我开始吞食、融合每一个对你有过感情的人,也就是其他的分体。他们现在,都活在我的身体里。我的外貌特征,全部来自于那些因你而受伤的灵魂。那个女人的丈夫,只是组成我这具身体的无数分子之一。因为她后来也对你产生了深刻的恨意,自然响应召唤,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所有和他睡过的人、对他怀有恨意的人、他曾短暂青睐过的人……都被眼前这具人形怪物吞噬同化了。卓昔然得出了这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结论。
“我哪有伤害过那么多人?”
卓昔然懒懒地瞟了一眼对方那由不同人类特征揉捏而成的面皮。他不喜欢的东西,再怎么费尽心机重新排列组合,也依然让他提不起丝毫兴趣。他努力回忆着每一处五官可能对应着谁,脑海中却仍是一片空白。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家伙。原来极致的漠视,也能造成如此深刻的伤害?
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男人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江宿迟的影子。那是他唯一曾有意去伤害、去触碰的存在。
他抬手,摁住了男人似乎还想继续变幻的脸。
整容好看也是需要底子的,尽管对方无需承受任何□□上的痛苦,但也没有白费力气的必要了。
“烂白菜再怎么精心摆盘,也还是一盘烂白菜,你放弃吧。”
卓昔然从来无法理解他人为感情付出的巨大努力。他对不感兴趣的人,连施舍一点嫌弃都觉得浪费。
毕竟,打人也是需要耗费力气。他对江宿迟频繁做出负面反馈,或许恰恰证明了,江宿迟对他而言,终究存在着某种份量。
男人瞬间陷入狂怒,整个房间的空气都随之变得粘稠沉重,视野中的景象开始剧烈地扭曲,仿佛在用哈哈镜看着整个世界。
卓昔然懒懒打量着不多见的景色,看男人对他发泄无名怒火。
“为什么?!你自己选择的容貌,为什么看着我还不够痴迷?为什么你选择的从来不是我?!”
“就算我选择了你。”卓昔然在表露真实想法时,会透露出残忍的刻薄,“就凭你这点资质,难道还指望能立地成仙吗?”
数道无形的气流骤然从虚空中窜出,如绳索般缠上卓昔然的身体四肢,将他死死禁锢在原处,动弹不得。他瞥了一眼那已与蠕动的墙壁融为一体,失去原本形态的门扉。
即便他现在能挣脱过去,恐怕也打不开了。
恐怖片里都是这么演的。异度空间的门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开启,便再难关闭,释放出的只有灾厄。
卓昔然并没有撒谎。他真心认为世间万物终将逝去,因此从不值得耗费心力去挽留。包括他自己的性命,也被他如此看待。
死于超自然事件,这个结局对他而言,似乎也不算太坏。至少摆脱了平庸。
而对方因他而汹涌的所有爱恨情仇,却依然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无法真正触动他心底分毫。他本可以选择更委婉的方式与这怪物周旋,可他疯狂地想要体验人生中所有可称为意外的事物,那才是能让他摆脱无趣日常的救赎。
一个人,一生中能有几次机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无形的力量,从胸腔里一点点挤压出来?卓昔然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
那个仍在微微搏动的鲜红器官,被完整地分离出他的身体。悬在半空,心脏看上去那么小,那么脆弱,难以想象它曾支撑着所有的活力。
面目模糊的男人,脸上沾满温热的鲜血,张开嘴,一口、接着一口,仔细地啃噬起来。每咬下一口,在鲜血滴落之处,他的身体轮廓就发生一次扭曲的变动,卓昔然更难看清这个男人。
违背所有生物学常识的是,卓昔然还没有死,思维甚至异常清晰。他试探性地振动声带,声音嘶哑地朝那个男人发问:“这样……你就觉得……我彻底属于你了?”
吞噬,是爱的表现形式吗。
他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屏幕上跃动着江宿迟的名字,伴随着一段美妙悠扬,在此刻却无比突兀的古典交响曲。
卓昔然当然无法伸手去接。会这样执着不休给他打电话的,想来也只有那个自尊心强韧无比,仿佛永远不会受挫的江宿迟了。
今天他不会回去吃晚饭了。以后江宿迟不用再顾忌他的口味,可以一个人尽情享用所有他爱吃的东西了。在濒死时刻,卓昔然又想接了手机,问问江宿迟,今晚吃什么。
手机铃声变得越来越急促,几乎带上了某种凄厉的意味。卓昔然听见了拨号的提示音,他勉力抬起头,视线开始模糊涣散,却看见那个男人的身躯。正像遇热的蜡像般融化坍缩,然后又迅速重新凝聚塑形……最终,变成了江宿迟的模样。
那具他熟悉到闭眼都能描绘出的身躯。
有着江宿迟外形和样貌的男人,咽下他心脏的最后一块残渣,然后,那些缠绕束缚他的无形气流悄然散去。
这个人,或者说这个东西,仿佛完全读透了他最后的心思,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照搬江宿迟的笑容,轻声说道:“这就是我最想吃到的晚餐哦。江暮归尝过的滋味。我也很想亲自试一试。我要尝尝,你的心到底能有多冷。”
江宿迟嘴角那特有的,带着几分嘲弄和恶劣的翘起弧度,他不会认错。这几乎排除了是陌生人拙劣模仿的可能性。
手机的铃声给了他更多的思考方向,这种粘腻的空气,他太熟悉了,在家里每时每刻都呼吸的气息。
更大的可能是,江宿迟……或者说眼前的这个东西,在模仿融合其他的形象?
“刚才那个男人……”卓昔然的声音气若游丝,“是你伪装出来的?从头到尾,都是你的策划?”现在的这个“江宿迟”,和那个会等他回家吃饭的人,散发着迥异的气质。假如他们真是同一个人,那火灾现场同时出现的两人,又该作何解释。
“刚才还不是。”江宿迟微笑着,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但是现在,我们彻底归于一体了。”
他取下自己腕上那块昂贵的手表,是卓昔然看过的款式,然后小心地将它放入卓昔然胸口那个空洞的位置,指尖甚至在那不再跳动的血管断面上轻轻抹过一道,仿佛在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
他腕上的手表就这样替代了卓昔然失去的心脏,开始在那血肉空缺中,规律地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