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清晨》梧桐叶上三更雨

3、第 3 章

　　一起来的几个女孩子吓得都叫了起来，其他人惊吓之余，又觉得莫名其妙的。
　　有人小声嘀咕：“原遥是不是喜欢余嘉悦啊？”——余嘉悦就是卿晨要送的那个同班同学。
　　贾瑞超和陈宇互相看了眼——喜欢余嘉悦？没听原遥说过啊。这两个人以前互相见过没见过啊？
　　卿晨在原地呆了几秒，然后走过去把躺在地上的车扶起来。那车的车头都歪了，几个人费了半天劲才把它掰回来。原遥的书包在车上挂着。卿晨拿起来一翻，果然，钱包还躺在里面呢。
　　这下好了，女生也别送了。卿晨、贾瑞超、陈宇三个蹲在路边，眼巴巴地等着原遥回来。其他人也都各自散了。
　　从这个地方回家，骑车也要四十来分钟。原遥怎么也得回来拿东西吧？
　　贾瑞超蹲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我说，别人不知道，我们几个可是光屁股的时候就在一起的——卿晨你今天是不是得罪原遥了啊？”
　　陈宇点头跟着说：“你媳妇儿头一次发这么大火呢，他以前从来不这样啊。到底怎么了这是？”——他们有时候开玩笑，都是把原遥叫做卿晨媳妇儿的。
　　卿晨皱着眉头，也在寻思到底哪让原遥不高兴了。
　　原遥的个性，怎么说呢，大概可以分成两种情况。如果周围有不熟的人，他就很安静，脸上带着点儿若有若无的笑意，再加上说话的声音非常柔和，让人感觉特别的内敛、稳重。可是如果光让他跟朋友在一起，这人就整个变得傻呵呵的，什么时候都跟着乐，无忧无虑、大而化之的。
　　其实，原遥的心思很敏感、纤细，在情感上，常常有让一般男生理解不了的地方。
　　说实话，卿晨根本没有那么细腻的神经，能想明白原遥生气的理由。
　　三个人从傍晚等到天黑，在街边小摊上把晚饭早就吃完了，还是没见原遥回来。
　　贾瑞超和陈宇再不回去肯定要挨说，卿晨就叫他们先走了。
　　又过了很久，卿晨看旁边饭馆里挂的钟都快指到九点了，他就有些慌了起来。那时侯中学生很少有用手机的，他到附近杂货铺找了个公用电话往原遥家打了过去。
　　那边接电话的是原建新。卿晨知道原建新因为自己家里的事情，很不喜欢原遥跟自己在一起。这时候也是没有办法，电话打过去，卿晨只要知道原遥有没有回家就行了。
　　于是，卿晨特别有礼貌地问候了一声：“原叔叔，你好。我是卿晨。”
　　那边的男人仿佛沉默了一下，然后用冷冰冰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打错了。”
　　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卿晨握着话筒，敛眉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了想，拨了个电话给贾瑞超，叫他打过去问问。
　　贾瑞超的奶奶是原建新单位退休的老领导。贾瑞超他爸从政，现在被派到下面锻炼去了，所以贾瑞超一直都跟他奶奶住。
　　过了一会儿，贾瑞超把电话打回来了。他说他刚才装作要问原遥作业，结果原遥压根儿就还没回去呢！
　　卿晨人都呆住了：原遥不会真的是在走回去吧？！
　　他赶紧跨上车，往家的方向骑。一路上仔细看着，也没发现原遥的影子。其实这么多岔道、小路，原遥真要走回去，碰不到也很正常。
　　到了以后，卿晨先找到贾瑞超，想让他再打了个电话。听到贾瑞超说原遥还没回家，他妈妈才打电话过来问的时候，卿晨的脸色已经是煞白了。
　　把原遥的车在停车棚放好以后，卿晨拎着两个人的书包守在原遥家的楼底下。
　　刚才停车的时候，他跟守车棚的人问了下时间——都已经十点了。
　　就这么过了不知道多久，天上飘起了小雨。卿晨也没觉得，只是呆呆地站在楼门外面。
　　他想原遥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找谁拼命去啊？
　　那毛毛雨下不了一会儿就停了。晚上的风一吹过来，卿晨浑身都是冰凉的。
　　这时候，他忽然看见远远的路灯下面，原遥往这边走了过来。
　　卿晨一挪步子，才发现自己都站麻了。
　　等他走近一看，那小子一掀罩在头顶的外套帽子，露出来的脸上全都是热气腾腾的汗珠。
　　“累死我了！”原遥整个人都挂在了卿晨身上，“老子走了三个多小时，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这人徒步穿越了快半个市区，都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卿晨抽出自己书包里的纸巾给原遥擦汗，又把水瓶拿出来给他喝。
　　原遥是真渴了，三下五除二就把水灌了下去。他抹抹嘴，递瓶子给卿晨，一碰到手，才发现卿晨的指尖是冰凉的。
　　卿晨的身体平常要比原遥好，总是热热乎乎的，现在变得这么凉，原遥就有些急了。他一边把卿晨的手往怀里塞，一边拿自己的手掌捂着。
　　感觉原遥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卿晨小心翼翼地问他：“遥遥，我今天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原遥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委屈起来，他又大又黑的眼睛朦朦地笼着层水雾似的，说话的声音也轻轻的：“你今天都不理我......坐别人的车，也不跟我讲话，最后还要跟别人走......”
　　卿晨一听：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只是卿晨知道原遥有时候任性，别看经常没心没肺的，可有时候心思又过于细致了。卿晨就跟原遥保证自己真不是故意的。
　　时间越来越晚，卿晨就哄着原遥赶紧上楼回家。他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没听到原遥被训的声音，这才放心回去了。
　　其实原遥他爸妈根本就管不了他。原遥长这么大，一顿打还没挨过。他爸妈教育他，都是坐在一起，跟开会似的。原遥要是不乐意听，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从这以后，卿晨跟余嘉悦慢慢熟了，经常有点儿交集什么的。不过，那都是很正常的同学间的交往。
　　当然有八卦传言，余嘉悦喜欢卿晨，就连《我爱XX》的作文都写的是《我爱清晨》。
　　听哥儿几个拿自己开涮，卿晨也就是笑笑。
　　原遥却跟余嘉悦对上了。
　　年级上集体出去烧烤，余嘉悦跟卿晨一组。卿晨屁股还没坐稳呢，就被原遥拉到他们班上，跟着原遥那一组生火、抹酱料、做烧烤去了。
　　有时候课间路过卿晨他们教室门口，要是看见余嘉悦跟卿晨在一起，原遥就会叫卿晨出来，陪自己去上厕所。
　　最搞的是初三有一回，上面的领导要来视察国庆汇报表演。原遥的班主任在班会上说，隔壁班的余嘉悦要给她班里的合唱弹钢琴伴奏，咱们班也不能落后，等下班里几个练钢琴的，看谁愿意，下课就去她办公室报名。
　　原遥一下课就去找班主任，跟她说自己可以上去伴奏。
　　班主任问原遥：“我记得你的资料上没写你有钢琴特长吧？”
　　原遥回答说其实钢琴也算是他的强项。
　　那老师也是个光看外表的，觉得原遥的样子上去很有面子，当下就给同意了。
　　等到了汇报表演那天，卿晨满脑门汗地看着原遥走到钢琴旁边坐下来。原遥穿着件白衬衫，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做了个起手的姿势，当一声弹了下去。
　　说实话，因为是露天的表演，音响效果不是一般的差，风呼呼一吹，别说钢琴了，就连原遥他们班唱歌的声音听起来，都跟另一个世界传过来似的，压根儿听不清楚。
　　卿晨知道原遥，除了很久以前摆弄了几天电子琴，钢琴是从来没有摸过的。虽说触类旁通吧，可这力度和手感哪能一样啊？
　　为了伴奏，原遥好歹跑到他爸单位里，借了台老钢琴弹了几下，这就算完事了。
　　卿晨坐在呼呼的秋风里，听着远处传来的咣咣的钢琴声，都觉得有些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