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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仲睿往事 ...

  •   一场大雨下得毫无预兆,失魂落魄的杜暗夜随着人流被挤到一处屋檐下,因为屋檐狭窄人多,她看到刚刚还熙熙攘攘的大街一下子空下来,一个做买卖的小厮推了独轮车,飞快地穿过雨幕.一个少年公子定定地站在十米开外.似乎犹豫了一下,过了片刻,他缓步向杜暗夜走来.
      一把青油布小伞,上面绘了一枝黑色的梅花.
      风吹起蓝色的袍摆和宽大的袖子,只觉整个人都要临风飞去.
      乌黑的长发下,清朗的眉目,微微带了笑.宛如三月的春风般温煦宜人.
      旁边的人群似乎都呆住了,都停下话头,痴痴地看着这绝美风姿.几个女子芳心暗系,竟都红了脸.
      连杜暗夜都不由心跳加速.慌忙别开眼去.这样的贵族少年,尤其难能可贵不带一点点傲气,是个凡人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转念间,张仲睿已到了面前,朝她微微伸出手.杜暗夜看到那只修长明润的手,忽然想起大殿上的那次抉择.当时他亦是如此,微微地向她伸出手…
      心里一凛.她嘴边凝出一个笑来,轻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她看到那双眼睛蓦地闪过失望和沮丧,宛如慌不择路般,她撩起裙摆,向雨幕里冲出去.
      春意料峭,更何况她已经淋湿了,浑身冷得很,这时候怕坚持不到华府了.她记得不远处有间废弃的宗祠,不知道以前是什么富贵人家,家业鼎盛时修了这间宗祠,家族败落后这里也就废弃了.
      杜暗夜合掌向七零八落的牌位恭敬地拜了一拜.道声:打扰.
      宗祠里光线有些暗淡,杜暗夜朝向门口的位置,把淋湿的裙摆拧了拧水,又准备掏出手绢擦擦脸上的雨水,刚擦了一下,蓝衣一闪,张仲睿已跟了进来.
      杜暗夜蹙紧了眉头,只见张仲睿呆呆地看了这祠堂,合掌拜了又拜.转过脸来,满面的哀伤.一时杜暗夜谴责的话哽在喉咙里,倒说不出来.
      “这里竟然破败如此.每一年我都叫了府里的人修缮这里,却为何…为何…都是那该死的…我发誓一定要让你这些人血债血偿!”
      杜暗夜没料到那么清朗温雅的少年,竟也会有如此修罗般嗜血的样子,不由惊得倒退了一步.
      张仲睿回过神来,苦笑道:“吓到你了吧?外面大雨未停,不如我来讲个故事给小姐听听,聊当打发时间,可好?”
      不等杜暗夜回答,他仿佛沉入了某种往事中,幽幽一叹道:“从前有个小姐,家里虽不是门第多高贵的官宦人家,但是几代经商,门庭富贵殷实,这个小姐养在深闺也是要风有风,要雨得雨,就这样长到十七岁,某一天她因故出门邂逅了一个贵族青年,对他一见钟情,竟是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决然去跟了这个青年,做了他的第五房小妾。”
      杜暗夜看他一顿,满面悲凄,也猜到几分,柔声道:“情之一事,不是自己所能控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辈子能找情有所钟的那个人,相伴一生,即使为妾,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张仲睿思索了一下,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个贵族青年对她倒也算的上宠爱。过了一年有余,她又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一时间母凭子贵,在那个青年眼睛里更是不同。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四年,虽然中间也有诸般不如意,但还好那母子都咬牙挺过去了。可是某一日…某一日…”似乎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张仲睿浑身颤抖,脸色一下子血色褪去,颤声道:“那青年从外面赴宴回来,醉醺醺走到那小妾的房内…发现小妾的床上赫然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青年仔细一看,正是府内长得最英俊的小厮...”
      “那青年当场拔出佩剑,杀了那小厮,却见那小妾昏昏沉沉仍睡得好,一下子怒上心头,吩咐心腹随从把她绑上石头,沉到了府内的湖水里…”
      杜暗夜也未料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结局,不由“啊”一声。
      张仲睿冷笑着道:“因为养女不教,所以那青年生生逼死了小妾的爹爹,那家人家在京里无法立足,只得远走他乡,而这里就变成了这样…”
      杜暗夜心里难过,垂泪道:“怎会这样…那孩子当时还小罢,失去娘亲想必日子更为艰难.”
      “所幸那孩子长得很像那青年,人又聪颖,因这一事,那青年后来想必多少有些悔悟过来,对那孩子倒是爱护有加…”
      张仲睿拭去眼角得泪珠,微微一笑道:“从未对人讲过这个故事,这样悲伤的故事想必小姐不爱听罢,之前在酒楼上看到小姐独自站立在大街,有些悲伤,在下又讲了这样的故事,实在是不合时宜。”
      杜暗夜柔声道:“谢谢公子的这个故事。相信那孩子长大后必然是人中龙凤,那小姐在天有灵,也必会欣慰的。”口中说着,心里已想到,之前乱认哥哥的一幕怕不也早入了他的眼睛,幸亏不是,如果真是哥哥的话,这可如何是好?想着,后背一阵发冷。
      张仲睿眼睛里闪过璀璨的光芒,喃喃道:“是么,如果真是那样…”他眸光一闪,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浅浅道:”杜小姐真是善解人意,以后有人能长伴小姐左右,那他真是幸运。”杜暗夜淡淡一笑道:“再过几日是大人大喜之日,未央公主更是善解人意,大人亦是有福之人。”张仲睿脸色冷下来。
      相对无言有些尴尬,杜暗夜开口道:“外面雨已变小,出来半日也该回去了,大人保重。”说完行了个礼,张仲睿拿起旁边的伞,看着她的眼睛,低低道:“春寒料峭,外面雨尚未停,小姐带着这伞罢。”杜暗夜沉吟片刻,拿过伞道了多谢,转身离开。
      心里未尝是没有一丝惆怅,只是这少年,注定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各人有各人的道路要走,天意如此,半点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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