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嘿！醒醒……你还好吗？”一只带着暖意和些许沙粒感的手，轻轻拍打在彦青的脸颊上。
日头正烈，晒得人两颊发疼。
彦青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臂沉重得不听使唤，动一动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
他艰难地撑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隐约有一个人的轮廓。
“这是哪里……”嗓子在长久的暴晒下简直沙哑的不像话。
“哦上帝你终于醒了！”少女操着一口怪异的中文将彦青扶起。
“这里是穆丝小镇，你不记得了吗。”
“啊？”彦青睁着空洞的双眼，茫然地应着。
什么情况，他刚刚不是还在时砚的书房吗。
“抱歉，我不记得了。”
“哦可怜的家伙。”少女伸手把彦青拉起，“你的家人在哪里，也许我能帮你找到他们。”
这里应该就是时砚所说的异世界，但自己是意外进入，根本无法判断时砚是否在这个时空中。
“不记得了吗？”少女看他半天不回答，又问道，“或许，他们有什么特征吗？”
才认识对方不过几天的彦青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很沉稳算吗？感觉这样广泛的形容词整个小镇上可以找到几十来个吧。
长久的沉默已经够少女脑补出一段可怜的身世，她满眼怜爱的看着这个黑发少年。
中午面包店的生意不忙，艾丽娅趁着父母没注意偷偷溜到了海边玩，正好就碰上了躺在岸边快被晒干了的彦青。
那是一张与她们有些许不同的脸，小巧的鼻梁，茂密的黑发。
她直视着对方。
还有一双没什么光彩的灰色眼睛。
艾丽娅：“能走吗，我带你回我的家。”
刚站起来时一阵头晕，被少女扶着已经缓和了不少，被这么一问，彦青下意识的想要探出导盲棒。
可是此时的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艾丽娅眨眨眼疑惑的看着身旁黑发青年的动作。
“……我看不见。”
“哦！”少女娇嗔，“抱歉！”
她立马两手拉住彦青的胳膊，“你的家人太坏了，怎么能让你独自出来。”
眼睛现在这个情况，那人当然不会让他自己单独出门，但就架不住他自己脚滑。
还是要怪地板和A4纸。
也不知道时砚回来后能不能找到他。
彦青被艾丽娅半搀半拉着离开了烤人的海滩。空气里的咸腥海风渐渐被另一种更浓郁、更温暖的气息取代——那是新鲜烘烤面包的香气，混合着小麦和酵母的微酸，还有一丝丝甜腻的糖霜和黄油融化后的醇香。
胃袋在闻到这味道的瞬间不争气地发出一声微弱的鸣叫，在寂静的行走中格外清晰。
“就快到了！”艾丽娅欢快的声音响起，带着少女特有的雀跃，“闻到香味了吧？我家的面包房是整个穆丝镇最棒的！”
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彦青的窘迫，或者注意到了也完全没在意，“你饿坏了对不对？在海边晒了那么久，放心，我爸爸妈妈烤的面包能让你立刻活过来！”
彦青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
在他的视野里，模糊的白色丝线越来越多，慢慢勾勒出了一个小镇的模样，浓郁的香气正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爸爸！妈妈！我回来啦！还带了个客人！”艾丽娅清脆的嗓音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面包房内原有的节奏。
彦青能感觉到，随着艾丽娅的呼喊，立刻有两道更强烈的“目光”聚焦到了自己身上。
“艾丽娅！你这孩子，又偷偷溜去海边了？”一个温和但略显疲惫的女声响起，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无奈。
脚步声靠近，彦青感觉一只带着面粉香的手轻轻扶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力道比艾丽娅更稳，“哦天哪，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妇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同情。
“妈妈！他叫……呃。”刚想向母亲介绍自己新朋友的艾丽娅顿住，“我还没问他名字呢，我在海边发现了他，可能是被海水冲上来的！他受伤了，而且……”艾丽娅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小心翼翼，“他看不见。”
“看不见？”温和的女声更添了几分怜惜，“可怜的孩子，快，快进来坐下！”她小心地引导着彦青，让他坐在了店内的一张沙发里。
“谢谢您，夫人。”彦青低声道谢，嗓子依旧干哑。
“叫我玛莎婶婶就好，孩子。”玛莎的声音就在他旁边，带着饱含母性的温暖，“艾丽娅，去倒杯温水来，加点蜂蜜。记得再拿块新烤的面包。”
“好嘞！”艾丽娅轻快地应着跑开了。
而这时，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看着的约德尔终于开了口，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从海里冲上来的？你一个人？孩子，你叫什么？从哪里来？你的家人呢？”
突然出现在海边确实令人难以信服，但彦青再傻也不可能说出茶馆的秘密，于是只好继续沿用对艾丽娅的那套说辞。
“我叫彦青。”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而迷茫，这并不难，因为他此刻的状态确实如此，其实根本不用伪装。
“我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睁开眼就在海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都很模糊。”他微微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身上破旧潮湿的衣角，这个动作为他更增添了几分无助，“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家人在哪里，至于他们有什么特征……”
彦青思考半瞬间，“真的很抱歉，我从小就看不见，我只知道抚养我的人是位男性。”说着他像是因为为对方舔了不小的麻烦而感到了极度的愧疚，整个人把头压的低低的。
这样无助的姿态彻底激发了玛莎母爱。
“好了，约德尔！”她厉声打断了约德尔的问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没看到孩子吓坏了吗？浑身是伤，又看不见，能记得名字就不错了！先让他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说。去把后面储藏室的小床收拾一下，铺条干净毯子！”
约德尔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低沉的叹息。
彦青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移开了，沉重的脚步声走向面包房深处。玛莎的维护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来，孩子，先喝点水。”温热的杯子被塞进彦青手里，杯壁微烫，里面是带着淡淡甜香的温水。
他小心翼翼地啜饮着，甘甜的液体滑过干渴灼痛的喉咙，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
紧接着，一块温热柔软，散发着无比诱人香气的东西被放在他另一只手上。触感蓬松又带着一点韧性，表皮似乎还有一层微脆的硬壳。
是香喷喷的烤面包！
“拿着吃吧孩子，小心烫。”玛莎温柔地提醒。
彦青摸索着，小心地撕下一小块放入口中。牙齿咬破微脆的外壳，接触到里面无比松软湿润的内瓤。
简单的面包，在饥饿和疲惫的加成下，简直成了人间美味。
他吃得有些急切，甚至被一小块面包屑呛到，咳了起来。
“慢点吃，还有很多。”玛莎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里满是慈爱。
艾丽娅也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彦青：“彦青？你的名字好特别，你的眼睛也是，灰色的，像下雨前的天空，真少见。”
“艾丽娅！”玛莎轻声制止了女儿满是好奇的探询。
艾丽娅调皮的吐吐舌头，又蹦跳着跑开了。
彦青吃完了一整个面包，又喝光了蜂蜜水，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精神也安定了一些。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回去的办法，但这面包房里的温暖气息和母女俩的善意像一层无形的屏障，暂时隔开了外界的危险和内心的恐惧。
夜晚悄然来临，彦青被艾丽娅领到储藏室的小床早早睡下。
屋外，正在收拾柜台的约德尔瓮声瓮气的对玛莎说道，“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你们也敢留下，真是心大。”
玛莎：“那怎么办，把一个失明的孩子赶出去？我做不到。”
“呵。”约德尔哼笑一声，声音忽然压低“玛莎，你知道吗，最近的海里有东西上来了，皇宫正在追捕。”
玛莎擦桌子的手一顿，“什么意思，你是说那孩子是……”
“嘘。”约德尔警惕的看向储藏室的方向，“从海中来的，说自己不知道家在哪里也不知道家人在哪，你不觉得可疑吗？况且他长那样，根本不像我们这里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把玛莎拉到身旁，凑近指着自己的眼睛低声道，“眼睛看不见，谁知道是不是跟女巫做了什么交易……”
玛莎瞳孔微震，月光透过窗口洒进店内，为本有些闷热的室内平添了一丝凉意。
屋外水桶忽然打翻。
玛莎猛然将身边的约德尔推开，警惕的看向门口。
一条狗摇着尾巴大摇大摆的从店门口经过，末了还冲着夫妻二人汪汪吠叫了几声。
玛莎长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被吓到的心绪。
“反正我看那孩子没什么问题。”话是这么说，但约德尔刚刚那番话却在她心里扎了根。
“哎！”她自暴自弃道，“我不管了，有什么事等天亮再说吧！总不能现在把那孩子赶出去。”
说罢她提起裙摆便回了屋内。
约德尔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眼储藏室的门，便跟着玛莎回了房间。
不远处的海边，几条人鱼正相继跃出海面，朝着小镇的方向观望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