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他的月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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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放在销售部，因为工作性质，经常会出差，但只要他回了公司，一定会来接风眠下班。
有时候来办公室等，如果风眠要加班的话。
有时候在公司门口，街对面，靠着一棵树，或者靠着一个路灯杆子之类。
静静的，很沉默。不说话也不动。
更不会左顾右盼，不会被街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和事所惊扰。
只有风眠走到他面前，他抬头，从看过来的那一眼开始，天放整个人才重新鲜活起来。
像一尊雕像被吹了一口仙气。原地复苏。
风眠这样观察了好几次，最后肯定：原来只是我的目光停在他身上，就能让他高兴起来。
想了想，从办公室初遇，到今天，差不多已经大半年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是天放在照顾他，他好像真的也没有为天放做过什么。
想要多了解他一点……也为他做些什么吧。风眠想。
“我好像从没去过你家，要不今晚我们去你那里？”
风眠的提议来得猝不及防。天放愣在那里。
啊，风眠见状不妙，有些人就是领地意识比较强，不太喜欢别人去自己家吧……
“要不还是——”
“可以。”天放打断。
风眠仔细端详他的神色，还是觉得时机不太好。
“改天吧，今晚还是去我那里，我们一起吃火锅怎么样？”
天放沉默着，任由风眠拽住他的手，一起去超市买火锅食材。
只是刚出超市，天放就反客为主，拽住风眠，上了车，回了家。
天放的家。
一路上风眠都在试图Ctrl+Z，疯狂撤回，但天放岿然不动，沉默如山。
在那一刻，风眠深刻意识到了什么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就这么，在难言的气氛里，两个人一路到了家。
杵在家门口的时候，风眠试图做最后努力：“要不我们今晚出去吃吧，你把食材放进冰箱，咱们出去吃大餐，难得你回来一次，就不辛苦你了，你进去，我就不进了，我在门口等你。”
天放非常明显的犹豫了，动摇了，但最后依然坚定地打开了门，顺便把扒着门不肯走的风眠给硬拽了进去。
非常邪恶大魔王了！我们是要进什么魔窟吗！风眠内心疯狂喊救命。
进了屋，只一眼，风眠就意识到天放为什么是那个反应了。
太安静了。或者，不如说，太死寂了……
其实装修和色彩，只是一种客观存在，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都会有不同的解读。
有人觉得黑白灰太冷了，有些人却觉得黑白灰很安宁。
所以，问题不是出在这间屋子，问题出在天放这个人。
他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沉默，死寂，萧条，一路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变成了黑白色，一点色彩都没有了。
现在进了屋，他继续沉默，拿食材去厨房，烧起锅子，开始处理食材，一样一样。
沉默，有序，僵硬，像个木偶人。
配合着整个屋子黑白灰的设计。像在演默片。有点恐怖谷效应那味儿了……
明明一门之隔，就是傍晚的喧嚣，小区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再远一些就是隐约的车水马龙和市声。非常有人间烟火气。
可门里，是死寂的屋子和一个死寂的人。
在这样的巨大反差里，风眠感觉到一种难言的荒凉和说不出的寂寞。
我好像触摸到一点天放藏起来的核心了。风眠暗自想着。
这个念头一起，什么恐怖谷什么木偶人，全部在脑海里烟消云散了。
他只是一个非常寂寞的人而已。
风眠松出一口气，回头把门带上。门很重，扣上的时候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环视一周，在心里细数可以改动的细节。
窗帘颜色有些沉，想换个橘色的，夕阳那样的颜色。
沙发上再摆几个马卡龙抱枕，粉嘟嘟，绿生生的那种。
懒人沙发可以弄一个，超大号那种！可以两个人扑进去打滚的。
茶几的话，铺个桌垫吧，开满小雏菊的那种夏日野餐的风格。
……
他一一走过，一一细数，最后想，今天不行，再过一阵子，就和天放商量看行不行。也不能一次全给他改了，要和他商量着来，一次改动一点点……
想着，他走进了厨房，看见天放已经没有在忙活了，整个人在发呆。
他的手拿着杯子在接热水，但是水已经满出来了，整个案台都被淹没了。
滚烫的水漫过杯口浇在他的手上，他却像没有反应。
“！！！！”风眠一个箭步蹿上去！滴一声关了饮水器，伸手把杯子拿下来。
太满了，晃荡了一下，泼在风眠手上几滴，烫死了！
风眠“嘶”一下，抽了口气。
天放像是才接收到信号，眼珠颤了几下，回过神。
风眠没注意，拽着他的手怼到水龙头下面狂冲凉水。
天放动了两下。
风眠条件反射，死死摁住他：“不许动！”
天放于是老实了。
仔细看了看，红了一大片，但还好没有破皮或者起水泡。
开水最多也只有一百度，饮水机出水口也比较细，水流经过皮肤，没有造成严重伤害。
风眠牢牢摁住他的手继续冲，抬头问：“家里有烫伤药没有？”
天放摇头。
风眠于是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在线下单，小区里一般都有药房，很快就送来了。
风眠让人把药放在门口，然后专心致志把天放的手摁在水龙头下面冲了整整半个小时。
冲得风眠自己那只摁着天放的手都连带一起冲得透心凉……用另一只体温正常的手一摸，冰凉！可以了。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
风眠又带着人回了客厅，把人摁在沙发上坐下，去门口拿烫伤药。
看了看说明书，净了手，给他抹药膏。
处理完，风眠终于放心了，问他：“发什么呆？这么不小心？”
天放反应慢半天，看起来傻乎乎的，小声讲：“我以为你走了……”
他听见门关了。风眠又半天没进来，以为风眠走了。
不知道风眠是在悄无声息暗戳戳计划爆改自己的家……
风眠都无语了！！
“我走了你就烫自己？我哪天要是跟你分手——”
天放皱起眉，头狠狠一偏，好像耳朵根本听不得这两个字！太难听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听的汉字！！
风眠：“……”乖乖住嘴。
原本风眠是打算一点一点不惊不扰慢慢渗透……但鉴于天放同志犯了严重错误！且态度极其不端正！所以风眠决定对他进行严厉处罚！
“你家这装修我不喜欢，我想改，你让不让改的？”风眠理直气壮！
天放回过头，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对或者抗拒的意思。
风眠于是哒哒哒哒把刚才想好的一二三四五全部讲了出来。
最后还补充了一句：“目前就想到这些，以后要是哪里我觉得不喜欢了，再改。”
天放愣愣看着他，今天一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愣！
风眠拿脚轻轻踢了踢他：“行不行你给个话！”
天放猛点头。
“行，那咱们先吃火锅，东西慢慢买，房子慢慢改。”
天放要起身，风眠把他摁住：“你是伤员！你坐着！我来！”
事实证明火锅是厨房杀手的救星。
一锅水、一包底料、各式食材，煮开，吃啥烫啥。
这有个什么会不会得！有手就行！
风眠本来就口味比较清淡，天放又烫了手最好不吃辣，清汤锅正正好。
于是二人顺利吃完了一顿火锅。
风眠在厨房里洗洗涮涮，天放不被允许参与洗碗，只能站在一边，用没有被烫的那只手接过风眠洗好的碗碟，搁进橱柜里。
全部搞完，也到晚上了。风眠开始穿衣服穿鞋往门口走。
天放有些依依不舍，眼巴巴看着风眠：“今晚能不走吗？”
哦豁，现在不是二话不说木头人一个劲拿开水烫自己的时候了？终于知道长了嘴是能说话的了是吧？
但看他眼巴巴的样子，又有些心软：“我先看看卧室。”
天放：“……”
果然，一进卧室……卧室比客厅更黑更冷更暗！一眼的黑色床单黑色被罩黑色窗帘黑色地板……这和睡坟包有什么区别？！！
风眠：“……今天你手上有药膏味儿，我嫌弃。而且，我说的那些要改的地方，再加一条，卧室我要柔软一些的，蓬松一些的，要像睡在云朵上面然后被太阳烘烤一样的感觉，OK？”
天放：“……”不明所以但是点头。总觉得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风眠满意了：“你把房子改好，把伤养好，再来问我要不要留下。”
送风眠到楼下，已经被严词拒绝开车送人回家，天放只好站在小区门口，和风眠道别。
风眠转身的时候，听见天放在后面很小声问了一句：“……你不问吗？”
问我为什么这样，问我隐瞒了什么，问我是不是有病……
风眠没回头，举起手摆了摆：“等我下次来，你如果准备好了，再告诉我吧。”
天放站在那里，看着风眠的身影慢慢走远，隐入夜色。
但他心里好像不再觉得寂寞。
月亮今晚没在，但月亮一定会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他的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