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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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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爆炸让白皎为之一颤,她们赶紧跑到了甲板上,漂浮的残骸和仍在燃烧的火焰为中心,大片的海域被染成了异常的颜色。
隐约能听见哭喊着救命的声音。
这不是白皎第一次看到船被炸了,鲜艳的红色仍让觉得触目惊心。
船上的乘客如同下饺子般一个个跳进水中。
白皎想到了背包里的救生衣,连忙下放邮轮的救生艇,安排诺诺她们跟着自己去救人。
她们从海里捞起一个个人,发现他们身上并无大碍,可能有着些许的擦伤。
游艇上一个男人大喊着:“船上有疯子,居然拿了炸弹!”
“是啊,今天真是出门不利。”
“有个小孩手都炸断了,太恐怖了。”
“这有啥的,那几个人都死了呢。”
“这年头乱,还是少惹事吧,又是个不要命的。”
“这艘轮船我等了好多天呢,不知道还要多久才有去蔷薇岛的船了。”
本来在一旁没说话的白皎听到蔷薇岛三个字皱起了眉,她问到刚才说话的人:“你说这是去蔷薇岛的船?”
“对啊,可难等了呢。”
“刚才说死了的人是谁?”
“我怎么认识?”那人莫名其妙的看了白皎一眼。
白皎一时语塞,但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拿炸弹的人长什么样?”
“没看清楚,但是是个男的,身上破破烂烂的,死的是两个女人,一个老的,一个年轻的,那个年轻的长得还不错,年纪轻轻的可惜了啊。”
白皎下意识地看向了诺诺,诺诺也同时和她对视。
白皎立刻转换了救生艇的方向,全速开向了大火中的轮船。
“欸?你们怎么回事儿?不是救人吗?怎么开回去了?”
“对啊,怎么回事啊?”
“还向我们打听人,不会是一伙的吧。”
“快放我们走!换方向!我们要上岸!”
说着,竟有人想要夺过救生艇的操作权。
诺诺怎么能让他们得逞,一下子就把闹事的踢下了船。
扑通一声又掉进了水里。
“想上岸的就自己游回去,我们现在没工夫和你们扯。”诺诺眼神冷漠地看着船上的人。
看着离出事的轮船越来越近,船上的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爆炸呢?
“又没求着让你们救,摆什么脸色?”有个人不满的嘟囔。
诺诺又一脚把人踹了下去。
其他人看到连忙举手:“我自己跳,不用踹!”
然后又一个接一个的跳进了海水里,还不忘回头吐口水。
白皎余光扫了一下这些人,没有搭理,救生艇少了重量开的更快了,很快就到了轮船的附近。
船体中部被炸开一个狰狞的巨口,边缘扭曲翻卷,如同熔化的蜡油凝固成的尖刺。
浓烟裹挟着火星,从裂口和破碎的舷窗中喷涌而出,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形成一道道污浊的烟柱。
整艘船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态歪斜着,船头高高翘起,船尾则缓慢而沉重地沉向浑浊的海水,伴随着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和结构崩塌的闷响。
扭曲的钢板、断裂的管道、碎裂的玻璃,正从船体各处剥落、坠落,如同垂死之躯不断掉落的腐肉,砸在甲板或海面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撞击声。
白皎踏着摇晃的甲板冲向船体入口。
刺鼻的焦糊味、硫磺味和铁锈腥气混杂着热浪扑面而来,灼烤着她的喉咙和鼻腔。
脚下每一次震动都清晰传来,仿佛踩在濒死巨兽的心脏上。
爆炸中心的橘红火光在扭曲的钢铁骨架间跳跃,映照出一片混沌的炼狱景象。
“走!”诺诺的声音穿透喧嚣,引导着白皎避开一块崩裂飞射的角铁,将她推入一个看似船员休息舱的门口,自己紧随而入,反手拉上扭曲的舱门。
门合上的瞬间,隔绝了视觉的炼狱、听觉的轰鸣、嗅觉的污浊和灼热的触感。门外又传来一声巨响,整个舱室剧烈摇晃。
舱内一片狼藉,光线昏暗。
感官的冲击骤然减弱,只剩下船体持续的呻吟和门外碎片坠落的闷响。
白皎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瞳孔骤然收缩,三个熟悉的人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倒在冰冷肮脏的甲板上。
“船长...”诺诺显然也看到了她们。
白皎走到郑嘉礼身边,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颈动脉,皮肤触感冰冷僵硬,早已没了搏动。
她又俯身去听心跳,耳边只有船体持续不断的呻吟和门外碎片坠落的闷响,一片死寂。
“怎么样?”诺诺问道。
白皎摇了摇头,又看向一旁:“确认下她们的状态。”
诺诺上前同样检查了一番,说道:“死了。”
郑嘉礼终究还是得偿所愿了,但他才17岁,搭上自己的一生真的值得吗?
白皎不知道,她毕竟不是郑嘉礼。
双手合上了郑嘉礼的双眼,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在警察赶来之前将她们抛尸大海,郑妈妈只会以为郑嘉礼失踪了,二是告诉她们事实。
白皎不确定她们是否能够接受这个结果。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诺诺:“你觉得呢?”
“送回去吧,如果有人仔细打听应该瞒不住的。”诺诺不建议隐瞒这件事,虽然是好心,但郑妈妈她们也应该有知情权。
“你说得对。”
*
白皎已经忘了怎么将郑嘉礼的尸体带到了郑妈妈面前了。
等她回过神时,才意识到周围全是哭声。
“他……他糊涂啊……”郑妈妈猛地抱住郑嘉礼冰冷僵硬的身体,脸深深埋进他早已失去温度的胸膛,肩膀剧烈地耸动,却发不出任何连贯的声音,只有破碎的、绝望的呜咽在压抑的空间里回荡。
郑小颖也坐在地上捂着嘴,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流,她不知道明明昨天还有说有笑的人怎么这会儿就冷冰冰地躺在了地上,再也不说话了。
郑甜甜扎着乱糟糟的小辫子,呆呆地看着哥哥的尸体,眼睛瞪得大大的,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哥哥!哥哥你起来啊!”
她踉跄着扑过去,小小的身体撞在郑妈妈身上,哭声尖锐而绝望,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白皎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她看着郑妈妈抱着郑嘉礼尸体的绝望背影,听着弟弟妹妹那令人心碎的哭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片被血泪浸透的、沉重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