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意》东昕鱼

7、第 7 章

　　沈言澈靠在车旁抽了一根，停车场冷白的灯光洒落，衬得他双腿修长，脑袋微微低垂，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银瀑般的长发自然垂落，遮掩住半边脸，神秘而美丽。

　　沈言澈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他先前为了掩盖第一次情场失意，在拉黑许栖后哥哥就找了很多男模为他排遣寂寞，后来凭借出色的容貌和高出常人的出价，一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他现在好像遇到了一种手足无措，无计可施的困境。

　　正一筹莫展之际，眼前突然一暗，一团阴影笼罩下来，来者比他高很多。

　　沈言澈抬头，见来人是沈裕析，顿时掐灭了烟，随意扔在地上，朝沈裕析乖巧眨眨眼:“哥。”神情无辜。

　　沈裕析看着散落在地的两三根烟头，无奈叹了口气，伸出手:“拿来。”

　　沈言澈乖乖递上烟盒。

　　“少抽点，对肺不好。”沈裕析把烟收进口袋，拍了拍他脑袋，一摆手:“上车，送你回家。”

　　沈言澈听话照做。

　　两人一路无言。

　　车停在沈言澈家楼下，沈言澈正欲推开门下车，身后突然冷不丁响起一句:“你和林家那小子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学生。”

　　“……”

　　临走前，沈裕析还是忍不住叮嘱道:“晚上小心。”

　　沈言澈充满疑问。什么意思？

　　他慢慢拖着步子回家了。

　　还没走到家门前，沈言澈眯起眼，看到蜷缩的黑漆漆的轮廓在家门口处，一动不动。

　　那团黑影见他凑近，突然一动，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后猛的扑过来。

　　沈言澈还以为的西米露和米糕自己打开了门锁偷跑出去玩，玩够了才回家，在门口乖乖等他。直到那团黑影越来越近，沈言澈这下才看清，那团黑影竟比他人还高。

　　沈言澈的手顿时摸向口袋里的手机，食指搭在开机键上，准备遭遇不测就按两下。

　　鼻尖上瞬间拢上熟悉的气息。

　　沈言澈感受到趴在他身上的人的身体在轻微颤抖，口中还不停道歉。

　　沈言澈觉得他状态不好，皱起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嘉熠，怎么了？”

　　“不要离开我……”

　　“我不离开，你先说怎么了？”

　　林嘉熠抬起头直视沈言澈，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一阵暑风轻抚，沈言澈忍不住微微推开了他，两人的身体隔了一段距离:“热，进去说。”

　　因为怕西米露和米糕在家里热坏，沈言澈家的空调冬夏始终开着。

　　林嘉熠被沈言澈牵着，一开门就感受到一阵凉意。

　　沈言澈松开林嘉熠的手，仰头靠在沙发上，秀发散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坐。”沈言澈偏头，指了指身侧的沙发。

　　林嘉熠坐下，眼眶依旧泛红。

　　“什么事情能让林大少爷半夜追到我家来，还哭了?”

　　“沈老师——”林嘉熠一开口就是哭腔。

　　“别哭，好好说。”他最烦别人哭了。

　　“哦……”林嘉熠抽噎了一下鼻子，“教授……您上次在酒店说的负责还作数吗？”

　　沈言澈感到莫名。这人当时不还不要自己负责吗？

　　林嘉熠生怕沈言澈认为自己另有所图，急忙解释道:“对不起教授，我不是——”

　　“作数。我会照顾你。”

　　“那教授，昨晚……是不是林玉那个傻子在你身边?”

　　“林玉?”沈言澈回忆一会儿，那天他都快累死了，怎么还有时间跟别人续情?

　　“不是他。”

　　不是他?那还有谁？林嘉熠脸上委屈的表情更甚，眼巴巴地望着沈言澈。

　　“不是他，那还是谁？你还有别人吗？”

　　沈言澈不知道这人奇特的脑回路，还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的情史，答道:“没别人，你想啥呢？”

　　“那、那你当时在电话里、说那些话……”

　　沈言澈像是突然懂了，觉得好笑:“当时?西米露陪我。”

　　“啊？”

　　西米露听到主人喊自己名字，屁颠颠地跑过来，小尾巴一晃一晃的，在沈言澈伸出的手心处蹭了蹭。

　　沈言澈宠溺地逗西米露，薄唇翘起，眼睛聚起了星星点点的光。

　　林嘉熠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沈言澈。他现在像是放下了一切戒备，从一个封闭的蛋壳里显露出一角。

　　没有在学校里故作高深的姿态，也没有在面对众人奉承的气定神闲，他不再用装作大人，留下的只是属于孩童的稚气和天真，自然又不刻意，好像这就该是他原本的样子。

　　林嘉熠看呆了，垂在裤缝的指尖微微颤抖，抬起又放下，眼前的一人一狗渐渐和童年的小小身影交叠，重合。

　　“林嘉熠，林嘉熠?”

　　林嘉熠回过了神。

　　西米露跳上沙发，卧在沈言澈身边。沈言澈轻轻抚摸西米露搭在他腿上的脑袋。

　　“你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我那个表弟不是个好东西，他曾经有过十几任男友，他对你来说不是最好的!”

　　“喔，原来如此。”沈言澈应下，随后轻笑了声，柔软的秀发颤了颤。

　　你以为我能是什么好东西。

　　沈言澈故意反问:“你觉得什么人对我来说是最合适的？”

　　林嘉熠支吾着说不出话。

　　沈言澈再次笑出声:“你看，你既然都不知道什么人适合我，那么我找的人适不适合我你又能怎么样呢？”

　　“至少我们能和平相处。”

　　说罢，沈言澈起身要上楼。

　　西米露的脑袋没了支撑，被挤下沙发，围着沈言澈的双腿转圈。

　　林嘉熠见沈言澈要走，顿时急了，快步上前拉住沈言澈的袖子，将人往跟前强硬一拽，“我适合你”，然后吻了上去。

　　沈言澈柔软的唇瓣猝不及防被堵住，瞳孔不禁微微睁大。

　　“你……”

　　林嘉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按理说他应该一把推开才是，但为什么反而有些……享受?

　　沈言澈能真切感受到，林嘉熠的吻技很好，不断吸吮他的嘴唇，攻城略地的抢走他嘴里为数不多的氧气，大脑缺氧导致他现在晕乎乎的，一点思考能力也没有。

　　林嘉熠的两只手分别禁锢住他的脑袋和左手，力道很大，沈言澈竟很难挣脱。

　　五六分钟后，林嘉熠松开禁锢，沈言澈快速后退了几步，大口大口的汲取氧气。

　　沈言澈被亲的缺氧，白皙的皮肤向外透着薄红，眼中氤氲雾气，原本淡粉的唇珠像是上了层胭脂，圆润而红肿，中间还隐隐作痛。

　　“林嘉熠!你这是做什么?”

　　林嘉熠眼中闪过一丝锋芒，然后又尽数收敛。

　　“抱歉，我没控制住我自己。”

　　沈言澈刚在想说些什么，胃里忽然一阵剧痛，疼的沈言澈不得不把身子蜷缩成一团。

　　林嘉熠顿时慌了:“沈言澈，你没事吧？”

　　沈言澈摆摆手，痛的不想说话。

　　林嘉熠却比当事人还急:“疼的说不出话了还不疼?你这人要是……”

　　“要是什么？”

　　“没。”林嘉熠低下头，“先吃点止疼药。”

　　默了一会，林嘉熠将沈言澈扶在沙发上，然后直起身子对他说:“我去做饭，你在这等一会儿。”

　　沈言澈想伸手拦，可胃又突然一阵痛，身体再次缩成一团。

　　沈言澈的手掌贴着腹部，轻轻打旋。

　　约莫是今天交际太耗费精力，才揉了几圈，痛感减弱，沈言澈也昏昏睡去。

　　一碗粥被端上桌，浅淡的米香味四溢，乱窜了半个屋子。

　　沈言澈迷迷糊糊间好像闻到了香味，睁开眼才知道这不是幻觉。

　　“醒了?”林嘉熠解下围裙，重新挂好，“粥煮好了，在桌上。”

　　“你做的?”沈言澈走到桌旁坐下，舀了一勺凑近闻了闻。

　　林嘉熠坐在沈言澈对面，双手撑着脸颊盯着他:“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沈言澈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哭了?”

　　“你不吃我就哭。”

　　沈言澈轻笑一声，低头抿了一口。

　　“不错，这虾是你一个一个剥的？”

　　“对，冷冻的不好。”

　　“谢谢。”

　　沈言澈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林嘉熠侧着脑袋，看沈言澈吃一口就露出一副幸福表情，心里很满足。

　　“言澈，上次你那个公式是什么意思呀？”

　　沈言澈吃饭的动作一顿，撩起垂下的一缕长发，然后再次低下头喝了一口:“你不是知道了吗？”

　　“我……想听你亲口说。”

　　沈言澈用纸轻轻擦了擦嘴唇，淡淡抬眼。

　　他的睫毛很长，即使是一个抬眼的动作都能显出异于常人的美。

　　“相信你的判断。”

　　林嘉熠忍不住进一步试探:“言澈，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沈言澈闭口不言。

　　“言澈……”

　　“嗯。”

　　“沈言澈。”

　　“嗯。”

　　林嘉熠继续说:“沈教授，老师?”

　　“嗯。”

　　“男朋友?”

　　“嗯……嗯?”

　　林嘉熠生怕他反悔，赶忙从凳子上站起，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他。

　　“你承认了!”

　　沈言澈侧过身子，背对着林嘉熠:“我没有。”

　　“你有!”

　　“没有。”

　　“那你那句话算什么?你说要对我负责的!”

　　“你可以当没听过。”

　　“所以……我们现在就只是朋友吗？”

　　林嘉熠说着说着一哽，再次开口时又充满鼻音。

　　偏偏沈言澈还应了下来:“嗯也是。”

　　林嘉熠听到沈言澈真的答应了，有些不可置信，自顾自推翻了自己的提议，语气激烈:“朋友?你见过朋友直接互相亲吻的吗？你这样钓着我算什么？”

　　“你先冷静一下。”

　　“不要!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林嘉熠眼泪汪汪，泪水欲落不落。

　　“你……你还摸了我……”这语气，活像一个被欺负狠了的小媳妇。

　　沈言澈好笑地看他:“摸了什么？”

　　“……”林嘉熠脸红的说不出话。

　　沈言澈好玩的捏了捏林嘉熠的手臂肌肉，手腕向下用力，迫使他单膝跪下，然后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语气玩味:“这么纯情啊……哟，眼泪又要下来了呢。”

　　林嘉熠倔强撇开头，躲避沈言澈打量的视线。

　　沈言澈松开手指，端着碗站起:“别跪着了，起身把桌子擦一下。”顿了顿，又接着道，“男朋友。”

　　林嘉熠原本耷拉的脑袋在听到最后几个字时“刷”的抬起，黧黑的瞳孔闪烁喜悦的光，全然没有眼泪的踪迹。

　　同时瞬间站起，追上沈言澈拽了拽他的衣袖:“能再说一遍吗？”

　　沈言澈无奈的笑笑:“男朋友，去把桌子擦一擦。”

　　“好。”林嘉熠拿上抹布，去擦桌子前又在沈言澈脸上亲了一口。

　　沈言澈假装躲了躲，长发飘逸，在林嘉熠脸上一勾:“赶紧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