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光里去了》Ereshuttle

3、第 3 章

　　“唐南渡，你理一下我嘛。”
　　何舟从秋千左边挪到右边，又从右边挪到左边，道歉的话说了一大箩筐，也不见生气的人态度缓和一点。
　　“唐南渡，唐南渡，唐南渡……”
　　何舟蹲在唐南渡面前，仰头看着他，开始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唐——”
　　在何舟第N次打算开口前，被烦得不行的人终于有了动作，直接伸手把那张作乱的嘴给捂上了。
　　“何舟，你幼不幼稚，每次都这样耍赖皮。”
　　见唐南渡终于搭理自己了，何舟顿时眼睛一弯，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
　　“唔唔唔。”
　　唐南渡眉毛还皱着，可实际上早就已经被何舟弄得没了脾气，看他嬉笑着故意唔唔唔不好好说话，无奈摇了下头，将手放了下来。
　　“别闹，好好说话。”
　　“唐南渡，你肯搭理我啦？”
　　知道唐南渡心软，何舟在他这儿一向不懂得见好就收，每次都非要把人给惹极了，看到他气红了脸又拿自己没有办法的委屈样才肯作罢。
　　“何舟！”
　　认识唐南渡的都知道，他是真的好脾气，几乎从未和人急过眼，为数不多的“坏脾气”都全给了何舟。
　　“好好好，我不闹了，”何舟抓住唐南渡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前，“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嗯？”
　　唐南渡垂眸看着他，终是叹了口气，“何舟，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我只是——”
　　一句话再是说不下去了，唐南渡眼睛蒙上层水气，眼尾一片通红，“阿舟。”
　　只听他哑着声音道：“我只是替你觉得委屈。”
　　何舟一愣，散漫的笑就那么僵在了脸上，怔怔地看着红着眼的唐南渡，失了神。
　　“你不该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梦想，包括我，阿舟，我不值得。”
　　唐南渡抬手摸上何舟的侧脸，珍宝似的摩梭着，他怎么会舍得生何舟的气，还是在明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前提下。
　　明明何舟是那么讨厌按着他爸安排好的那样成为一名警察，可偏偏志愿却选了公安大学。
　　唐南渡比谁都清楚啊，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知道他为此放弃了多少，妥协了多少，忍耐了多少。
　　可是明明，明明这一切本可以不用发生的，明明那只是自己的梦想，明明何舟应该有一个更加快乐更加自由的选择的。
　　都是因为他，或许那些人说的没错，他就是个灾星，离他近的人都会被波及到。
　　他早该知道的，可却偏偏贪求和何舟在一起的那仅有的幸福，到头来，还是害了何舟。
　　都是他的错。
　　唐南渡的手冰凉，何舟却觉得被抚过的皮肤滚烫得快要烧起来，他慌忙抓住那人即将抽离的手腕，急切道：“可我觉得值得！只要是为了你，怎样都值得！”
　　晚风卷起落叶扑簌簌掠过操场铁网，唐南渡望着少年人执拗的眉眼，喉结艰难地滚动。
　　何舟将手搭在唐南渡手背上，压着更靠近自己的胸口几分。
　　“唐南渡，你要是能走进我心里看一看就好了，那你就知道，自己在我心里到底有多重要，也不会说什么‘你不值得’这种鬼话了。”
　　唐南渡瞳孔一颤，黑眸中闪过一道暗芒，望着何舟认真的眉眼，感觉好似快要彻底沉没进那汪温柔的春水中了。
　　何舟，我该拿你怎么办？
　　“何舟。”他忽然伸手按住对方后颈，力道大得让何舟踉跄着撞进他怀里，“你记住，从今往后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准再为任何人委曲求全。”
　　“即使是我，也不可以！”
　　唐南渡补充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
　　何舟的鼻尖撞在他锁骨上，疼得眼眶发酸，却执拗地攥紧他洗得发白的校服下摆。
　　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融成模糊的一团，像被揉皱的糖纸。
　　“噗。”
　　何舟突然笑了起来，瞧着唐南渡因他这声笑发懵的脸，调侃道：“唐南渡，你怎么这么霸道啊。”
　　下一秒，人就被推倒跌坐在了地上。
　　何舟双手撑在地上，眨了眨眼，脑子还有些懵，刚刚兔子咬人了？
　　他抬头去找罪魁祸首，可唐南渡却已经转身跑远了，蓝白校服被风鼓起，背影仓皇，扭头望着何舟的那张脸上，是难得的无忧无虑。
　　何舟揉着发麻的尾椎骨咧了咧嘴，月光下少年耳尖的红晕转瞬即逝。
　　手机在裤兜里震个不停，何舟摸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方才还翘着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铃声在空荡荡的操场响了好一阵，他才慢吞吞按下接听键。
　　“爸。”
　　“明天上午十点，吴教授在省厅有个案情分析会。”听筒里的声音裹着翻纸页的哗啦声，“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改变了想法，但你既然答应了要当警察，就拿出点样子来。”
　　何舟盯着远处逃了一半又偷偷停下来等着他的唐南渡，冷厉的眉眼间不自觉染上抹温柔。
　　“知道了。”何舟用鞋尖碾碎一片枯叶，“我会准时到。”
　　“何舟，”唐南渡冲他招了招手，“快来！”
　　回忆如潮水退去，何舟盯着档案室里斑驳的日光灯管，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素银指环。当年那个说“不准”的人，最后却用最决绝的方式，把他的余生都困在了这个诺言里。
　　唐南渡，你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