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焰》凌岘

1、雨伞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透过教室窗户洒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顾禾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校服领口，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开学第一天的嘈杂。
　　"借过。"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顾禾猛地抬头，前桌的椅背已经抵住了他的膝盖。他慌忙起身让路，却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铅笔盒。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引来几道视线，他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对不起..."他蹲下去捡散落的笔，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你的2B铅笔。"对方把笔递过来，指尖有长期游泳留下的薄茧。
　　顾禾认出了这双手的主人——黎焰，高三(4)班的班长，校游泳队的王牌。他接过铅笔时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指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谢谢。"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黎焰似乎想说什么，但前排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一个纸团精准地砸在顾禾后脑勺上。
　　"顾禾，你妈昨晚又喝多了吧？我在便利店看见她——"
　　"赵明宇。"黎焰站起身，阴影笼罩了半个教室，"开学第一天就想写检讨？"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教室安静下来。顾禾攥紧了手中的铅笔，感觉石墨粉末正渗进掌纹里。
　　上课铃拯救了尴尬的气氛。物理老师宣布这节课要分组做实验，顾禾习惯性地往后缩了缩。每次分组都是他的噩梦，最后不是被硬塞进某个不情愿的小组，就是独自完成双人作业。
　　"我和顾禾一组。"黎焰的声音突然响起。
　　全班齐刷刷回头，连物理老师都推了推眼镜。顾禾瞪大眼睛，看见黎焰已经搬着椅子向自己走来，阳光在他肩头跳跃。
　　"不...不用..."顾禾下意识拒绝。
　　"电路图你画得比我好。"黎焰把实验器材放在两人中间，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上周小测你全对。"
　　顾禾愣住了。他不知道黎焰居然会注意这些。
　　下课铃响时，顾禾才发现自己整节课都没有习惯性咬指甲。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他站在校门口望着如注的雨帘发愁——昨晚母亲又醉酒，把他的伞丢在了不知哪个便利店。
　　"拿着。"
　　一把黑色长柄伞突然递到眼前。顾禾抬头，看见黎焰被雨水打湿的睫毛。
　　"那你..."
　　"我家近。"黎焰已经跑进雨里，校服后背很快被雨水洇成深蓝色。
　　顾禾握着还有余温的伞柄，第一次发现这个高个子男生的背影，像极了他在美术书上见过的那座不会崩塌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