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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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烛火在风中摇曳，映得帐顶斑驳如血。
赢熙睁开眼时，意识尚在深渊边缘挣扎。肺腑如被刀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她躺在一张硬木床上，身下褥子薄得几乎触到板条，鼻尖萦绕着苦涩药味，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香——像是久未通风的屋角，藏了发霉的骨灰。
她不是死了吗？
爆炸的火光在脑海中炸开，碎片般的记忆翻涌：任务失败，巷道坍塌，那名老者倒在血泊中，手中紧握一块刻有龙纹的古玉。她扑过去抢回，下一瞬，烈焰吞噬一切。
可现在……这不是她的身体。
纤细的手从锦被下滑出，指节苍白，指甲泛青，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这不是特工“凰”的手。这是个病得快要断气的少女。
赢熙。
这个名字突然撞进脑海——大胤相府庶女，母早亡，无靠无宠，十八岁便因“久病不愈”被嫡母下令停药，弃于偏院，等死。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门外已传来脚步声。
轻，缓，却带着目的性。距门十步，九步……七步。
赢熙闭眼，强迫自己冷静。前世在影渊，她靠的是五感与直觉活到最后。现在，也一样。
她调整呼吸，腹式深吸，短停，缓吐。心跳从紊乱中渐渐归序。耳力随之清晰——脚步是双，一重一轻，前者稳，后者虚浮。是主仆。
门吱呀推开。
“小姐，该喝药了。”丫鬟端着青瓷盏进来，声音恭敬，眼神却冷。
她叫翠儿，赢熙残存的记忆里有这个名字。嫡母王氏的贴身婢女，惯行阴事，曾毒死过一个通房丫头，事后只说是“痨病发作”。
茶盏递到床前，热气腾腾，表面浮着一层油光。赢熙不动，只微微抬眼。
翠儿催促：“夫人说了，这药是特地请太医配的，补气养血，趁热喝，别辜负了夫人一片心意。”
补气养血？
赢熙鼻翼微动。药香之下，藏着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
□□。
她前世见得太多。军用毒剂，微量致昏，稍多即死，发作快，查无痕迹。
这是要她死。
她若不喝，便是不孝；若拒之，对方大可强行灌下。她现在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
赢熙垂眸，掩去眼底锋芒。指尖缓缓移向床沿，抠住锦被边缘。只要茶盏近手，她就掀——哪怕泼不到人，只要落地起泡，便是证据。
翠儿将茶盏递来。
赢熙伸手，指尖微颤，显出虚弱模样。就在触杯刹那——
意识深处，骤然浮现一道暗金虚影。
龙形盘绕，鳞爪分明，无声无息，只在她脑海烙下三字：
“茶倾三步外。”
赢熙瞳孔一缩。
不是幻觉。那虚影凝实如刻，带着某种古老威压，仿佛从血脉深处苏醒。
她没时间思考，借低头吹茶之机，手腕猛然一抖——
“啪！”
青瓷盏脱手飞出，茶水泼洒于三步外青砖。
“滋——”
砖面瞬间泛起黑斑，腾起细烟，焦臭弥漫。
翠儿脸色骤变，脱口：“你！”
赢熙喘息着，肩头微颤，声音虚弱却清晰：“这茶……怎有腐杏味？莫非药房误用了苦桃仁？”
她没说“毒”，也没指“谋害”。
她说“误用”。
翠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胡说什么！这是夫人亲自盯着熬的，怎会出错？定是你病得神志不清，失手打翻，还敢怪药？”
赢熙闭眼，似力竭不堪，声音却未弱：“我虽庶出，也是相府小姐……若因误药而亡，传出去，相府清名何在？你，担得起吗？”
一句话，压住对方气焰。
翠儿脸色发白。她只是个婢女，若真闹出人命，追究起来，她首当其冲。
她咬牙：“我……我去回禀夫人。”
转身欲走。
赢熙睁眼，目光如冰刃扫过她背影：“去吧。请夫人明察药源，莫让小人误事。”
翠儿脚步一顿，没回头，快步离去。
门关上。
屋内重归寂静。
赢熙靠在床头，冷汗浸透里衣。体力几乎耗尽，但心神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她缓缓抬手，凝视掌心。
那道龙纹虚影仍在意识深处，缓缓盘旋，似有若无，却真实存在。
“你是什么？”她在心中低问。
虚影不答。
可她竟生出一种奇异的直觉——它不是工具，不是幻象。它像在等她，像在认主。
她想起那块古玉，想起老者临终时的低语：“……龙魂不灭，真女当兴……”
难道……是它？
她攥紧被角，指节发白。
这具身体病弱，无依无靠，嫡母欲杀，姐妹压头。前世她为救一人而死，今世却被人视如草芥，只因她不是嫡出？
可她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赢熙了。
她是“凰”。
是能在绝境中反杀的影渊首席。
她缓缓闭眼，体内似有热流在经脉中游走，极微弱，却真实存在。像沉睡的火种，被那龙纹点燃。
窗外，夜风穿廊。
三更已过，寅时未至。
她躺在黑暗里，听着自己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等死。
也不会再被人轻易拿捏。
既重生至此，我命，不由人。
偏院外，廊下灯笼轻晃。
赢柔站在回廊尽头，一袭素白襦裙，发间金步摇轻颤。她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指尖缓缓收紧。
“打翻了？”
身旁嬷嬷低声道：“黑砖起泡，像是……苦桃仁过量。”
赢柔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无妨。病秧子，多试几次，总会咽气的。”
她转身离去，裙裾拂过青石，不留痕迹。
屋内，赢熙睁开眼。
龙纹虚影尚未消散。
她望着帐顶，眸底寒光如刃。
等着吧。
下一次，我不只是躲。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