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劝客驼蹄羹 ...
-
“近来骚扰村子的妖兽越来越少了,看着痕迹是往南边去了。”顾木樨站在田垄上看农人播种,沈宛穿着短衫,抬头时笠斗下露出一双倒映着野花的杏似的眼睛来。
她手里还拿着锄头,一点不费劲似的提在手里。“正好瘟疫也解决了,过几天收拾完我的东西就南下。还好这次洪灾没耽误春种。”
她说完就弯下腰抡起锄头,背上湿了一片,麻布的颜色显得深了许多。
顾木樨不会锄地,踩上飞剑巡视杀妖兽,过了正午后回院子吃了碗粥。沈宛刚泡了澡出来,披着湿发去拿凉了的粥喝。
“怪不得你要收拾几天东西,你房内这些东西也太乱了,我进来差点被绊倒。”顾木樨放下粥碗,啃了一口酸而小的野果。
“小时候被溺爱惯了没自己收拾过东西,进了合欢宗和凝华宗师尊和师门其他人都宠着我也不让我收拾东西,现在有怀瑾和半夏也不用自己收。”沈宛将粥喝净了,也去拿野果吃。
“真是命好。”顾木樨感叹了一句,“实话实说刚来这的时候我还怕你闹大小姐脾气。”
沈宛咬了一口果子眼前一亮,吃得快了些“沈家出了名的管得严,我还是长女,你太小看我了。”
顾木樨不喜欢吃酸的,将果盆推得离沈宛近了些。“你受得了我要受不了了,每天除了粥就是野果,我是不辟谷的,要不是你的丹药剑都要提不起来了。南边是张家的地儿吧,我要去吃两口好的。”
沈宛飞速地啃了半盆野果,眼睛轻微眯起晃了晃腿,“有粥吃都不错了,他们天天就是吃这些东西。”
两人聊了两句,各自去干各自的活。走之前村子里还办了个欢送会。村民有点怕顾木樨,跳舞的小孩都不敢往顾木樨跟前凑,顾木樨还完全没意识到一样沾着血腥泥污去看他们,吓得他们连她旁边的沈宛都不敢靠近。
沈宛用虎牙咬了咬舌尖,有些惆怅地想起了白芷。她知道白芷不喜欢社交,除了必要的同门任务交流以外自己很少强迫她去和人相处。如今自己不在凝华宗,白芷还要以凝华宗弟子的身份去五山门,只怕会吃不少苦头。
白芷不是会叫痛叫累的人,顾木棉又剑势锋利,只怕会经常打过了头。还是要给顾木棉写封信,沈宛想着,有点坐立难安的意思。顾木樨自己也因为人太多有点紧张,并没有意识到沈宛的异常。
等到这难熬的欢送会结束,两人不约而同去驿站给顾木棉寄了信,又不约而同地都折腾了一个时辰梳洗干净换了衣服才出发。
张郡离村子不算远,御剑到达时正是申时。城门处两排持剑握刀的修士,一个紫衣金冠的男子正检查着货物和照身贴。队伍移动速度极慢,顾木樨抱剑站着,多少有点不耐烦的意思。
“魏兄!还是这么器宇轩昂、不同流俗…是是是…小弟这就遣车夫给魏兄送进城…”
一炷香后,两人终于站到了队伍最前端,沈宛正准备给他看紫金铃,那人极为夸张地向沈宛行了礼。
“这不是秋筠长老吗!隔着老远就看见您了!知道您不肯为了自己坏了规矩也没敢让您先走。这孔雀妆花立领短袄是去年张阁主给的吧,这可是他给您和二小姐专门找了最好的绣娘定做的,养了不知多少孔雀,只取了他们尾翎中最纤长的翠羽。沈长老真是冰肌玉骨皓腕凝霜,身上日光照着像流动的翡翠似的。怪不得他们说您是瑶姬下凡,小的这就找最好的车马送您去家主那…别客气,今日能和秋筠长老说上一句话是小的福气呢…这位是长老的仙友?也是玉似的。怪不得说人以类聚,小的就没有这样的挚友”
他放炮似地讲了一大串,还去张罗车马,末了注意到站一边一言不发的听他讲话还不耐烦地敲剑柄的顾木樨又补了一句。
“这位是五山门的玉屑长老。”沈宛介绍道。五山门?他一愣,剑修穿得起如意云纹暗花缎还带着这种雕工的金冠?哪家的世家弟子去修剑了?
但他联想力强,通过沈宛迅速地猜测起了这一号人,恭敬地向顾木樨也行了礼,并向她夸了一通顾木棉。随后给两人安排了道侣款马车。
顾木樨上车一句话都没说,沈宛知道她在气对方将她标价于沈宛的准道侣和顾木棉的妹妹,不免温言软语哄了一路。顾木樨一边说别总拿你哄小孩的话哄我一边被哄得脸色温和了许多,下车的时候神态温和平静,罕见地还带了点笑意。
家主张慷被他的二女儿张瑶搀着一瘸一拐地出了院子,沈宛慌忙跳下车去迎接。“张家主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前些日子出了城去老朋友那进货,结果没拿到货反倒被一群妖兽咬了,不过张某每次出城都聘请了许多修士,如今虽然下地有些困难,但那一大批妖兽也是都拆骨收好了,秋筠长老可否要去看看。”张慷侧身想带沈宛去看妖兽,顾木樨和沈宛对视一眼。妖兽有异之事她们怕打草惊蛇没告诉太多人,民众大多以为是流窜妖兽并不怎么在意。
“我们来正是有三个目的,一个是前些日子我们追查到有人以灾民为由借丹药但并未给到灾民,另一个是听说灾情后附近妖兽活跃,特地来捕杀作乱妖兽。”
“张某的修士杀掉了大部分的妖兽,剩下的妖兽应该都往更南逃了,至于丹药,我们并没有收到其他人大批量卖丹药的信息,晚些张某会去问问舍弟。”
顾木樨在一旁突然开口“张家主这次没有拿到货还被妖兽追杀竟然毫无疑虑么,是知根知底的老友么。”
“抱歉,我们不能随意暴露商客的信息的。”张慷皱了眉但依旧保持着亲切的神态。
沈宛抚上顾木樨的肩。“我们还有第三个目的,听闻张家今日宴请客商,沈某可是穿着礼服想来蹭个饭,张家主不介意吧。”
张慷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莫说今日,秋筠长老要在张家住一世张家都及其乐意。”
四人拐去宴会厅,门口和一个身量极高的男子正和门卫吵架。
“客商宴我为什么不能进去,二小姐的命令?张仲琛也配拦我?”那男子踢了门卫一脚,那门卫不敢回手,硬生生地受着。
张慷训斥了一顿张珞,又简单说了两句张瑶,最终还是心软把张珞放了进去。张瑶虽不让门卫进去,但也准备了他的上座,想来是早知道他会闹。
沈宛和顾木樨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沈宛前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的根本没空喝酒,拿起壶就往嘴里倒,顾木樨盯着跟前的李子鸡陀蹄羹双眼发青。
由于那些商人都忙着和其他人套近乎,沈宛和顾木樨两人低头猛吃就显得十分显眼。张珞也不阴阳张瑶了,目光似瀑布浇了沈宛一头,然后突然站起走到沈宛旁边。
沈宛旁边其实人多得聚了两圈,但沈宛实在是饿狠了,回答得简单又直白。张珞小心翼翼地挤进去,手上还拿着一盏酒。
“瑶姬…我是说,蒹葭,好久不见。”
周围的商人推开了一圈,顾木樨终于从肉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瑶姬是合欢宗前任宗主,也就是沈宛的仇人起的字,现在还这么叫她的人有三种可能性,一种是脑子不好使,一种是闭关了几十年刚出来没多久,一种是沈宛以前的情人。
顾木樨看了那个眼圈泛红的公子哥一眼,确定了这人全占。
张珞当年给魔修卖东西被发现被关了很久的禁闭。张家其实给魔修卖东西并不奇怪,不过他做的实在太明显,那一群魔修使符前打开的都是张家特有的储物袋,符咒也源头清晰都确实是张家从顾家、香云台等宗门买的。张珞为了和张瑶争家主继承位给魔修卖东西还忘记处理的事情气的宗门百家前去张家示威,张慷倒赔了许多银子。
沈宛极为礼貌地咽了汤回答“季珠兄,好久不见。”
“你的妆容素了好多,我都要认不出来了。”他柔声说道。
沈宛干笑两声“哈哈,毕竟不在合欢宗了,素点好。”
“你现在也很漂亮。”张珞盯着她耳侧那一串粉色的小花,顾木樨都担心他会亲上去。
沈宛之前要修炼合欢宗心法,不仅整日穿得花枝招展的似乎还和谁都暧昧不清。欠下的情债简直是…罄竹难书。
看着张珞的神情,顾木樨认为她还是当得起这个词的。
顾木樨收起眼神,吃了一勺陀蹄羹。这陀蹄炖的软糯酥烂,汤汁浓郁,比沈宛冷脸对情郎好看多了。
沈宛这么多年对待自己曾经的情债只有一个解决方式,礼貌拒绝,然后再也不回对方一句话。
“你以前爱穿红,这些年我搜罗了各样的红绸做成了各式的裙装…别拒绝我…这些年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我不求你的喜欢…当年金蟾坊骰声如撞玉…我只想再看看你穿着红裙的样子”他极为深情地掉了眼泪。
沈宛终于开口“合欢宗心法的效用罢了,张公子还是去找通尘大师敲几天钟吧。”
“敲多久都没用。瑶姬,我越在这尔虞我诈的地方活着,越能想起你的冰清玉洁,神女无心,我自知此生无望,只想跟随你、辅助你,我知道你有任务在身,你收下我的礼物,我能给你你想要的。”
沈宛抬眼,却看向的是张瑶。
张瑶也端着酒壶,遥遥地向张珞行了礼。
“我这个做姐姐的可要给他作证了,他府上红绸最多,连舞女和十几房小妾都穿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