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所依》材才

8、喜欢他

　　顾不得抽风也好、神经也罢的李离，丁壹迅速“逃离”。不到两分钟，他就和周小小登上了“院间快线”城际轨道列车。
　　这种列车专为跨市医疗集群设计，方便各大综合医院之间能够快速实现医疗资源的互通有无。
　　就比如今天下午这个本计划从邻市转来的子痫前期孕妇，因为胎心监测不太正常，结合本身孕妇的情况，转入院就决定由丁壹过去适时实施剖宫产手术，周小小陪同。

　　为何非丁壹过去不可？
　　因为他，稀缺——
　　低迷的生育率使从事产科主刀这个职业的人，很少；
　　顶尖的操作技能使他在如今的AI手术时代，也无可替代。

　　四人座的单行车厢里只坐着丁壹和周小小。如此这般……小小岂能放过自己这颗“磕疯”了的心！

　　“丁大夫？”
　　“……”丁壹没出声。他低着头，“投入”地盯着平板。
　　“还在看这页？你不是都已经记住了吗？”
　　“……”丁壹仍没出声，只是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

　　“李离——”周小小拉长声音，抛出了一个名字。
　　“……” 明白躲不过——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在躲啥的丁壹，转过头看着周大夫，“别提他了，影响心情。”

　　“成！”小小痛快答应。但没等丁壹完全放下心转过头，她就立马接着说道：“那说说你吧！为什么当时不愿意接电话？”
　　“……”

　　“是不是知道了，李离喜欢你……”忽视丁壹瞬间再次转过来的脑袋，周大夫面色不变，好似在给人问诊似地说：“但因为自己……有女朋友，于是故意躲着？”

　　“！”听罢这话，丁壹顿时显出急躁，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对着周小小嚷道：“你说什么呢！李离是男的！！”

　　“……是啊，我知道啊。”周大夫和丁壹共事说短不短也三、四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他，不由感到……太好玩了！
　　“我听出来了也亲眼看到了，李离是个超级帅气的男人。”她看着眉头紧皱的丁壹，继续说：“那又怎么样呢？”

　　“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急过劲儿的丁壹，泄了气儿，不由使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氢气合成的。

　　“丁大夫，我们是我们，不是我们的父母。”

　　小小这句绕口令般的话，被她眼前的同龄人完全听明白了。
　　但明白了，不代表会认同——
　　“但是我们的父母，仍是这个社会的‘规则制定者’。他们会，也总是在规定着我们的行为。”

　　“……”这下，轮到周小小无语了。

　　她不似丁壹那样“不常”，也没有丁壹那般经历。
　　在刚才的一幕幕里，她始终扮演着一个被视觉带着心情的“看戏人”，并由这场“戏”中演员的过分美好而忍不住为情节大声叫好。

　　但如此这般，也怪不得小小“看热闹不嫌事大”，因为……
　　那个不着四六的李离确实搞了一出太热闹的狗血之戏了！

　　“周大夫，我就今天自己麻烦你的事儿，和由这件事情所带来的……不好影响，和你道歉。” 丁壹打破了沉默，“李离他是个，正常人，只不过……我也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对不起。”

　　“丁壹，难道喜欢你的李离，就不是正常人了吗？”周小小顾不得好玩了，直接气急。
　　“他不可能喜欢我！”

　　“……”小小突然被气笑了，“呵～！行，他喜欢我，好吧！他知道我有男朋友了，因嫉妒而魔怔，就不管不顾地跑来找我望问个清楚，并盯着你这个情敌想看个彻底！”
　　“！”

　　“虽然不太理解你为何要说有关‘规则制定者’的那些话，但是丁大夫……”周大夫站起来，边往已经到站的列车外走去，边说道：“我劝你趁早痛快地撵走李离，免得限制这个顾忌那个，既伤到了他，还辜负了你……那个恩爱女友！”

　　“……”
　　看着快要走出车厢的周小小，丁壹忽而抬起手，“嘭—嘭—”敲了两下脑门，并重重甩了甩头……然后缓缓站起，慢慢地跟了上去。

　　虽然丁壹已然被李离的行为和周小小的话，在心里憋出了一个九转十八弯的迷宫，但当他一走进病房，看到了全息影像实时监测上显示的孕妇各项指标，专业性和使命感极强的丁大夫瞬时将自己的杂念斩断在了无菌手套的边缘——
　　“胎儿窘迫，立即启动紧急剖宫产预案！”丁壹语速急促却不失清晰，一边快步走向手术室，一边向医护团队下达指令。
　　“A组联系家属，电子签字系统同步授权！”他侧头对护理组长说道，同时接过巡回护士递来的手术帽迅速戴上。
　　“B组准备麻醉，诱导后60秒内必须完成插管！”麻醉团队立即响应，推着准备好的急救药械与手术床并行。
　　丁壹转向紧随其后的周小小，“你负责计时UDI，每15秒报时一次，超时预警！”
　　“明白!”周大夫快速应道。
　　……

　　用时二十分钟，丁壹又一次以超高的技术水平，完成了一台无任何技术瑕疵的剖宫产手术——
　　亲手捧出了“一枚”重达七斤的健康男婴宝宝！

　　下了手术台的他，几乎是被周小小扶着出来的。这种提劲儿只有二十分钟的体力，也被周大夫进行了语重心长的……嘲笑——
　　“丁大夫，你再不注意身体，可就浪费自己这张脸了啊。”
　　“？”
　　“你女朋友总不能只感受你的……貌美来满足自己吧？”
　　“!”

　　丁壹心里叫苦——
　　小小的嘴，是越发不给他留情面了！

　　看着欲哭无泪的丁大夫，已经完全“倒/戈”向李离的周大夫，并没有就此收嘴。
　　“不过吧，你年龄尚可，多多有氧、好好锻炼，在不久的将来亲手迎接自己的宝宝应该是没问题的。”

　　“……”
　　丁壹一瞬僵在原地。

　　就在周小小以为自己力气太小没有扶好丁大夫，想要加大力气时，突然被丁壹稍稍用力甩开了胳膊——
　　“小小，闭嘴吧，我……求你了。”

　　如果不是这台成功的手术在一定程度上疏解了丁壹，那么他肯定会因周小小刚刚的话而再次应激到胃疼的。

　　毕竟，这个涉及“亲人、生产”的话题，对丁壹来说，是个魔咒——
　　他这辈子，都打不破的“魔咒”。

　　望着丁大夫转身走开的背影，想着那充满了无奈与……悲伤的“求你了”，周小小突然感觉——她好像碰到了丁壹的某条触不得的“限”。

　　“丁壹你……这是到底怎么了？”越发看不懂眼前的周小小低声嘟囔着。

　　“你到底怎么了？”
　　王坤坤第五遍地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问着一回到研究院就钻进实验室，但被他一把拽着揪回了自己公寓的李离。
　　“……”

　　“说实话离博，”坤博明白了，即使他将这个问题持续问到明天，大概率也得不到什么回应，于是就改变策略——用“设想描述”法来引导李离张口，“你这样为了某人，如此不管不顾勇往直前的……真会让我觉得——你喜欢那个人呢。”
　　“！”果然此法有用，李离突然皱着眉头直视王坤坤，用抑制不住的烦躁语气说:“我告诉过你，丁壹是男的！”
　　“嗯，丁壹是男的。所以，你到底怎么了？”不狗血的坤儿，逻辑还是很有“理范儿”的。

　　‘是啊，我到底怎么了……’离博心里念叨。
　　一向无所畏惧任何困难与问题的李离，此刻确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而且带着这种不自知的迷茫恍惚感，他人生头一次选择了自动驾驶模式，才顺利回到了研究院。

　　但是道路可以自动驾驶走过，心路却没有自动通达模式。

　　那边丁壹在心里架起的迷宫，好歹有个出口。李离这边却是无头无绪并因一脑门蛛网般的麻乱而直接在心脏里自个儿给自个儿扔了一块等心大的海绵……

　　脑被缠绕心被闷塞——他要疯！

　　“我觉得自己快疯了，坤儿。”李离看着王坤坤，无助地说:“虽然我和丁壹连熟悉都算不上，可如果让我想着自己……再也看不到他那张脸了，再也吃不到他做的饭了，再也听不到他说的‘地球会特别喜欢我的研究’……”

　　“……”王坤坤静静听着，即使说话人中间停滞了十几秒，他也只是静静地陪着李离，一起“渡过”那片留白。

　　“我就感到……焦躁，并想将带给我这种焦躁的人们……统统扔出地球！”

　　“……”李离这过于符合其个人平日风格的后半句话，使坤儿静下去了，“离博啊，别急，我来给你顺顺。‘人们’就代表肯定不是一个人，难道你还要……扔了丁壹不成？”
　　“那怎么可能！我喜欢他还来不及呢！”

　　“！”王坤坤，惊！

　　被自己气势恢宏的话引出的回声——‘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喜欢他……’而袭耳灌脑的李离——
　　撼！！

　　两位博士皆看着彼此，看足了九九八十一秒。然后——
　　“你确定了，是吧！”王坤坤肯定着反问。
　　“但我是……我也喜欢你啊……”

　　“呼——”抑制住想将眼前人扔出太阳系的冲动，狗血剧情设定者坤博再次上线，“这样，你在和丁壹往后的接触中，多感受一下自己。比如——被他摸你的……随便那个部位，你会不会有——悸动的感觉。”
　　“可……燥！你摸哪儿呢！！”被坤儿的右手“偷袭”了腰部的李离登时暴走。

　　“对不起对不起，只是示范。”王坤坤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找个机会被丁壹摸下，对比一下你自己的感受，和状态。”
　　“……”

　　“如此这样，你就会明白咱们汉语中'喜欢'一词，所体现的语言丰富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