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吃饭的关系》九号行星

23、异地恋

　　参加完婚宴之后没几天，陆随便去参加暑假前就报名的学生会三下乡活动，程知也久违恢复一个人的时间。

　　虽然陆随只要闲下来就会各种语音消息轰炸，或是直接拨过来视频通话。

　　“刚到村里，这里的空气都是甜的，想和姐姐一起呼吸。”他在镜头前冲她摆手。

　　“姐姐你看，这朵小野花叫什么名字，村民说没有名字，但我想到姐姐了，就叫程知吧。”

　　程知看着照片里摇曳的花朵，回过去自己拍的天台上开得正好的凌霄。

　　“山里晚上真的能看到好多星星，所以想跟你一起看。”镜头里陆随的侧脸看向夜空，却蓦然凑近镜头，面上绽出个恣肆的笑。
　　惹得程知心漏掉一拍。

　　到了饭点也不忘隔空跟她共进晚餐，指着桌上的菜色介绍：“这道菜好吃，我跟阿婆学会了，回去做给姐姐吃。”

　　诸如此类，把千里之外他的生活塞进程知的世界。

　　甚至睡前都要挂着电话，听到她的均匀呼吸声再挂断。

　　这天下午程知睡了漫长午觉，才骑车往店里去。

　　又到一年八月份，暑气逐渐走下坡路，不再像七月一样热得让人窒息，傍晚晚风里多了些凉意。

　　暑假期间店里上座率可观，程知跟熟客打过招呼，坐到吧台边接过小简递过来的海盐柠檬水。
　　是她最近的最爱。

　　就听到耳边有人跟她打招呼。

　　*
　　郑想容走进这家坐落在犄角旮旯巷子里的酒馆时，没想到会见到陆随手机屏幕上的女人。
　　毕竟她只是想进来蹭会空调的。

　　一杯酒下肚，准备离开时，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很漂亮的女人。

　　跟陆随手机屏幕上一样漂亮。

　　女人穿着件正红色的吊带裙，裙摆有复古花样，很显白，有种纯欲系的气质，也有港风的感觉。

　　头发则挽成发髻，面上却挂着温婉笑意，形成同性感截然不同的反差感，总之，在她身上，无论哪种气质都是美的。

　　女人甫一进门，酒馆吧台里的两个人就叫了声“老板来了”。

　　郑想容盯着她看了三秒钟，而后起身，主动上前打招呼：“老板你好。”

　　“你是？”程知偏头，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一身低饱和莫兰迪色系穿搭，看上去就是个青春洋溢的小美女。

　　但她实在没有什么同此人之前见过面的印象。

　　“我叫郑想容，大家都叫我想想。”女孩自我介绍道。

　　想想，熟悉的称呼使得记忆被激活。哦，是陆随那个青梅竹马的妹妹。

　　程知了然：“你好，是陆随跟你说的这家店吗？”

　　郑想容摇摇头：“我对国内不熟，本来是想去梧桐巷那边，结果方向感太差，走反了反向。天太热，看到这家店就进来了。”

　　程知点头，“要喝点什么？”

　　“刚点过了。”郑想容开口，“先不喝了，姐姐，如果不再点酒的话，可以在店里坐会吗？”

　　别说是陆随的“熟人”，就算是普通客人她也不会逐客，程知开口：“你随意，有需要随时叫我。”

　　但之后一整晚程知没再主动跟她搭话，毕竟彼此称不上认识，开口显得冒昧。

　　只是目光偶尔落在角落的位置，每一次，她都还在。

　　郑想容就这么一直待到店铺准备打烊，才跟程知一起走出门。

　　店门口，女孩看向程知，出声问她：“姐姐，我可不可以，在你家住几天？”

　　说完又犹疑自己的请求是否太过于唐突，补充解释道：“我这学期课少，想多在国内待段时间，毕竟欧洲留子…你懂的。”

　　程知没拒绝，点头算是答应。

　　显而易见不缺钱住酒店的小姑娘如此开口，就是存了近一步交朋友的心思。
　　程知也没打算拒绝。

　　人和人交际看眼缘，程知承认，她对跟郑想容见的第一面的感觉，还算不错。

　　女孩面上面露愉悦笑意，迟疑了下又开口：“那，我可以在店里打工吗？”生怕被拒绝，她又补充道，“我可以不要钱的。”

　　程知闻言，莫名觉得好笑，仿佛进入什么莫比乌斯环，毕竟去年夏天陆随也是这么说的。

　　她这店是专门吸小孩来不计报酬得打工吗？

　　“你想来就来吧。”程知支起单车，郑想容跟在她身后，“姐姐，可以载我吗？”

　　场景未免太相似，程知恍惚间差点把眼前人看作陆随。

　　她点头。

　　单车向前，尽管小姑娘和陆随相比显然轻不少，一路上，程知却仿佛回到去年夏天，陆随坐在后座的时候。

　　想来大概是一种普鲁斯特效应，置身相似的环境之下身体的记忆被唤醒。

　　“姐姐骑车好稳。”郑想容的声音把她从回忆拉回，“记得小时候小陆哥哥也载过我，那次我还摔了，之后再也不敢坐别人单车了。”

　　程知佯装她的话声被夜风淹没。

　　……

　　到家后郑想容点了份夜宵外卖，在客厅等着送达时跟程知聊起天。

　　“姐姐，我是学心理学的，老实说，其实对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也没什么头绪。”她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开口说道。

　　“毕竟我们国家目前对心理疾病的认知还是有限，这也不是一己之力能改变的。”

　　程知点点头，肯定她的说法。

　　郑想容继续说：“但刚刚，我在店里坐着的时候，不自觉开始观察四周的客人，看到他们有的快乐，也有的一看上去，不快乐就写在脸上。”

　　“所以我就突然想到，可不可以，在店里设置一个烦恼咨询的小角落。就像，解忧杂货店里的老爷爷一样。”

　　程知了然地点头：“可以试试，如果真能让人卸下一部分烦恼，也蛮好的。”

　　得到程知允准，郑想容从第二天开始就开始在店里准备。

　　在角落设置个投递信箱，供想要倾诉的客人投递烦恼，翌日客人们可以在店门口的“牛奶箱”领取回信。
　　这点郑想容真的复刻了解忧杂货店里的设定。

　　烦恼咨询出乎意料地受欢迎，从开通的第一晚起，便收到五封信笺。

　　陷入婚姻泥沼的主妇、考试几番失利的学生、996的社畜打工人……

　　置身于这座城市里的许多个千万分之一的个体，都有各自不同的烦恼，积少成多，哪怕微不足道的事，也会让人在某个瞬间，莫名觉得很累，失去前行的力气。

　　当然更多的，是让人看来有些带有荒谬感的搞笑的。

　　人们用戏谑包裹着生活里小但具象化的“不得劲”，作为释放压力的出口。

　　郑想容对此同样用相同的幽默感予以回复。

　　比如有个提问说“暗恋公司女主管三个月，全部门都知道了，只有她假装不知道怎么办？”

　　郑想容如是回复——建议您改练射击，精确狙击她的心。

　　或是“相亲对象第一次约会就送我Gucci，但朋友圈全是成功学鸡汤，他到底是真的有钱还是装的？”

　　郑想容回复：如果下次他带你去私人飞机约会，请务必叫上我，本人愿意为你提供“霸总行为实地考察”服务，免费。

　　还有掩盖不住的打工人“牛马”怨气：领导总在深夜发60秒语音方阵，听完前面59秒都是“这个嘛…”“那个啊…”，最后一秒说“明天再说…”

　　郑想容直接画了张思维导图：恭喜你收集人类废话文学图鉴，建议熟练运用转文字功能并回复“您说的对”，深谙糊弄学精髓，当然，如果实在不爽，就假装信号不好，干脆已读不回。

　　看着她奋笔疾书亲笔回信的样子程知觉得可爱，毕竟在这时代还一字一句写字回信的人可是不多了。

　　程知莫名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事业运在身上的，在店里酒单被客人吐槽单调生意冷清的时候来了个师令宜，大刀阔斧地将酒单推陈出新。

　　更不必说自诩冷门歌手但每每驻唱都人满为患的夏遐女士。

　　再之后就是陆随，想出占卜酒的点子，配合小简的塔罗技术，又圈了波客人。

　　现在又来了个主打治愈系的郑想容。

　　她一个佛系咸鱼，却接二连三遇上招财猫级别的lucky star，让生意不至无人问津，程知已然满足。

　　远在西南山区的陆随这几天倒是安静下来，对话框一天也没一条消息，直到深夜才发来一句晚安。
　　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不过，算着他的活动日期也快结束，他就要回来了。
　　程知察觉到自己隐隐带着小学生春游的期待。

　　她发现自己的想念正一天天累积，分开这段时间，她想见他了。

　　翌日，程知发信息给陆随，问他什么时候的航班，她好去接他。
　　却迟迟没有收到回音。

　　不会是准备什么突然袭击的惊喜吧，程知暗想。
　　这倒是符合他的性格。

　　这样想着，程知用心撸了个全妆，一整天她都揣着隐隐期待，却始终都没见到他，信息也没有回音。

　　深夜，程知从浴室出来，桌上的手机亮起，是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接起来，耳边传来中年男声：“您是程知程女士吗？这里是西山乡派出所……”

　　耳边声音逐渐模糊，程知不由心一沉。

　　西山乡，是陆随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