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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Jumana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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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manah缩在一个墙壁上满是枪洞的废弃民居的角落,房间里除了她还有另外四个人,三男一女。
这是她被抓来的第三天,只有水。
正午的阳光烫得扎人,守在门口的两个武装分子在烦躁地小声嘀咕着什么,更远处的人穿戴整齐、戒备森严地来回巡视着,在烈日下身影的边缘被热浪蒸得有些模糊。
其中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趁着守门的人不注意,从房间另一头偷偷朝Jumanah呆着的角落手脚并用爬过来。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嘿,你有吃的是不是?”因为男人凑的很近,Jumanah闻到了他嘴里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她揪着衣领往后缩了缩,没有说话。
“别这样,今天早上我都看见了,你偷偷藏着一整块压缩饼干。”男人有些不耐烦,“你这么瘦这么小,吃不了那么多,不如分给我们几个成年人,反正你最后跑不掉都是要死的。”
另外两个男人坐在那个躺着的、看不出死活的女人旁边,也朝这边看,同样丑陋肮脏,面色不虞。
Jumanah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你这贱人……!”男人恼羞成怒,欺身上来扒她衣服,被反抗以后更是怒不可遏地一把扯过女孩的头发准备往墙上撞。
“喂!干什么呢你们几个!”门口的两个人听见动静发现不对,抄起手边的枪大步走进来,把他们拉开之后照着脑袋一人给了一枪托。
“都给我老实点儿,不然一枪崩了你们!”
温热的液体顺着鬓角流下来,有些痒,Jumanah刻意忽略了尖叫般的耳鸣。她用袖口蹭蹭下巴,血在布料上洇开一小片湿润的猩红。
那个男的骂骂咧咧捂着脑袋坐了回去,路过时那个女人时还狠狠地踢了她两脚——她没什么反应。Jumanah悄悄捏紧了从床板底下摸出来的半把生锈剪刀,又往角落深处缩了缩。
天快黑了,傍晚时分有从地平线烧起来的云,似乎带着不祥的血光。
中部内陆地区的昼夜温差大得吓人,这间连门都没有的房子冷的尤其厉害。Jumanah裹紧身上的麻布披肩,听着呼啸的风声在黑暗中读秒。
凌晨两点半。
远处不知道哪个方向隐隐传来人声,房间里的呼噜声突然停了,不知道谁嘟囔着把头转了个方向。
“砰!砰!”
两声枪响惊醒了基地里的所有人,门口的守卫一骨碌站起来,对视一眼之后留下了一个在原地戒备着。
Jumanah贴着墙根站起来,摸出了袖子的剪刀,手关节捏得发白,她踮着脚一步一步靠过去。
今晚星星很多,在夜幕遮蔽下,她借着天色跳到了落单守卫的背上。
虽然刀有些锈了,但好在没卷刃,一端被磨得很尖。
Jumanah死死捂住男人的口鼻,他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手上,但因为刀从侧面捅进了去,气管喉管都被洞穿,只能呼吸着血沫蹬腿发出嗬嗬的气声。
身体变凉之前他意识里只剩下一双黝黑发亮的眼睛。
她慢慢放开了手,掏出衣兜里藏着的压缩饼干,一整块地丢给身后吓到说不出话来的四个人面前。
“吃吧。”
先爬过来的是那个原本被认为躺在一旁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女人,她身上的衣服被扯得几乎只剩布条,就这么半裸着跪在地上,用手抓混着泥土的饼干往嘴里塞。
Jumanah看着地上逐渐扩大的血泊,胃里返上来一股酸水,但因为一天没吃饭吐不出东西来,只能弯着腰干呕。她咳得涕泪俱下,踉跄着摸回门边坐着,后知后觉地开始浑身颤抖。
有脚步声向着这个方向走来,不疾不徐、由远到近,是那种听上去鞋底很厚的靴子。
Jumanah不想去管到底来的是谁了,只求如果是来杀人的能开枪开的痛快点。
“哒哒”的声音最后停在了她右后侧,来者沉默了半晌,然后拍拍她的肩膀,说:“Well done,kid.”(干得漂亮,孩子。)
Jumanah抬头,对上了一双蓝眼睛。
她发誓这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眼睛,就好像秋季清晨时分森林中的湖泊,水面上能倒映出没有一丝浮云的晴空和满山遍野的红叶。
男人眼角的细纹密了密,应该是在面罩下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他低声重复道:“Well done, kid. I see all of it, brave girl. You did really a good job.”(干得好,孩子。我都看着。你是个勇敢的女孩儿。这事实在是办的漂亮。)
然后他按着胸前的无线电,转头解释了基地内部的现状:“…yes, everything went smoothly. And I have found a surprised girl, that you will definitely like her.”(……是的,一切顺利。我还找到了一个令人惊喜的女孩,你会喜欢她的。)
在这句话之后,不知道对面接了一句什么,Jumanah感觉到男人的情绪不明显地一沉,但就像飘过的烟一样刹那间被吹散了。
他转过头来重新看着Jumanah,把端着的枪掂量着换了只手拿,朝她伸出右手笑了笑说:“Hello, I'm Keegan · P · Russ, Sergeant Sniper of the Ghosts, you can just call me Keegan. Nice to meet you.”(你好,我是Keegan · P · Russ,隶属幽灵小队,现职中尉,你可以直接叫我Keegan。很高兴见到你。)
那天的夕阳特别红,像滴下来的血。
Jumanah最后跟着一个匆匆赶来的带骷髅头面罩的男人走了,临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再次对上了那双美丽的蓝眼睛。
Keegan的眼里像是有一场无声却浩荡的海啸,让潮水从眼底翻涌出来。
眼角晶莹的那是满溢出的泪水吗?是的吧。
这太复杂了,她读不懂,只是从胸口深处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让人想掉眼泪。
回程的车上所有人都没说话,若有若无的余光和打量像飞鸟的翅膀轻轻拂过她的头顶。
Jumanah习惯性缩在车厢的角落,目光静静地落在对面坐着的人的胸口上,数着弹夹上一条一条的纹路。
她像是放任了自己的未来,只剩心里最后一点被战争锉出的愤怒——零星的,改变不了什么。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有些窒息的安静:“Hey, you.”(嘿,你。)
带着骷髅头面罩的男人——他介绍自己叫Ghost——换了一个更舒展的坐姿,倾身过来说:“Listen, I don't know what Keegan's rusty brain is thinking, but he wants to send a 15-year-old kid to me. But since he said you're a'surprise girl', but damn why the hell is that word? So let me ask you, if there's no place in the world to go, would you be willing to join us?”(听着,我不知道Keegan那个家伙锈掉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居然要把一个15岁的小崽子送到我这里来。但是既然他说你是个“惊喜女孩”——见鬼为什么是这个词——那么我问你,如果世界上没有属于你的地方能去,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Jumanah没听懂。
谁?去哪儿?干什么?我吗?
车上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转动眼珠开始盯着地板看。
军绿色的铁皮上突然闪过那些炮轰过的房子、客厅里中弹的父亲、人群中赤裸着哭喊的母亲……一幕幕像老旧的胶卷在记忆里褪色,她站在岸边观望着,然后被人一把按进了水里,模糊画面的同时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意识浮起来接管了她的身体,她听见自己说:“Yes, I will.”(是的,我愿意。)
车里掀起小小的欢呼,气氛渐渐热起来,Jumanah一个没注意被谁的手从角落里拉出来,在人堆里搓圆揉扁地捏了好几道。
于是她成为了一名新兵,每天在基地接受着魔鬼一样的地狱训练,也渐渐展露出了天赋头角,“惊喜女孩”的名号彻底打响。
她收割了几乎所有同僚艳羡的目光,甚至还有ghost中尉从鼻孔里哼出来的夸奖。
但Jumanah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Keegan了。
那天隔着一道车窗看到的如同寒风过境般的悲伤,仿佛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