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我》kisskath

6、乌洛波洛斯6

　　这回就轮到尼德拉心跳加速了。

　　他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噢，他一定不知道。

　　一人一蛇各怀心事回了木屋，并且在当晚，心中揣着各自的心事进入了梦乡。

　　纠正一下，孟塘的确睡着了，而尼德拉只是眼睛闭了一会儿就睁开了，祂盯着孟塘的后脑勺，并且试图将自己的尾巴再次塞进孟塘的怀里。

　　“Tang，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是一块甜蜜的、独属于我的糖果。”

　　祂曾经尝过一块，那是在很久以前的事了。

　　孟塘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他的脸在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下清晰可见，如同前几天一样，他熟练地抱住了尼德拉的尾巴，甚至还用脸颊蹭了蹭尾巴尖。

　　比起刚开始的惊慌失措，现在的尼德拉不同往日，已经能很好地处理这样的情况了。

　　尽管属于领主的小岛自成一方天地，气候宜人，在尼德拉的控制下从来不会有狂风暴雨，温度始终处于一个不冷不热的状态，但抱着冰凉的尾巴仍然会冷。

　　孟塘在睡梦中蹙着眉，紧抱着的手也松开了一些，尼德拉勾起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并且让自己的尾巴变得更暖了一些，于是孟塘就又安心继续深睡了。
　　......

　　孟塘是在不久之后的一天才发现尼德拉尾巴上的伤口的。

　　当时他正和尼德拉往那个湖赶去，几天过去了，他想去看看那窝鸟蛋还在不在，有没有被其他动物吃掉，鸟爸鸟妈找到孩子了没。

　　除了最开始在沙滩上发现的那只聪明的螃蟹，孟塘还没在岛上见过其他动物，这窝鸟蛋对他来说非常惊喜。

　　好消息是，那窝鸟蛋还完好的待在窝里，雌鸟雄鸟也顺利找到了窝。

　　孟塘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雌鸟趴在蛋上，整理着自己的羽毛，不一会儿，雄鸟带着食物归来，喂进伴侣的嘴里。

　　他现在闲极了，看个鸟也能看很久，久到尼德拉烦躁地甩了甩尾巴，闹脾气故意弄出了点大动静。

　　孟塘这才觉得自己看得太久了，“抱歉，我发呆了，我们现在回去好吗？”

　　尼德拉沉默了一瞬，随即简单颌首，带着孟塘回到屋前。

　　孟塘一回来就又坐到了他的小板凳上，拿起他还没完工的木头小狗。

　　他有点不习惯，频繁地望向尼德拉的方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这可太奇怪了，以往孟塘在忙活的时候，尼德拉总要靠在他身边，但不会打扰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如果孟塘要去哪里，祂总是先一步就搂着腿把他抱起来，做一个合格的代步工具。

　　有时候孟塘都要怀疑，尼德拉是不是故意不给他鞋子了。

　　孟塘与祂相处久了，一点也不怕，偶尔还会在心里想尼德拉不像是一直蛇，反而更像一只小狗，粘人得紧。

　　但现在，尼德拉在干什么呢？

　　祂离孟塘远远的，就在孟塘第一次在岛上醒来时祂待的那块大石头上，一点也不安静，尾巴“沙沙”地摆动，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尼德拉听到孟塘叫祂了，立马将尾巴一收，盘着压在最底下，一副什么也没有的样子。

　　这可太明显了。

　　孟塘丢下手里的东西，噔噔噔跑到大石台边上手脚并用爬上去，往尼德拉怀里拱，将祂使劲藏的尾巴扯了出来。

　　特别显眼的一个伤口。

　　漂亮的鳞片缺了几块，周围的鳞片也都不复往日的光亮，焉焉的，暗暗的，还有几片已经有些发白，眼看着又要脱落。

　　“啊！”孟塘惊呼出声，“怎么受伤了？！”

　　他想了想，尼德拉最近也没干什么啊，除了下海抓鱼，其余时间都一直在他身边。

　　就算是下海也没有很远，回来得很快，尼德拉一刻见不到孟塘就心慌，祂怕人在岛上摔了怎么办，喝水呛着了怎么办，会不会有东西突然闯进岛上伤害他......

　　孟塘又想了想，终于锁定了原因，他眼睛一横，大声质问：“是不是希莱尔干的？”

　　“是上次在草地弄的吗？看来你上次揍祂揍得还算轻了！”

　　伤势并不严重，只是鳞片脱落，伤口浅，也没有明显的出血或肿胀，尼德拉配合地翘起尾巴，让他检查，孟塘拎着尾巴左看右看，好一会儿才彻底放心下来。

　　他照顾蛇的经验可以说是非常丰富，在异宠咖啡馆工作的那几年，那几条蛇的喂食、辅助蜕皮、护理伤口、清理蛇箱等等杂七杂八的伙计，都是他来完成的。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纱布，没有药......让他完全无从下手。

　　孟塘大概是完全忘记了，尼德拉并不是他以往照顾过的普通蛇，这样小小的伤口怎么会在祂的蛇尾上留这么久呢？

　　他的脑子一团乱，心里有气，却又不知道到底在气什么。

　　气希莱尔？孟塘感觉不是。气尼德拉？好像有一点点，可是祂受伤了呀。

　　所以他只得心里憋着气，紧抿着唇，故意不去看尼德拉。

　　珍珠板着个小脸，显露出很不高兴的模样，但动作很轻地将那几片坏死的鳞片拔掉，拔一片还要偷偷去看尼德拉的表情，确认祂不痛，再去拔下一片，然后仔细清理了伤口周围。

　　最后他才不情愿地开口，嘱咐尼德拉养伤的这段时间要小心，他连这会儿都是傲着的，说话像布置任务一样。

　　孟塘以为尼德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小表情，但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尼德拉的眼皮子底下。

　　哪用什么小心呢？单纯的人不知道自己的嘱咐有多么多余。

　　尼德拉是当之无愧的海洋霸主，能让祂真的受伤的，大概只有壮年时期的阿祖拉，以及其他几位领主。

　　可现在尼德拉的心被狠狠揪起，祂矛盾极了，一面想叫孟塘多将注意力防到自己身上，一面又不想叫孟塘有任何不好的情绪。

　　祂试探着将人拢进怀里，轻拍孟塘的后背，这是一个人类常做的安慰的动作，祂的蛇信在孟塘的后颈附近徘徊，好几次差一点就要挨上去了。

　　长发在孟塘的颈窝蜷成一团，弄得他有些痒。

　　他伸手将头发拨开，露出尼德拉苍白的皮肤，脖子上那一圈原本静止的纹身开始涌动，繁复的浪纹像活过来了一样。

　　孟塘好奇地伸出手指去摸，在触碰到的一瞬间，耳边似乎传来海浪的声音，紧接着手指被烫得一缩，海浪声消失，他恍惚地拿开了手。

　　狂风大作，打破了原本宁静的画面。

　　“谁......谁来了？尼德拉——”

　　尼德拉的回应是撑着蛇尾掉转了方向，不让孟塘面对着不速之客。

　　还是熟悉的出场方式，希莱尔从天而降。

　　祂身上由尼德拉造成的伤还没好，收不了翅膀，脚也还保持着鸟类的爪，一蹦一蹦地跳到尼德拉面前。

　　孟塘扯着尼德拉的头发，让祂放开了自己，从祂怀里坐起来。

　　希莱尔见他一看到自己就苦着脸，皱着眉，一副不欢迎的样子，祂大声喊到：“嘿！说好了，我可不是来打架的！”祂将一个包袱丢到大石头上，“喏，这是我答应带的东西。”

　　“什么东西？”

　　尼德拉将包袱扒拉过来，孟塘打开一看，眼睛一亮，是一双漂亮的黑色短皮靴！

　　他欢呼一声，直接穿上，跳下大石台，又是走路又是跺脚的。

　　见他很喜欢的样子，希莱尔呼出一口气，“都说了，我的眼光一向很好，看吧，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喜欢的。”

　　“现在该履行你的诺言了，尼德拉。”

　　“诺言？”孟塘穿着皮靴跑了一圈，探过身来好奇地问：“什么诺言？”

　　这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希莱尔爽快解释道：“噢，那是在天与海相接的尽头，有一......”

　　但祂话还没说完，尼德拉打断了他：“希莱尔——”

　　“......”

　　尼德拉的蛇尾轻轻摆动，希莱尔哽了一下，翅膀掸了掸，选择住嘴。祂撇撇嘴，无辜地看着孟塘，噢，看吧，看吧，可不是我不告诉你哦。

　　孟塘看了希莱尔一眼，直觉这是一件危险的事，不然尼德拉不会瞒着自己，还不让希莱尔说出来，他转头瞪着尼德拉，但尼德拉不为所动。

　　祂行动高效，从大石台上下来，将孟塘刚清理好的伤口压在地上，马上就要动身，“我从不食言。”

　　孟塘要被气死了。

　　“等等，等等！”他瞪大了双眼，踩着皮鞋噔噔噔追上去，“怎么突然就要去了？去哪儿？”

　　他挂在尼德拉的身上，路过看戏的希莱尔，跟着祂来到了海边。

　　尼德拉将自己的项链摘下来，套到孟塘脖子上，“不要急，珍珠，希莱尔会在这里陪着你的，我很快回来。”

　　祂的速度很快，没入海中眨眼间便不见了。

　　孟塘气得跺脚，也敢横希莱尔了，“尼德拉是去帮你处理事情了？”

　　希莱尔说：“尼德拉是领主中最强的，完全不用担心。”

　　“上次祂被你抓的伤口都还没好！”孟塘坐到沙滩上，“就在今天，你来之前，我刚给他拔了坏死的鳞片呢......多可惜啊，原本漂亮的鳞片......”

　　希莱尔倒吸一口凉气，翅膀噗噗地扇，在周围制造了一场小型沙尘暴，“冤枉啊！尼德拉是领主中最强的，我弄的那点儿小伤口都用不了一天就能好了！”

　　祂总结道：“一定是尼德拉在骗你！”

　　出走的理智，在希莱尔的提醒下终于回笼，但孟塘死倔着，用手指在沙滩上挖洞。

　　“诶，”希莱尔发完疯，鸟爪刨了刨沙子，在孟塘旁边蹲下，伸长了脖子仔细瞧了瞧他的脸，“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呀。”

　　上一次在草地上，希莱尔根本没有仔细看就被尼德拉打搅了，祂现在才是第一次真正认真地端详孟塘的容貌。

　　孟塘撇撇嘴，“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还能长什么样？”

　　希莱尔缩回脖子，“那不一样！我们都在讨论你的事呢，可惜尼德拉将岛看得紧，我是第一个见到你的，回头我可以好好炫耀了！”

　　讨论？讨论自己？他有什么好讨论的？

　　孟塘停止挖洞 ，拍了拍手上的细沙，转头看着希莱尔，“你们？是其他的领主吗？你们都知道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