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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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已经无法确定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转了第几次。安杰丽娜一路上四处观望，看她游刃有余的样子，林夕还以为她确定方向了——结果两人兜兜转转，看着又一条无比熟悉的道路，边上就是似曾相识的灯牌，彼此尴尬对视一眼，达成短暂歇息的共识。
林夕顺着墙瘫坐，吊着的一口气终于窜出来，像个漏气的气球。她感到胃部抽搐了一瞬，这感觉让她诧异。她蜷缩起来，依靠墙壁——或许是墙，总之是大概可以称之为“墙”的东西——她没那么多力气去仔细分辨了，也可能是广告牌，或者别的什么——随便。安杰丽娜跨腿站着，在那件黑色外套口袋里摸摸索索，掏出一只小面包啃了起来。
林夕:……
又来了。这声音终于让她感到熟悉——胃部艰难地挤在一起，却扯不出一点东西，同时发出“咕噜噜”地奇怪声响——她饿了。
林夕:“靠……”
她瞥了一眼安杰丽娜的小面包，又别开。下一秒，又一次的响声出卖了她。安杰丽娜贴心撕下半块，把剩的递过去，还不忘出声嘲讽:“管理员不是不用进食吗？”
“我怎么知道……”
林夕嘟囔。她一把攥住面包，一点点塞进嘴里，脸微微发烫。按理说，她确实不该感觉到饿——她一周的进食量早就超出世界管理员的最低需求了，她不该有这样的生理反应。可此时此刻，她确实感觉到胃的抗议——仅仅因为她旷掉了今日份的午餐。
怨气几乎能从她身上飘出来:“不行……还要走多久……你没有其他线索吗？”
这里的格局确实诡异，从远处看到的，和走近时的样子千差外别，倒霉的时还会莫名其妙撞上东西——明明刚刚还没看见的!几步下来，林夕和安杰丽娜只觉得行于梦中，恍恍惚惚。为了增点实感，她们尽可能扶着墙壁行动。凹凸不平的墙体给了她们安心的依靠，却也在某些岔路给人更加怪异的错觉——林夕有时觉得，并不是她在往前，而是墙体在往后。这让她一时想吐——她的身体似乎把这种感觉辨别为“中毒”，以至于疯狂想排出点什么来——自然是什么也吐不出来的。稍微安稳一点的时候，她们能感觉到脚踩大地，于是此刻，饥饿感回来了。
安杰丽娜看她，不知是想表达安慰还是担忧——她欲言又止。接着，她明显得换了话题——连起头的语调都变了一下:“啊——你要是检测器还在身上，就可以根据恶魔意识浓度找了～”
“你的意思是，那位‘妹妹’改变物理状况是恶魔能力，所以我们可以根据那个找？”林夕有点没好气。恶魔能力只有使用时或使用后会有痕迹，哪怕对方是高血统恶魔，什么都不做检测器都会有反应，依靠这个去找也是天方夜谭。
“因为她的状态比较特殊，她还没有实体。”
“恶魔意识状态？”林夕没忍住惊呼了一瞬，下一秒，她皱眉。“你哪来的消息？你怎么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猜？”安杰丽娜又贱兮兮地笑。
“安杰丽娜——”
“好啦好啦～瑟琳娜和暗部她们要去转移一个无实体恶魔——在互助会位置稍微深一点的都知道。至于那个恶魔是何黎的妹妹，本来我是推测，之后在戴安娜那里得到了确认。”安杰丽娜肘她，大概又是在邀功了，“听起来很单纯是吧？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气诶，和互助会大伙混熟很不容易的！”
“好好好！安杰丽娜你真是太棒了——别动我！我头疼——”
如果对方是恶魔意识状态，那附近的恶魔意识浓度大概率高得可怕，而找到“妹妹”就能找到瑟琳娜，所以……林夕想，这逻辑没问题，但是——
那支检测器在被林夕扯掉的制服口袋里。
林夕:“……靠……”
“嘛，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啦——诶，怎么样，信不信我的直觉？”
看着那张犯贱的笑脸，林夕怒火中烧:“不要扯这些有的没的啊——”
“也不完全是啦～可以赌一把？这里不是已经荒废很久了吗，因为拆除也留了不少灰，”她张开五指，展示她们一路蹭到的墙灰，已经在手指上留下几圈黑灰，“但确实瑟琳娜她们在这里驻扎过，对吧？那附近应该有基本的生存痕迹。还有一点……
既然她们是要转移这位‘妹妹’，而这位‘妹妹’是无实体的意识状态，且恶魔能力是会带来现实扭曲的影响——你们管理员最了解这一点呀——恶魔意识体只靠本能行事，不会控制恶魔能力强度，所以影响的强度与恶魔浓度成正相关，也就是说，越是觉得混乱而无法分辨，越是说明我们靠近目的地啦～”
“照你这样说那我们还真没走错地方喽——”这些说法实在没啥实际用处，林夕咬牙切齿地呛她，“既然越混乱就越正确，那在现实本就混乱、我们意识也并不清醒的情况下，要怎么辩别什么是‘混乱’，什么又算‘正确’呢，你告诉我——”她已经吃完那半块面包，扶着墙重新站起来，攥着塑料包装叹了口气，“太乱来了，说到底不就是靠玄学。”
“有总比没有好喽。对了，你那伟大的世界管理系统能派上什么用场不？”
林夕：“……”
安杰丽娜：“？”
林夕：“应该能找到这个百货大楼的地图，还有……我们的位置也可以确定……”
这不就有了确认“正确”的指标吗？
林夕：“等我一下！”
“是原始地图吗？这边已经拆除施工了一段时间，可能不太一样吧？”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安杰丽娜还是凑过来，试图触碰林夕眼前的“显示屏”。后者一把把她乱晃的手臂拍开。
“有原始地图，还有实时更新的……虽然有点延迟，但勉强能用，应该没问题——找到了——”
“我们在哪？”安杰丽娜锲而不舍地探头。
“旧百货大楼，食品百货区附近……是在二楼，我们上过楼梯吗？还有，后面这个标红的是什么……原始地图上，我们附近是空的，隔着一点距离有个零食架……”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身侧。
所以这面“墙壁”是什么？
林夕迅速唤出世界管理处那柄十字剑，往“墙壁”刺去，剑锋撕开它，顺着它的伤处流出粘液，并没有味道，但那液体像鼻涕虫一样涌动，好似寻找着新的依靠之物。
“离远点！”安杰丽娜提醒。
“好恶心……”不用提醒，林夕也迅速后退了，她正试图把剑叫出来且保持干净，“你有她恶魔能力的具体信息吗？猜测也可以——‘改变现实状况’有太多种可能性了，没法判断这是什么玩意儿——我以前就碰到过一个能操控石块的，她特别喜欢控制建筑……我……”
那应该是生前的事情，在好几年之前。林夕愣了一会儿。
“不清楚，只是听说这里完全不好走，地图根本没用，对不上，而且变化很快——管理员？”
“没事。嗯，行……”尝试两次无果后，林夕认命地把它弄回去。安杰丽娜看着那柄剑突然消失，发出“哇”的赞叹。“墙壁”的伤口依然保持着原样，只是粘液不再流动。
林夕继续观察管理系统：“……如果标红是指这个……反正按你的推测，我们往这个实时地图上红色最密集的地方走就可以了。”
“好方便～哎呀，我也想要一个管理系统～”安杰丽娜黏糊糊地喊，遭到林夕瞪视之后又补充：“我开玩笑的啦～我对当管理员一点兴趣也没有。”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唯一的问题是安杰丽娜话更多了。她反复凑到林夕脸上，仿佛她真的能看见那张地图似的。“你这个不能用来直接找瑟琳娜吗？”她问。
“没有特别标记过是很难查到的！”林夕不耐烦地应。明明问题解决了，她还是觉得心中莫名烦躁，忍不住抓右手臂。
“那这个系统不包含你那个恶魔意识检测器吗？”
“这玩意儿没那么万能！它就是个信息比较全的破电脑，专业的检测还是要专业的仪器——我记得世界管理处有备一些……”
“你不能像召唤那柄剑一样把它召唤过来吗？”
“那个不行！！！除了本体自带的东西都不能召唤。”林夕照着那个世界管理员手册上的内容答她，眼睛还比对着附近和地图。
“靠！”
她看地图的当儿，又撞上一面墙壁。她们不敢扶墙之后，这种碰撞变得越发频繁。林夕估摸这些是刚出现没多久，或者是今天才有的。她在心里咒骂这该死的延迟真是太坑了。一种隐隐约约的酸味冲进鼻腔，她感到胃酸一瞬间上涌——反胃，她想吐。
安杰丽娜比她更警惕，迅速捂住口鼻，后退了两步，又试着去找味道的来源。林夕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像尸体烂掉的味道。”
安杰丽娜步子很快，她也顾不得什么别的了，摸索着往前走。林夕尽量跟上。
“再往前是儿童乐园……安杰丽娜！”
味道太过于浓烈，林夕也认出来了——她熟悉这个味道。她突然想起来集训宿舍里那只死老鼠——但她对这个味道的主要记忆不是这个。她感到眼睛在膨胀，让视野都变得混沌，以至于她怀疑那所谓的记忆是不是幻觉。她不得不停下。
前面的安杰丽娜不知看到了什么东西，倒抽一口气。她拦住林夕，“我不确定那个方向对不起……等会，我有灯。”
原本朦胧的视野在灯光的引导下聚集到安杰丽娜脸上——那脸上没有了笑容。
“那边。”安杰丽娜说。
两人靠过去，看见地面上软烂的汁水结成黑色斑块。往前延伸，是还能勉强辨别的人类骨架。一路往前，数量较多。林夕眯着眼睛清点了一下，可能有四五具——或者刚刚好，六具？正好是除去管理处四人的失踪人数。大部分视野被几堵高耸的“墙壁”遮挡，完全看不出曾经所谓儿童乐园的样子，往里面却似乎还算开阔。林夕往前，想拨开视野。
“林夕……手臂……”
安杰丽娜的语气难得没有了调侃，她举着小手电筒，突然指向某个方向——在林夕的右侧边——林夕的右臂。那只臂膀先前一直扶着墙壁，靠着那点支撑往前，现在，它扶住了“墙”的边缘。她转过头去，看见一排密密麻麻的斑状红肿，几秒前它带来隐隐约约的瘙痒，现在已经转变成刺痛。她们看清了它所带着的青翠欲滴的绿色，和从上方垂下的，宽大的叶子。往“里”，她们终于看见了这“墙壁”孕育的孩子，数千只丑陋而鲜艳的朱红色疙瘩——
海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