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至冬篇]从我们相遇的一刻起,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
-
Chapter 9
??
??
??阿加莎无力地倚着一根石柱,眼前模糊,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看起来离死不远了。
??那道声音所言非虚,阿加莎确实携带了比它更邪门的东西。
??
??
??——大约十年前的秋天,那时候阿加莎还住在璃月。
??渌华池地貌特殊,以白色的钙华点缀在山水之间,如同鹤立鸡群。又因为此地人迹罕至,不易被打扰,众仙聚会有时会选在这里。
??
??在璃月之前的各国都没有在幼小的阿加莎心里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她对它们的了解多半来源于游记和地理杂志。唯有璃月,让她心中生出一丝亲切感。
??阿加莎的母亲与璃月仙人有几分关系,因此她们得仙法相助,在璃月长住六年。
??按照璃月人的说法,阿加莎是个颇有仙缘的孩子。母亲与仙人们像达成某种交易一般,有时早出晚归,或是连天连月见不着人,每当这时候,阿加莎就会出现在仙人的领地。
??也就是绝云间。
??
??仙人们日渐让出职责交给人类,而阿加莎是个需要照顾、能够分散他们注意力的孩子。
??说实在的,没人会讨厌一个可爱安静的小女孩,尤其是当众仙知道这孩子的身世时。
??——阿加莎是个从诅咒中幸存一命的孩子。
??
??仙人们都知道,阿加莎的母亲早年受稻妻的雷电真恩惠,为了报答她而成为了她的随侍。由于她的工作是辅佐政务,各国交涉时经常看见,也算脸熟。
??雷电真死后,阿加莎的母亲过得很不容易,女儿的先天不幸宛如一记重雷,劈碎了她原本的骄傲,否则她绝不可能拿那点浅薄的人情低声求人。
??一开始,岩王帝君摩拉克斯拒绝了这对母女。
??“汝等既然已经寻求了其他神明的帮助,还有什么是这么多执政都无法解决的吗?”
??接下来的谈话过于沉重,年幼的小女孩阿加莎被送出房门。
??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她得到神之眼的那个下午:
??一开始,她拿石子打水漂解闷。后来凑到活水泉边,在水面上看自己的倒影。
??那影子突然动起来,变成一片幽深的颜色,卷起一道漩涡,像一块巨大的墨锭化在水里。
??小阿加莎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后退——只可惜她从小体弱,“嗡”的一声在她的脑海里炸开,小阿加莎眼前一黑,接着跌入水中。
??
??天旋地转,一片混乱的景象从她眼前展开。
??一道裂口,像玻璃的裂纹似的从天边延伸到几百里之外,源源不断的浓稠黑雾泄出,吞噬所到之处的一切。
??她身边空无一人,连惨叫声都听不到,好像只剩下她了一样。
??阿加莎万分惊恐地低头,一双明显更大些的手,握着一杆长柄武器——这看来是制造裂口的罪魁祸首了。
??——“她”这是要毁灭世界吗?!
??
??“你看,阿加莎,你就是这样一个坏孩子,这就是你将来要对这个世界做的举动。”一道声音说,“这就是你始终无法做一个健康孩子的原因——世界不允许你的存在,不宽恕你的原罪。”
??
??眼前景象一变,变成了悲痛地看着她,然后被火吞噬的母亲,还有倒在血泊中的父亲。
??“若有人胆敢违反既定的命运去爱你,”那声音阴恻恻地说,“他们的下场无外乎如此……不会改变。”
??
??小女孩阿加莎对自己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自己有一点罕见的疑难杂症——虽然从来没为此感到担心过——母亲在身边,没由来地,阿加莎就感觉一切都会好起来。
??面对未知事物的指控,她下意识寻求父母的支持。年幼的阿加莎殷切地看向他们,希望听到坚定的否决。
??然而,父母盯住她,他们开口却说:
??“真宁愿你从没出生过!”
??
??她绝望地看见,黑红色的火焰席卷过境,什么都没有留下。
??
??“可是……没有人说过……”没有人说过她是有罪的。
??“当然、当然,因为你的母亲依然执迷不悟——稻妻人性格真是固执!不过,等她做完了这些无用功之后,就会明白,有些孩子是生来就无法做普通人的。”那声音变得缥缈,像一种邪恶的引诱。
??
??小阿加莎奋力挣扎,却感到自己深陷泥潭,越是不甘就沉没得越快。
??很快,她就没力气了。
??
??翻涌的黑潮掀起巨浪,从下方看去像是一个诡异的怀抱。
??要闭上眼睛吗?阿加莎神志不清地想。
??……“坏人是不会有人爱的,”她呢喃着,“所以父亲和母亲也不会爱我……嗯?”
??——不、绝对不是这样的!
??阿加莎飞速调动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在这些失真的画面中,尽是母亲温柔的宽慰:
??“玛格丽塔,不要因现状而消沉,须知一切皆会苦尽甘来。”
??生日时父亲从遥远的雪国寄来短笺,结尾总是这么一句:
??“阿加莎,我时刻期盼着,等你回家后为你正式庆祝,你又长大了一岁。”
??
??桩桩件件,点点滴滴,一切都指向了,阿加莎虽然身体先天羸弱,却从不缺少爱。
??她极力摆脱那些恐怖的画面,拼尽全力大声喊出了一个年幼的小女孩所听到过的最恶毒的咒骂——“见鬼去吧!胡言乱语的混账东西!”
??“我要保护我喜欢的一切,决不让你毁灭他们!”
??
??火焰灼烧的世界突然有了一丝凉气,意志突破了藩篱,化作坚定的寒冰迅速生长。
??
??感受到脸颊也开始冻得慌时,阿加莎睁开了眼睛。
??
??“在吞掉了那面邪恶的镜子后竟然没有死掉,玛格丽塔小姐的本事倒不小嘛。”
??这是她那位偶尔喜爱用亲密称呼膈应别人的上司,斯卡拉姆齐。
??
??他们已经不在地下了。阿加莎环视四周,茫茫雪原上看不见一丝人迹。
??“你这样子,像风声鹤唳的盗宝鼬。”斯卡拉姆齐精辟地说。
??阿加莎眨眨眼睛,回敬道:“您看上去就像歌舞伎戏里扮丑的俊俏男角。”
??她指的是斯卡拉姆齐那张沾上尘土的脸。
??
??执行官嗤笑一声:“我看你体质虽弱,却禁活得很呢——不打算为你的出言不逊向上司致歉么?”
??阿加莎眨眨眼睛,费劲地鞠了一躬,由于坐在地上浑身发软,这个姿势显得十分滑稽。
??面对这种情景,斯卡拉姆齐抽了抽嘴角,仿佛嫌她傻一样没眼看地扭过头去。
??
??——这就是阿加莎对他外在表征的理解,简称为吃软不吃硬。
??面对讥讽和拳脚,他会狠狠地反击回去,但如果是认真友善的态度,他反而会不知所措。
??当然,这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就像人们时常错过猫的变化一样,很少有人能够发现这一点。愚人众们害怕喜怒无常的上司,也无心向任何事物倾注自己的感情,这种冰冷的组织文化让阿加莎经常感慨他们竟然能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团结起来。
??
??对于普通的上下级而言,这种感情程度已经足够了。然而在发生了进入对方回忆的事情后,一切就变得微妙起来。
??斯卡拉姆齐本就有意确保阿加莎不会背叛他,这下更是好奇那些藏在她身上的秘密。
??阿加莎因他而选择了现在的生活,同样也对纯真的倾奇者如何变成现在的样子有些探究欲。
??
??至冬的夜晚大多数时候是没有云雾的,厚重的钢铁建筑截断月亮,霜银的雪地白得几乎要把人的眼睛晃瞎了。斯卡拉姆齐左手摸着后颈,一身浓墨重彩的装束,鲜艳的发色和眼睛静立在天地一片纯白之上,让人有种失真的错觉。
??——是啊,此时此刻,他确实是世间唯一一抹艳丽的颜色。在出尘的月色与雪色之间,他似乎也成为那滚滚红尘的化身了。
??
??“我说,”他不耐烦地开口,“你还想盯着我看多久?”
??“你的眼睛是只能看活物吗?”
??大概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他看起来像身上痒,一双眼睛狠狠剜了她一下。
??
??“当然不,斯卡拉姆齐大人。”阿加莎努力挺起背,让自己以一个体面的姿势坐着,“只是找一个醒目的聚焦点罢了。”
??他似乎对这种形容有些受用,但仍然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面含讥讽地开口,声音像吟诗似的抑扬顿挫、阴阳怪气:“怎么?大善人玛格丽塔小姐在送走了自己家十八门亲戚后无从宣泄自己可怜无用的同情心,想从愚人众执行官身上找一找出口?”
??他根本没在等别人回答,自说自话地又笑道:“别痴心妄想了,你以为你是渡世的神明,还是自诩足够了解我的全知者?想要在我身上寻找旧日的身影?他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又或者说,你觉得那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哈哈,早就已经跟着他们一起烟消云散了!”
??斯卡拉姆齐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从贬低她到否定过去,全程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高位者面目——站在现在,斩断过去,他与曾经分道扬镳,讥笑阿加莎这种仍带着过去前行的人。
??从她的角度来看,侮辱性并不强,他似乎更侧重于说服自己——或者换句话说,他在强化他对自己现状的定义。
??用一种通俗的形容来说,阿加莎荒谬地联想到了一个拼命告诉自己打针不可怕的孩子。
??
??她见过真正放下了过去的人是什么样子的,那位长辈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风轻轻吹起一页的大部头书籍。淡然而沧桑。
??而许多时候,所谓“大人”的一笑而过,大概只是时间淡化了当时的不安与焦虑,不经意地给了大人自认为历经风帆而成熟的骄傲。
??人们总是喜欢探寻别人的内心,对藏着故事的事物十分好奇,想要不费力气就得到那些被封存妥当的旧事。可天下事事有来才有往,真正藏于心间的话总是不容易说出口的——或者更坏的,当你呼之欲出时,却发现对方早就失去了接受全部的兴趣和决心。
??……或许秘密的交换才是当下最好的方法。阿加莎这样想着。
??
??“斯卡拉姆齐大人,您想彻底把我变成您的人,这我早就看出来啦,”阿加莎说,“只是我这人向来不吃硬饭,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好好聊一聊吧——如果您能够赏光的话。”
??毫不意外地,她受到了他目光的殴打。
??“哈?阿加莎·罗齐亚尔耶夫娜·斯米尔诺娃,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斯卡拉姆齐称呼她的全名,双手抱胸,眉头轻佻而嫌恶地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和你的愚人众上司‘好好聊聊’?脑子被冻坏了就去喝烈火精油,别在这里对我释放你那脆弱可怜的同情心。”
??周遭的元素力突然让人很不舒服,阿加莎咳嗽两声,白纸似的脸总算有了点颜色。
??“您也很想知道我是怎么从镜子的复制体中认出您的吧?”她抛出一个反问,“唔……更何况,那些关于我的问题,有一些就连我自己也没弄明白。为表真心,如果您采纳我的建议,我——”
??斯卡拉姆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酷的“哼”:“你以为自己是谁,有资格向执行官上司许诺?”
??“我并非向您许诺什么,”阿加莎一手抬起放于胸口,浅色的眼睛显得格外真诚,“别的我自然无力,但如果是冬宫里的事情,”她顿了一下,“您想知道什么,我必不负期待。”
??这倒没说大话,虽然她已经几年没有在社交圈活动,但斯米尔诺夫的人脉关系依然庞大,甚至一些在「博士」多托雷的实验室工作的学者,也能够在这张大网中扮演一个结点。
??阿加莎抛出了一个斯卡拉姆齐有所欠缺的领域,这片领域以人情为基础,在某些时候,它能够发挥出令人惊讶的作用。
??从一个政客的角度出发,这是一个令人难以拒绝的条件。但阿加莎没把希望寄托在斯卡拉姆齐需要它们上——说到底,他也不是为了政治游戏而活的人。
??阿加莎真正的筹码是他的好奇心。
??
??斯卡拉姆齐咧开嘴。“人类的目光真是短浅。”他轻缓地说,“一群卑微的若虫,还要肖想能够撼动国家和世界冰冷的运转——我劝你最好换个理由。”
??他突然加深了笑容:“比如,就说说你这身不同寻常的‘小毛病’?”
??这正是阿加莎想要的。
??
??她面上不显,像是在思考。而斯卡拉姆齐慢条斯理地等了一会儿,提出了交换游戏的规则:
??“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我提出问题的机会永远比你多一个,而且,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如何?”
??“……我接受了。”阿加莎虚弱地笑了笑。
??
??斯卡拉姆齐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和冰之女皇,是什么关系?”
??这有些出乎阿加莎的意料。
??“既是君臣,也是君民。”她回答道。
??“你在避重就轻。”斯卡拉姆齐并不满意这个回答,“需要我说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为此添加砝码么?不过……如果一定要我这么做,那么我们的谈话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在指责阿加莎在这个真心话小游戏中不坦诚。并且警告她这样做的后果是把游戏变成审讯。
??
??阿加莎斟酌了一下,最后说:“我的母亲与她有过交集。并且,我和她下过棋,皮耶罗大人是这场对弈的见证者。”
??她看到斯卡拉姆齐挑起眉梢,云淡风轻地示意她可以想想自己的问题了。
??阿加莎由此反应过来,斯卡拉姆齐或许根本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能对他说出多少真话而已。
??
??——他的精神世界到底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以至于别人别事已经无法立足?
??不过,阿加莎的第一个问题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踏鞴砂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执行官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四个大字,游刃有余地回答说:“雷电五传的刀匠们擅自采用了一个枫丹工程师的新技术,但弄巧成拙,晶化骨髓中的秽物污染了御影炉心,酿成了一场重大事故。”
??“你想知道我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吗?”
??阿加莎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但她镇定得好像早已习惯了惊吓一样,没有移开视线。
??——毕竟就她所知,还没有谁能跟她对视太久。浅色的虹膜倒映出的事物更清晰,以至于人们跟她对视久了之后就会看见自己的眼睛。似乎很少有人能接受这样的画面。
??但斯卡拉姆齐又不同。他并不害怕这种现象。
??
??“实际上,”她说,“您纯真的过去已经向我倾诉过他要做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啊——”他的声音又变得高高在上起来,“你悲悯过去的我,以一种令人讨厌的角度。”
??
??“我知道你觉得我在谈论这种事的时候态度很讨厌,因为我对你的评价也是如此——你站在一个幸运者的角度向下看,只是关注个人的命运,其他人的哀哭都与你无关。”
??“阿加莎——你生来就是跟他们不同的,即便你有过困顿的经历。你永远只为自己身边的事情烦恼,因为你从来没有看见过更广阔的悲剧。”斯卡拉姆齐说,“你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吧:如果是你穿越了雷电和海啸,最后却发现自诩特殊的自己和其他任何普通人一样,都只能顺从在荒谬的现实脚下——你和我不一样,所以不要痴心妄想能够理解我。”
??——理解他?
??实际上,阿加莎从没想过理解任何人。她只是在内心中将斯卡拉姆齐纳入了关注的范围,仅此而已。
??
??“理解是奢侈的词汇,斯卡拉姆齐大人。”她语速较快地回复,“我无心揣测任何人的想法。只是当一个人明知前路渺茫却依然奔向命运时,那种耀眼的勇气实在夺目。”
??“我仅仅是想知道,故事最后走向了何处,又如何走向那个地方。以及,我在意的人物如何走入那个良夜。”
??
??接着,两个人沉默了很久。直到斯卡拉姆齐突然起身,把阿加莎从地上拉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不远处愚人众的一个据点。
??“多的一个问题,我姑且先留下,”他说,“在未知的期待和猜疑中度过你短暂的一生吧——我突然觉得,在十几年乃至半个世纪后圆上这个游戏的结尾,想来也并不是一件无趣的事。”
??
??
To be continued.
——————————————
??阿散认为小莎的悲悯是一种无用的冒犯,但实际上她想做的是评价故事主角的读者。
??
??某种程度上,阿散的评价是很犀利的。现在的小莎的确是一个只看得见个人命运的人。她虽然有对世界的认识,但都是透过身边片面的众生相和大量书籍折射出的。跟阿散的人生路对比下来,她走到现在其实并不是很辛苦。因此面对同样的情境,小莎会表现得更自信更积极。这也是我认知中符合这个年龄特征的表现。
??所以我同样也很期待小莎在经历那种深刻的事情后把目光从自己投向世界的转变。期待她变得更成熟。当然,这跟阿散那种心态肯定又会不一样,毕竟世界上没有两种一样的思想。
??
??
??
??九月忙着开学军训肝混池一直没有更新,吃满了保底又歪了专武,坏猫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