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号便利店，不营业也不拯救人类》Artify

20、第 20 章

　　阿呆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冰锥，扎穿了林玖被毒气与疯狂灼烧的意识牢笼。“林玖”这个名字所承载的一切——R区垃圾堆里挣扎求生的狠劲，404便利店门口挂着的混不吝招牌，还有对这个总爱喊她“玖姐”的蠢货少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如同淬毒的铠甲，硬生生扛住了体内“混沌”的暴走和神经毒气的侵蚀！
　　她布满血污的脸上，那个扭曲的惨笑缓缓凝固，化作一片死水般的冰冷。涣散的瞳孔聚焦，死死锁住湛黎那双毫无波澜的寒眸。
　　“放……开……他……”每一个字都像从破碎的肺叶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碎片……给你……我……跟你走……”

　　湛黎微微抬手。
　　控制阿呆的“白塔”特勤立刻松开了钳制，但冰冷的枪口依旧抵在少年后心。阿呆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泪水和鼻涕糊了满脸，惊恐绝望地看着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林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玖不再看阿呆。她怕再多看一眼，那强行筑起的冰冷堤坝就会崩溃。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紧握着钥匙碎片的手。手臂因剧痛和脱力而剧烈颤抖，碎片散发出的微弱冰蓝光芒在血污的掌心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梅沙在门外发出癫狂的电子尖啸：“不！那是我的！湛黎！你休想！启动‘焚烬’协议！遥控激活她体内的……”
　　“砰！”
　　湛黎头也未回，反手一枪！幽蓝光束精准地打爆了门口一个正在闪烁着异常红光的、拳头大小的球形探测器！梅沙的尖啸瞬间被刺耳的电流噪音淹没！
　　“梅沙博士，你的玩具太吵了。”湛黎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他显然早有防备，切断了梅沙可能的遥控信号。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林玖颤抖的手上。“‘白塔’会确保他的安全，只要他保持安静。”他向前一步，伸出了那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掌心向上，等待着。
　　交出碎片，意味着彻底放弃抵抗，将自己完全交到湛黎手中，成为真正的“标本”。体内被强行压制的“混沌”因碎片的即将离手而发出无声的咆哮，梅沙的毒气仍在焚烧神经，后颈的“蜘蛛”也因这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刺痛欲裂。
　　林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杂着血腥和硝烟，刺得肺叶生疼。再睁眼时，眼底只剩下绝对的冰冷与空洞。
　　她松开了手指。
　　那枚沾染着她体温和血污的钥匙碎片——“锚点”共振器——从她无力的掌心滑落，朝着湛黎等待的手掌坠去。
　　就在碎片即将脱离她指尖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碎片本身并未爆发能量，但碎片脱离林玖手掌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以林玖为中心，整个安全屋地面深处，猛地传来一阵低沉到令人心悸的共振嗡鸣！墙壁上那些早已熄灭的、布满灰尘的古老仪器指示灯，如同回光返照般，齐刷刷地爆发出刺目的、混乱的闪光！红的、绿的、黄的……毫无规律地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未知信息扰流！来源……地下深层！”一名“白塔”特勤头盔内响起急促的警报！
　　“是GIN-4！还埋了东西！”
　　坠落的钥匙碎片，在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地底的狂暴信息扰流冲击下，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它没有落入湛黎的掌心，而是擦着他战术手套的边缘，“啪嗒”一声，掉落在林玖脚边布满灰尘和血污的地面上！
　　几乎在同一瞬间！
　　安全屋最深处，那面之前被林玖暴力撬开机箱的墙壁后方，一块毫不起眼的、覆盖着厚重灰尘的金属地板，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幽暗洞口！一股更加强烈的、带着铁锈和陈年绝缘材料味道的冷风，从洞口中呼啸而出！
　　洞口边缘，一个早已锈蚀得看不清原貌的金属标牌，在混乱闪烁的灯光下，隐约可见斑驳的刻痕
　　【维护通道 - 下层404】
　　真正的下层404！GIN-4留下的最后逃生通道！它被钥匙碎片离体瞬间引发的、与地底深处残留设施的共振激活了！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抓住她！”湛黎眼神一厉，反应快到极致！他不再理会地上的碎片，手如鹰爪，直接抓向地上的林玖！动作迅疾如电！
　　但林玖的反应，比所有人预想的更快！或者说，是求生的本能和体内被多重刺激引爆的“混沌”残力，驱动了她这具破败的身体！
　　在湛黎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她不知从哪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身体如同受惊的弹尾虫，猛地向旁边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湛黎的擒拿！同时，她之前被毒液麻痹的左手，此刻在剧痛中恢复了些许知觉，如同本能般，狠狠抓向掉落在脚边的钥匙碎片！
　　“拦住她！”湛黎命令道，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怒意！两名特勤立刻扑上！
　　但林玖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也不是碎片！她的手在触碰到碎片的瞬间，并未抓起它，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那枚冰冷的金属片，朝着那个刚刚开启的、幽暗向下的通道入口，用力地投掷了进去！
　　“阿呆！跑——！！！”她用尽最后一丝生命般的力量嘶吼！声音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碎片化作一道微弱的蓝光，消失在通道的黑暗深处。
　　这一掷，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身体如同被彻底抽空，软倒在地，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在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门口的阴影里，阿呆如同被电击般猛地一震，连滚爬爬地跳了起来，带着极致的恐惧和一丝被点亮的本能，在“白塔”特勤被通道异变和林玖投掷动作分神的刹那，连滚爬爬地冲向安全屋另一侧堆满杂物的阴影深处！
　　“追！”湛黎看也没看消失的碎片和逃跑的阿呆，冰冷的目光如同钉子般钉在倒地的林玖和那个敞开的通道入口上。“目标优先级：回收‘火种’！封锁通道入口！”
　　他一步踏到通道入口边缘，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呼啸的冷风，又看了一眼地上彻底失去意识、气息奄奄的林玖。梅沙的毒气、多次能力爆发的反噬、身体的致命创伤、此刻的彻底脱力……她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带上她。优先维持生命体征。”湛黎对身边特勤下达命令，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冰冷和掌控，“通道下方可能存在GIN-4的核心备份或‘混沌’研究原型。探索队准备，我要知道下面到底埋着什么。”
　　一名特勤迅速上前，将如同破布般的林玖小心地抱起，动作专业而冰冷，如同搬运一件易碎的危险品。另一名特勤则开始布置信号干扰器和物理封锁装置，试图封住那个向下敞开的幽暗洞口。
　　安全屋内，混乱闪烁的灯光渐渐平息，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破碎的设备和冰冷的血腥味。尘埃缓缓落下，覆盖了地面那摊属于林玖的暗红血迹，也覆盖了那个通往更深秘密的幽暗洞口边缘。
　　钥匙碎片消失在未知的下层404深处。?林玖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再次落入湛黎的手中。?而GIN-4留下的最后遗产，那深埋地底的真正秘密，正等待着新的探索者。
　　风暴暂时平息，但深埋于尘埃之下的余烬，依旧滚烫。

　　——
　　冰冷。粘稠。窒息。
　　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生锈铁锚，被无尽的黑暗和沉重的压力包裹。每一次试图上浮的念头，都被体内残留的剧痛和虚弱感狠狠拽回深渊。林玖感觉自己被浸泡在某种粘稠的液体里，口鼻被无形的薄膜封住，只有细微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气流被强行泵入肺部，维持着这具破败躯壳最基础的运转。
　　维生舱。
　　她不需要睁眼就能“感觉”到。这种被剥离了所有感官、只剩下冰冷生命维持的绝对囚禁感，比R区垃圾堆的污秽更令人窒息。
　　后颈植入体传来持续的、低沉的嗡鸣刺痛，像一只永不疲倦的寄生虫在啃噬神经。更深处，那股名为“混沌”的力量如同被强行镇压的熔岩，在虚弱的堤坝下痛苦地翻腾、积蓄着下一次爆发的能量。
　　【生命体征稳定…神经活动异常波动…植入体干扰指数上升…建议深度镇静…】
　　模糊的电子音在意识边缘徘徊。
　　林玖在粘稠的维生液里，用尽残存的意志力，狠狠地“攥紧”了意识深处那一点冰冷的清明——那是阿呆在安全屋门口绝望的哭喊，是她将钥匙碎片投入黑暗通道时的决绝，是GIN-4最后那句“你的意志才是真正的锚点”！
　　锚点！
　　她不再试图挣扎或感知外界，而是将所有的精神力量，向内收缩，死死地“钉”在那一点由自身意志构筑的“锚点”上！任凭维生舱的扫描射线如何穿透，任凭植入体的刺痛如何骚扰，任凭“混沌”的力量如何躁动，她只是死死地“锚定”在那里，如同风暴中礁石上最顽固的藤壶。
　　维生舱外。单向可视的观察窗外。
　　湛黎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他换上了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更添几分非人化的冷感。面前悬浮着数面光屏，上面密密麻麻地滚动着林玖的各项生理数据和脑波图谱。图谱上，代表“混沌”力量活跃度的曲线如同疯狂的过山车，时而跌入谷底，时而冲向危险的峰值。而代表“意识核心稳定度”的指标，却始终维持在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基线水平，像一根在狂风中绷紧到极致却不肯断裂的钢丝。
　　“意志锚点……”湛黎低声自语，指尖划过那条顽固的基线，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探究光芒，“GIN-4最后的馈赠？还是’混沌’变异本身赋予她的生存本能？”
　　他调出之前安全屋通道开启时的能量记录，那狂暴的信息扰流与此刻林玖脑波中“混沌”的波动模式，存在某种诡异的相似性。
　　“管理员，下层404通道初步勘探报告。”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研究员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递上一个数据板。
　　湛黎的目光从林玖的维生舱移开，扫过数据板。
　　【
　　通道结构：垂直向下约150米，末端连接未知废弃地下管网（R区早期建造，编号混乱）。
　　环境：高辐射、强电磁干扰、结构不稳定。?钥匙碎片：在通道底部淤泥中被发现。已被回收，表面无损，能量反应微弱稳定。
　　生物痕迹：发现少量新鲜血迹（非林玖DNA类型）及挣扎痕迹，指向R区地下深层（追踪中）。
　　GIN-4痕迹：通道内壁检测到微弱的信息扰流残留，模式与安全屋爆发一致，但无实体设备或数据存储核心发现。通道本身无直接价值。GIN-4核心遗产或’混沌’原型体可能已随信息扰流消散或转移。
　　】
　　湛黎的指尖在“钥匙碎片已回收”的字样上停顿了一下。碎片回来了，但林玖体内那个更大的谜团——“混沌”本身——依旧被锁在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里，靠着她那脆弱的“意志锚点”维系着微妙的平衡。
　　“血迹追踪？”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指向‘锈带’区更深层，靠近旧反应堆废弃冷却池。那里是‘铁拳’帮和‘蚀骨蠕虫’争夺的边缘地带，环境极其恶劣，追踪信号受到严重干扰，无法精确定位。”研究员回答。
　　阿呆？……那个小麻烦果然没死，还带着伤逃进了更深的泥潭。湛黎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利用这个小麻烦继续控制林玖的方案，但都被暂时搁置。眼前这个维生舱里的“火种”，价值远超那个底层混混。
　　“暂停追踪，避免打草惊蛇。”湛黎下令，“重点维持‘样本’的生命体征，逐步降低镇静剂浓度。我要观察‘意志锚点’在压力下的具体运作模式。”他看向维生舱内如同沉睡的林玖，眼神如同在调试一件精密的仪器，“另外，准备‘意识桥接’设备。既然她不愿‘说’，那就直接进去‘看’。”

　　与此同时。R区地下深处，“锈带”边缘。
　　黑暗、潮湿、闷热。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腐烂的合成物和放射性尘埃的混合气息。污水在脚下没到脚踝，冰冷粘稠。阿呆背靠着一根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废弃管道，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
　　他的一条胳膊无力地耷拉着，简单的布条包扎被渗出的鲜血染成暗红，那是被飞溅的金属碎片划伤的。脸上糊满了污泥和干涸的血迹，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充满了惊魂未定和后怕，但更深处，却燃烧着一团被恐惧和愤怒点燃的火焰。
　　玖姐……又被那些穿白衣服的恶魔抓走了！在他眼前！为了让他逃走！
　　巨大的自责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但玖姐最后那声嘶吼——“阿呆！跑！”——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他跑了，像只受惊的老鼠，在黑暗复杂的地下管道里亡命奔逃，甩掉了第一波追兵，但也付出了代价。
　　他哆嗦着，用还能动的手，颤抖着从怀里一个破旧的防水小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正是那枚钥匙碎片——“锚点”共振器！
　　它静静地躺在他沾满污泥的掌心，表面冰冷，沾染着林玖的血迹和通道底部的淤泥，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冰蓝色光芒。在安全屋通道开启、碎片被林玖投入黑暗、混乱爆发的瞬间，阿呆在连滚爬爬地扑向杂物阴影时，手无意中在冰冷的地面上抓到了这个滚落在他附近的冰冷小东西！求生的本能让他死死攥住了它！
　　“玖姐的……东西……”阿呆喃喃自语，指尖摩挲着碎片冰冷的表面。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知道玖姐拼了命也要把它扔进那个洞里，这东西一定很重要！重要到玖姐用自己换他逃跑！
　　碎片的光芒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就在这时——
　　“沙沙……咔嚓……”
　　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声音，从旁边那条巨大废弃管道的深处传来。
　　阿呆瞬间汗毛倒竖！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缩紧身体，将碎片死死攥在手心，藏进怀里！他屏住呼吸，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
　　黑暗中，两点微弱的、猩红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亮起，无声地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