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号便利店，不营业也不拯救人类》Artify

12、第 12 章

　　黑暗，粘稠得如同R区下水道淤积了十年的油泥。
　　林玖的意识在其中沉浮，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一种被彻底抽空的虚脱感和后颈那持续不断的、如同坏掉引擎般“嗡鸣”的刺痛在顽强地提醒她还活着。

　　意识碎片像失控的霓虹广告牌，在她混沌的脑海里炸开又熄灭：
　　——垃圾场爆炸瞬间，灼热的气浪裹挟着蓝紫色电弧的幻影；
　　——阿呆抱着箱子在枪林弹雨中回头嘶吼的模糊剪影；
　　——悬浮载具舱门关闭时，隔绝的最后一抹R区污浊的夜色；
　　——湛黎冰冷的手指按在她后颈，那洞穿一切的目光……

　　“呃……”
　　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干裂的嘴唇溢出。
　　林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五脏六腑都在翻搅。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每一次试图睁开的努力都带来针扎般的剧痛和更深的眩晕。

　　“操……这破副作用……”
　　她在意识深处骂骂咧咧，感觉自己像个被过度使用的劣质电池，内部线路都烧焦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粘稠的黑暗似乎稀释了一些。
　　她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中，周围不再是纯粹的漆黑，而是流动着无数……0和1组成的绿色光点？像一场无声的、冰冷的数字雨。
　　这些光点并不友好。
　　它们试图靠近，像嗅探的电子鬣狗，带着一种机械的、贪婪的解析欲，想要钻入她混乱的意识，扫描她的每一个神经突触，拆解她思维的数据包。
　　“滚开！”
　　林玖在意识中怒吼，本能地抗拒。
　　一股源自本能的、混沌的怒意在她疲惫的核心中微弱地搅动。
　　随着她的抗拒，那些靠近的绿色光点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墙，瞬间变得紊乱、破碎，发出无声的“滋啦”杂音，被弹飞出去，消散在更远处的数字雨幕中。

　　这股源于她自身的“混沌”力量，似乎在昏迷中也构筑着某种脆弱的防火墙？
　　虽然微弱，但有效。那些试图解析她的冰冷代码，无法真正靠近核心。

　　在这场无声的攻防中，几个破碎的字符如同流星般划过林玖混乱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烙印感：
　　GIN-4...
　　...唤醒...
　　...钥匙...
　　...404...

　　钥匙？开什么锁？404？老子的店？操！死了都惦记我那破便利店拆迁款？！
　　随即意识又是陷入熟悉的黑暗……

　　当林玖终于能勉强撑开一条眼缝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柔和的、米白色的天花板——不是静滞室那片虚假的蓝天，而是更真实的、带着医疗设施特有的冰冷感。

　　她躺在一张柔软、铺着洁净白床单的床上。房间比静滞室稍大，空气里消毒水味更浓，角落多了一台闪烁着柔和绿光的生命体征监护仪。
　　她身上盖着薄被，手臂上还贴着传感贴片。后颈的刺痛感依然清晰，但比昏迷前减弱了一些。
　　【升级了？从禁闭室搬进单间病房了？看来小白鼠闹得够大也有好处？至少床软了点。】她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酸麻传来，伴随着轻微的眩晕。

　　门被无声推开。
　　一个穿着浅蓝色护士服、面容温和但眼神同样缺乏温度的仿生人走了进来。
　　看到林玖睁眼，它脸上立刻露出标准化的关切微笑。
　　“沈乔技术员，您醒了？感觉如何？需要补充水分或营养剂吗？”
　　仿生护士的声音甜美悦耳，毫无瑕疵。

　　林玖喉咙干得冒烟，艰难地挤出沙哑的声音：“水……”
　　仿生护士动作麻利地倒了一杯水，插好吸管，递到她嘴边。
　　林玖就着吸管猛吸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明。
　　“我睡了多久？”她问，声音依旧沙哑。
　　“您昏迷了7小时32分钟。”仿生护士精确回答。“湛黎管理员吩咐过，您醒来后通知他。他很快会过来。”
　　说完，它又露出那标准的微笑，安静地退到一旁待命。

　　林玖闭上眼，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昏迷中那场冰冷的代码雨和破碎的信息……
　　GIN-4，钥匙，404？
　　这是超能力带来的幻听幻视？还是真有什么鬼东西在她脑子里？

　　还没等她想明白——?“哒、哒、哒……”?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独有的、掌控一切的节奏感。
　　门再次被推开。?湛黎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便装，面料考究，剪裁完美，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但那股“无菌室混合着新钱”的冰冷气场丝毫未减。他手里拿着一个轻薄的数据板，目光如同精密扫描仪，瞬间锁定了病床上的林玖。

　　仿生护士微微躬身，无声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湛黎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关切，只有纯粹的观察和分析。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沈技术员。看来剧烈的能量释放对身体的负担远超预期。你的核心代谢率在昏迷期间下降了17%，神经递质水平紊乱，免疫系统出现应激性过度反应。简单说，你的身体差点把自己‘烧’垮。”
　　林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带着浓浓嘲讽的冷笑： “呵，管理员大人总结得真精辟。我这破身体，放个’烟花’还得自己掏医药费，太不划算了。下次搞促销记得提醒我，买能力送医保。”

　　湛黎对她的垃圾话置若罔闻，视线落在她贴着传感贴片的手臂上，又缓缓移向她盖着薄被的胸口，仿佛能透过被子和皮肤，看到下方那个刚刚经历过风暴的混乱核心。
　　“你的，” 他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能力，不稳定，爆发性强，代价高昂。但破坏力……值得记录。”
　　他的目光扫过数据板，“B-7医疗舱的设备损失评估报告很’精彩’。那台深层脑波扫描仪的核心部件发生了分子层面的晶格畸变，如同被某种…高频混沌力场瞬间‘揉搓’过。”
　　林玖心里咯噔一下。
　　揉搓？这描述也太具体太惊悚了！她当时只觉得是股蛮力爆发……
　　湛黎放下数据板，身体微微前倾，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紧紧锁住林玖，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探究：?“在那种极端应激状态下，除了试图摧毁威胁，你还感觉到了什么？或者…接触到了什么？”

　　他问的是昏迷中！他猜到了什么？还是设备监测到了异常脑波？
　　林玖心头警铃大作！
　　昏迷中那场诡异的代码雨和破碎的信息瞬间涌上心头。
　　GIN-4？钥匙？404？这些东西绝不能让他知道！否则自己真成实验室里待解剖的稀有样本了！

　　她强迫自己保持虚弱状态，眼神略带茫然，声音依旧沙哑：“感觉？感觉快死了算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响，像有几百个破喇叭在放R区□□饶舌……然后就没知觉了”

　　她故意咳嗽了几声，显得更虚弱，“管理员大人，您关心我的濒死体验，不如先关心关心我这快散架的身体能不能申请工伤赔偿？或者……给点精神损失费？营养费也行啊！你看我这脸色，跟饿了仨月似的。”
　　湛黎静静地听着，目光锐利如刀，审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语气。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生命监护仪发出的规律“嘀嗒”声。
　　“赔偿？” 湛黎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转瞬即逝。
　　他没有再追问昏迷的细节，但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林玖更加不安。

　　他转身走到墙边一个嵌入式的操作台前，戴上无菌手套，拿起一个极其微小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采样针。
　　“鉴于你身体目前的特殊状态和植入体的存在，” 他转过身，指尖捏着那枚细小的针，一步步走回床边，“我需要一份更基础的、更纯粹的生物样本进行基准比对，排除所有外部干扰因素。”

　　他的目光落在林玖的脖颈——准确地说，是后颈植入体附近的区域。
　　林玖瞳孔猛地一缩！采样？！?“你…你要干什么？”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体的虚弱让她力不从心。
　　“一份皮肤组织样本。” 湛黎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说取一杯水。
　　“用于建立你的基础基因图谱，确认你的遗传稳定性，并评估能力爆发是否造成了潜在的基因层面损伤。这是必要流程。”

　　基因图谱？！ 林玖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玩意儿一测，她身上那些秘密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她的基因……
　　“不行！”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别碰我！滚开！” 她试图扭动身体躲避，但被薄被和身体的虚弱限制着。
　　湛黎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她的反抗只是程序运行中一点微不足道的噪音，只是俯下身，用力力的控制住她扭动的身体。他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隔着薄被按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采样针，精准而稳定地朝着她后颈未被植入体覆盖的区域靠近！

　　冰冷的金属触感贴上皮肤，带着消毒剂的刺鼻气味。
　　“放开我！湛黎！你他妈混蛋！！” 林玖的咒骂带着哭腔，愤怒和恐惧让她浑身颤抖。
　　她下意识地想要再次调动那股“混沌”的力量，但身体深处只有一片死寂的虚弱和灼痛，像被彻底榨干的枯井。

　　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在这个冰冷牢笼中的绝对弱势。
　　纵使身怀“混沌”，在绝对的秩序和力量面前，在身体被反噬掏空的状态下，她连挣扎都显得如此徒劳和可笑。

　　嗤——?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蚊蚋振翅的声音。?后颈传来一阵短暂而尖锐的刺痛。
　　湛黎已经直起身，指尖捏着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透明样本管，里面盛着一点点微红的组织。他动作流畅地将样本管放入操作台的一个分析槽中。
　　“分析启动：基础基因图谱绘制，遗传稳定性评估，与已知‘逆权器官计划’实验档案交叉比对。” 他对着操作台语音命令。

　　逆权器官计划！档案交叉比对！ 林玖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果然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的来历！之前的“次级污染节点”只是幌子！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她这个人，她的身体，她的秘密！
　　巨大的恐惧和被彻底玩弄的愤怒几乎将她淹没。她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血腥味。
　　湛黎摘下手套，走到床边，目光落在林玖惨白的脸上，又扫了一眼操作台上正在飞速滚动的分析数据流。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微光。
　　“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也许很快，我们就能更清楚地认识你，沈技术员。”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的身体，看向更深处，“或者说，认识一下……那位莫名出现的，’404’便利店“漏洞裁缝”？”说罢，突然轻笑了一下。

　　林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个装逼犯……
　　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到底是在试探，还是……
　　已经确认了？

　　她躺在病床上，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只能死死地盯着湛黎，眼底深处，那簇冰冷的火焰在巨大的震惊和绝望中，燃烧得更加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