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长戟》尧無宁

2、当主公的第二天

　　阔别五年，也不知倩儿在安建过得如何？
　　当刘刑打下安建，我拔营前去的行军路上，我的心未免有些踟蹰：她如今变成什么样了？在战乱中可有无受伤？
　　路途在思虑与马蹄的答答声中度过。
　　一到安建，刘刑便将我拉进了城主府。我却一直想着倩儿，即使是庆功宴上将士们来敬酒也是心不在焉的。
　　推开一位小领队递来的海碗，我告醉透风，走出了厅堂。
　　刘刑在我身后跟着，我知道。
　　“哥啊，”我吹着晚风，头脑清醒了些许：“我就想去看看她。三年没见了，我都快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刘刑没有回应我的话，只是拍拍我的肩，“走了。”
　　我们翻身上马，又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刘刑敲了敲那户人家的门，很快，一名老管家出来应门了。
　　“是刘将军啊，请进请进，想必是来看望夫人的吧。”
　　“这是倩儿他二哥，这次特地来看看倩儿。”
　　“两位快请进，老爷身体抱恙，就不招待二位了，二位请自便。”
　　刘刑谢过老管家，带着我直往里走，也不说话。
　　我终究是憋不住，道：“哥，倩儿她不知道我们要来吗？她咋不出来呀？不会是……这三年变丑了怕我笑话她吧？我肯定不会是这种人啊，他老把我想这么坏……”
　　走着走着，我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干脆没了声儿。
　　望着眼前那点着烛火的房子，我只觉得浑身冰凉，我的眼有那么一瞬的朦胧，但又不愿意少看他一眼似的，恢复了清明。
　　“倩儿，哥来看你了。”跨过门槛，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香案前，轻轻取下了那案上的牌位。
　　［吾妻柏门傅倩之墓］
　　“你这三年肯定是变丑了，不然怎么会躲着哥呢？”
　　摩挲着那块木牌上的字，我好像在轻抚着她的脸颊。
　　“一躲便躲得这么远，这让哥怎么来找你啊？哥现在虽然说有了点出头的盼头，但也没这么能耐啊……”
　　轻烟氤氲，我好像又看到了她的笑颜。
　　“三哥，倩儿她……”我听到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是怎么没的，她还这么年轻，她……”
　　刘刑只是沉默着。
　　“三哥……刘刑，刘统帅！回答我！”
　　忽地一声敲门声打断了我，一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在这晚秋的天气，他却早已穿上了冬日的裘衣。
　　那男子还未开口，便咳嗽了几声。
　　“小民柏嵩，是倩儿的夫君，见过二位。”
　　我上下打量着柏嵩，遏着心中那股怒火，语气冷冷的，“你来的正好，倩儿的死若是因你而发生的，我会立马送你下去给她当牛做马！”
　　柏嵩却不露半点惧色。
　　“小民正是因倩儿而来，倩儿曾与小民说过，她在大泽有两位哥哥，一直念叨着，在将来若生了孩子便带孩子回大泽认舅舅。她说两位哥哥心善，一定会原谅她当年的不辞而别，可谁知……咳、咳！”
　　刘刑接过了柏嵩的话，“可谁知三年前的元宵，倩儿出门逛花灯时，被从恭城来的朱太守家第三子盯上了。”
　　我的眉头骤然蹙起，朱家第三子名唤朱明，长相还算端正却净做些欺男霸女之事，日里素来欺软怕硬。
　　“他邀倩儿上楼小酌，倩儿定然是不同意，心疑这人是有什么企图，便推说要回家择菜，却没料到有几个蛮仆硬是要拉她上去。”
　　“她被逼得急了，便说了几句骂了几句‘滚开’。蛮仆脸上失了颜色，就推搡了她几下。”
　　一旁的柏嵩许是缓过气了，接着道：“那日恰好县府中有要事，我便没陪着倩儿看花灯。本来想着集上人这么多，出不了什么差错。哪知回家便见着倩儿虎着一张脸不说话。一开始她还不愿说，直到半夜了才肯开口，我第二日托人打听了朱明，越发觉得心里后怕。可担心了一两月，又见没什么事发生，便不再想。”
　　“过了半年多，我和倩儿有了孩子，朱明的事自然便抛在了脑后。可不出两个月，朱明又带着手下那群恶仆来安建了，好死不死，有多嘴之人在茶馆里见了朱明便嚼上回元宵闹的笑话，恰巧被朱明听了去，自觉地颜面扫地。”
　　“第二天天蒙蒙亮，便带着人来我家闹事了。”
　　“倩儿性格刚烈，自然对这些人没什么好脸色，有人推了倩儿，我也被人打了一闷棍，血眼朦胧之际，勉强护着倩儿。后来他们好容易走了，我护在在身下的倩儿抬到了医馆，那时她的脸白的可怕，咳……咳！”
　　“大夫刚来，我就昏了过去。”
　　“咳咳，再醒来，便知道孩子没了……”
　　柏嵩再也压不下咳嗽，血迹在他捂着口鼻的手帕上晕开。
　　“我留了病根……倩儿伤心欲绝，又染了风寒，没熬过去……”
　　一滴清泪落在地上，很快便没了踪影。
　　祠堂里没一个人说话。
　　“一年，给我一年，替倩儿报仇。”
　　我将倩儿的牌位摆正，走出门，重新拿起了一旁的银龙枪。
　　“三哥，咱们回营。”

　　大泽军在吞并三州后，盯上了恭城。
　　恭城不似原先的安建，彬州那边好打，光是方圆便较一般的小城大了两圈，更别提太守府内眷养的两千私兵。城内人才济济，不像我们大泽，主将里面没几个识大字的，是该找军师了。
　　“对了，柏嵩不就是个现成的嘛！”
　　我一拍脑袋，遣人将柏嵩从衙门里请了出来。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大泽军的军师了。每月……三吊大钱吧，吃住全包！”
　　柏嵩抚了抚前膺顺了顺气，平复了一下被劫上马，又被丢下马时受伤的心灵，哭笑不得。
　　“若是用得上我，下一纸军状，我自然会来。又何必大费周章，搞的如同劫营一般。”
　　我大笑着，将一旁的马鞭丢向柏嵩，促狭道：“新兵蛋子入营，自然是与众不同了，拿着！”
　　柏嵩的反应并不敏捷，只好苦哈哈的着急忙慌的去接鞭子。
　　“去马厩找老丁讨一匹马吧！咱们军师可以不通武艺，但跑的一定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