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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校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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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带着潮湿水汽的风拂过校园,阴冷而又黏腻,但拂不去同学们心中的激动。
夜空中灰蒙蒙一片,没有星光,没有圆月,有的只是厚厚的雾气与云层。
路灯的照耀成了这片大地上唯一的光线。
沈翎煊去食堂打包宵夜,林逸则在教室里处理那一堆电子设备。
说好了要请林逸,那必然不能食言。
可找左宵帮忙,总得拿点什么给人家吧。若是等研学回来,清明节要回乡下,再见到左宵有可能就是八天之后。那时候再给人家送东西道谢似乎有点太迟了。
于是,沈翎煊一手一碗炒粉,两个手腕之间夹了一碗,其中一只手还提着一袋子地瓜丸、鸡米花,巅巅巍巍地去教室找林逸。
一进教室林逸就朝沈翎煊大叫道:“你看看你都帮人,一个个‘我没有认识的学长学姐呀!’说得冠冕堂皇,然后把东西都塞给我。”林逸表情气鼓鼓的,“现在我们两个的书包里一共十根充电器,十二部手机,十五个充电宝,九个蓝牙耳机,还有两个蓝牙音响!”
“哎,怎么又生气了?这不是请你吃夜宵了嘛。”沈翎煊把东西放在了桌上,拍了拍林逸后背以示安慰,“都是同学,多互相帮一下,后面两年说不定会好过很多。”
“其实也不是对他们有意见吧,就单纯抱怨一下。”林逸撇了撇嘴。
教室值日生把垃圾桶里的大袋子提了起来,“我倒垃圾去了,等下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关灯。
“好。”两人异口同声。
……
403宿舍门口,沈翎煊正要敲门,林逸开口:“我先回去了,你的夜宵我帮你放桌上,懒得听你和你那学长啰嗦。”
说完他便端着两碗炒粉回宿舍了,丢下沈翎煊一人在原地凌乱。
原地凌乱呢是因为沈翎煊一只手提着林逸的包,一只手端着炒粉,没办法敲门了。
他提起嗓门,正准备叫左宵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是左宵出来晒衣服。
“来了?进来坐吧,凳子在桌子底下。”左宵指了指桌子,“东西放桌上先吧。”
左宵本人表现得风轻云淡,沈翎煊却在看清左宵后呆住了……
左宵刚洗完澡,发梢还是湿的,聚成一小撮一小撮,像只温柔的小刺猬,全然不见平日里那份冷冽与疏离。下身穿着校裤,长短正好合适,露出白皙的脚踝,上面附着的筋与肌肉间形成的凹陷使其显得有力而性感,校裤裤腿的直筒设计则衬出他小腿的笔直与纤细。
更过分的是这人面上半身。左宵穿着学校的冬季校服,拉链敞开着,里面却什么衣服都没穿!
没入肩处的锁骨在一只手举着衣架时,显得格外明显。而那轮廓清晰的腹肌则更是令人遐想无限,仿佛一盘冒着热气的珍馐,正等待着人去品尝。
由于刚洗过澡,左宵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香味,像柠檬混着薄荷的味道,若隐若现,清新却又令人沉醉。
“想什么呢?进来啊,等下灯熄了。”左宵唤醒了正在胡思乱想……不对,正在发呆的沈翎煊。
“哦。”沈翎煊进来后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我给你买了碗炒粉,放桌上了。”
“谢谢。”左宵进来,把撑衣杆放到门边,“把包给我,我塞行李架上。”
沈翎煊提着两个重重的包,逐个递给左宵。
正当第二个包即将脱离沈翎煊的手,落到左宵的手上时,熄灯铃声响起。
整栋楼的灯光全部熄灭,似是脱离了世俗与凡尘,真正地隶属于黑夜的黯淡。
正是这蓦然一暗,沈翎煊晃了神,抓住书包的手松了松。于是他连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抓先前的握点。
可是,他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一样抓住书包的带子。传到手上的触感凉凉的——是左宵的手。
那一瞬,沈翎煊感觉自己像是摸到了一个带电体,电流由手指传至全身,酥酥麻麻的。
他又走神了,握住左宵的那只手迟迟不肯放开。
“oi,你抓到我手了。”左宵说道。黑暗中看不见左宵扬起的眉。左宵卸下了全部的伪装,肆无忌惮地将笑意在脸上铺撒。
“哦”沈翎煊连忙松开手,接着又陷入沉默了,他在想,如果道歉,那又显得太疏离,如果解释,又显得自己心虚。如果继续沉默,又显得自己没心没肺,那——再一次走为上计!
“谢谢你,左宵。我回去了。炒粉记得吃。”沈翎煊一口气说了三句话。
这时左宵的舍友从床上摸下来个台灯。
打开后,暖黄色的光在空间中洒落,映在两人的脸上,可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呃,可没有佳期如梦吧。
感觉身体开始有些发热,生怕红晕染上脖子和脸颊后被左宵看见,沈翎煊同学落荒而逃。
回到412,林色睨了一眼沈翎煊,语气颇为不满:“哟!回来这么晚?和你学长干什么去了?”
“你别这语气,跟个怨妇似的,我又没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沈翎煊见他又在拿腔捏调地吃装吃醋,就跟着附和了一句。
吃完宵夜又忙着收拾了一些东西,熄灯时间都过了快半小时,宿舍里的人才都躺上床准备休息。
只不过大家都挺激动,心里挂念着明天的研学,根本就睡不着。床铺相邻的人正各自小声地聊着天。
正讨论到今晚教室查房怎么那么晚时,楼上传来了叫骂声。
骂得挺脏,是那种以现代汉语为核心,以人体器官与上下十八代亲戚为半径,以“妈”字作为句子标点符号的骂人方式。
本来就睡不着,一听到有热闹事发生了,就更睡不着了。
中国人嘛,天生就喜欢凑热闹。宿舍里八个人仿佛血脉深处的基因觉醒了一般,动作整齐划一地爬起来,套上棉衣,跑到洗漱间后趴在防盗窗上偷……倾听。
“我C你M了个13的,你TM凭什么乱翻老子东西?啊?”
“你TM的大脑长裤|裆里去了,进来话都不讲一句就翻东西,TM的除了穿件教官服,你和强盗有卵区别?”
“例行检查也TM要讲点礼貌吧,管理员也算半个老师,看看你这副13德行,TM有没有半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
听了半天也算是明白了,管理员例行检查违禁品,进宿舍检查,不敲门,不出声,一进门就开始翻箱倒柜。
正好那个宿舍是几个暴脾气,就这么骂起来了。
只是……骂了五分钟了还没见停,甚至隐隐约约觉得有点要打起来的感觉。
“走,上楼劝架。”林逸拍了沈翎煊手臂一下,就自己跑了出去。
沈翎煊本来不想去的,毕竟这种事搞不好容易结仇。
可没办法,虽然真的不想掺和那件事,但他更担心林逸受伤,所以沈翎煊只能跟着出去。
上了一层楼后,他们发现5楼楼梯口已经围了一群人,但始终没有人靠近发生争执的那间宿舍,没有人去劝架。
或是不愿,或是不敢吧,沈翎煊想。
林逸在前面拨开人群,率先走到门口。他并没有进去,而是先望了眼宿舍床位表,然后转头跟沈翎煊说:“505,九班。”
沈翎煊立马领会到了林逸的意思。他快步走到人群中,对一个瘦小的男生说:“兄弟,可以麻烦你去一楼找另一个管理员叫他联系九班班主任马上过来吗?” 沈翎煊说得很急且快,极其复杂的一个句子,但意思很明确。
“可以,我现在去。”男生答应得很果断,说完便转身跑下楼。
沈翎煊不过离开半分钟,里面的火药味更浓了。
当沈翎煊再次回到门边,林逸就想推门进去。但伸出去的手却被拽了回来。
“别急,没人先动手的话你进去和看热闹没区别。”沈翎煊很冷静,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思维依旧清晰,即使他有刻意把自己从这件事中强行剥离开的嫌疑,但这也无疑是对他们最好的解决方式。
听了沈翎煊的话,林逸停止了冲动,开始注意里面的动静,随时准备进门。
一声闷响传来,是拳头落在躯体上的声音。林逸迅速伸出手推门,却不料门被反锁了。
看来这宿舍里的人是存心想惹事,竟然敢反锁起门来打架。
事已至此,那就只剩唯一的办法。“咚— 啪,叮……”门被林逸一脚踹开,门板撞到墙上,而断裂的插销则落到地上。
宿舍地板上几个人扭打在一起,开着台灯,隐约能看清拳头们的目标基本指向同一个人。
那些人个个面目狰狞,毫无章法地发泄心中的怒火,像铁罐里滚热的汽油瞬间爆燃,莽撞、激烈、无法抑制地向四处蔓延。
林逸和沈翎煊冲进去就开始把人堆强行分离。
处于暴怒中的人力气很大,两人合力才勉强拉开一个,可……还有这么多啊。
这时,门外有几个人快步走进来。太好了,有救了!俗话说得好,“人多力量大”……换个高雅点的说法,“积土成山,积水成渊” ,扭打在一起的人很快就被一一拉开。
直到最后两人被分开,楼下的管理员正好上到五楼。
“我刚联系完九班班主任就跑上来了,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 刘教官喘着气,“这一群看热闹的也是不嫌事大,要不是我一路过来赶他们走,说不定还能快点到这里帮你们。” 他的话里话外,似乎透露着一种 “打架不带我” 的委屈感。
“那…… 现在怎么办?” 沈翎煊问道。
“樊教官,你还能走吗?” 刘教官低头问那个被打的教官。
樊教官摇了摇头,紧接着 “嘶” 了一声,应该是扯到伤了。
“这样吧,我背樊教官下去,你们几个闹事的去值班室找班主任,帮了忙的同学下楼登记个名字,到时候德育那边应该也会找你们了解情况的。” 刘教官安排道。
……
一楼值班室里,九班班主任正在批评那几个同学,对 —— 是批评,不是那种七窍生烟火冒三丈的责骂,毕竟时间已经挺晚了。
值班室隔壁的教官宿舍里,樊教官躺在床上,等着值日老师开车接他去医院。
去医院?对,毫不夸张地说,楚教官除了脚底板,几乎全身都被拳头砸了。毕竟也就一人几拳的事嘛。
而见义勇为的同学们则稀稀拉拉地坐在另外的床沿上,听刘教官交代事情。
这下子灯亮了大家都看得清了。沈翎煊发现他们宿舍里八个人有七个人都在,还有一个小个子的男生估计是怕帮不上忙就没去添乱。
又环视了一周,沈翎煊发现那个被自己叫去喊管理员的男生也在角落里坐着。于是他便朝那个男生笑了笑,那个男生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不过林逸没发现这两人的小动作,不然保不准这醋坛子又得翻。
刘教官交代了一些向领导陈述事情的措辞问题,接着又特意强调,不许说他战争结束后才出现,免得受到牵连。
确实也是,人在一楼守着宿舍大门,楼上也有管理员,出现吵闹本来就是在楼上查房的管理员该管的事。其次就是路上赶走那些瞎凑热闹的人也挺费时间的。
等交代完注意事项,值日老师的车也刚好开到宿舍大门口。
送樊教官上了车,刘教官的眼底冒出了浅浅的笑意,对他们说:“你们困了的可以回去了,不困的可以到我那里坐一坐,我一人无聊得很。”
最后,十三个人剩下412的七个。
其它人可能是因为不太熟,留下来怕尴尬,但这七个人嘛…… 熟人扎堆,脸皮自然就厚咯。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们聊聊,但又怕太晚了,所以我就叫想休息的人先回去了。” 刘教官声音沉沉的,像是有心事要倾诉,“是这样一回事……我们生活教官被安排了管理员这个任务,其实本来就不是我们擅长做的事,管学生真的蛮费力的。但这是我们工作份内的事,做了才有工资,这点累我理应承受。可是和这个樊教官共事的这一年多,他真的给我惹了好多麻烦。为了我的饭碗,我也只能一直承受……”
接着,刘教官说了很多樊教官捅出的篓子,比如检查内务扣分标准不一致导致学生有意见;清点人数看错名单冤枉学生夜不归宿;查寝时间太晚吵醒睡着的学生…… 最后都是刘教官帮他收拾的烂摊子。
七人听得挺震惊的,里面有一两件事以前听说过,或许是闹得比较大,可是没想到有这么多。
“这次的事件性质可能比以前的都要严重,所以…… 我想借这次机会,让学校把他调走。但是…… 光靠我自己的力量是绝对不够的,可能还需要你们的一点点帮助。”
“哎,说白了就是想让我们和你一起合力赶他走嘛!” 沈翎煊听出了刘教官话里的意思,并且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传出去我可不担责!”刘教官佯作生气地说。
顷刻间,七个少年笑作一团,或是因为刘教官的那番话,或是因为青春时代的热血得到了肯定。
“我们要怎么做?”林逸问,“不然口供对不上都得死。”
“你们过来,靠近点,”刘教官招了招手,七人凑了过来,“你们只需要向三方传递一下樊教官的事迹,首先是校领导,因为你们是见义勇为的,你们的话自然就可信;其次是九班那几个,让他们知道多一点,校领导问话的时候他们说的越多,也许冲突的性质会有所减轻;最后就是你们认识的一些别班的同学,这件事能闹的舆论范围越广,校领导就一定会更重视,处理的手段就会越绝。”
七人连连点头,“还得是你啊,刘教官,计划这么周密。”沈翎煊不禁夸道。
“其实我已经计划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