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置换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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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闲逛到后半夜，一行人才匆匆告别。
两人牵着手，红色的围巾搭在彼此左右肩，没走两步沈簇感觉脸上一凉，而后抬起了头。
下雪了。桑城的冬雪比都柏林还吝啬，这是沈簇来到这里遇到的第一次下雪，雪花很薄很小，还没落在地上就融化了。
顺着人行道，两人慢慢向小区门口走。
“沈簇，你在都柏林，过得好吗？”秦沨孑牵着沈簇的手开口问。
沈簇没有想到秦沨孑憋到了现在才问他，转过头看到秦沨孑剔透的眼睛，脑袋像接触不良的电脑，程序运行时不断串线，他忽然想，033被偷渡票骗到都柏林时候，是什么样的呢？过得好吗？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于是沈簇错开了眼睛，重新看着被飘雪模糊的路面“已经回来了。”
“可是我想知道。”秦沨孑抓着沈簇的手，让沈簇停了脚步，不得不转身看向自己。
沈簇微微睁大的瞳仁里，映着秦沨孑认真的眼，他像个静默的猫，听着秦沨孑道“不只是在都柏林，九年前你离开孤儿院后，你是怎么不幸福的，哪里疼，哪里让你难受，每一个细节，我都想知道。”
沈簇微微回避秦沨孑直白的视线“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好回忆的。”
秦沨孑看着沈簇沉默避让的眼神，一股无力酸楚的力气从心底里浮生。
“033，你怎么不说话？不喜欢聊天吗？”
“033你笑起来真好看，我给你讲笑话，你多多笑起来给我看看好不好！”
“033我拿了雨靴！我们一起踩水坑吧！”
“033你长得真好看，你看我呢？长得怎么样？”
“033，谁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帮你报仇！疼就要说，不管是昨天疼还是前天疼，你见到我都要跟我说！我给你撑腰！”
“033，我的手好痛啊~~~蚊子包让我挠破了！你给我呼呼好不好。”
“不是的。”秦沨孑红了眼眶，低头挨上沈簇的额头“你忘了？疼是要说的，不管是昨天的，前天的，还是好久以前的，都是要说的。那些疼痛不会消失的，对吗？我想听你说，好想听你说。”那是我对你无法化解的思念，永远缺席且无法弥补的痛苦时光。
那些年里，你遇见了哪些人？你又救了哪些人？他们都需要你，都追随着你，我好像一步步被他们挤下去了，不要落下我，我也需要你，我爱你。
黄白掺半的路灯光下，秦沨孑的眼泪啪嗒从眼眶里掉下来，落在沈簇左脸的痣上，慢慢滑落，又像沈簇的泪。
沈簇伸出左手，攥紧了秦沨孑的衣角“那你呢？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我甚至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给你留下，你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欺负？是什么时候离开孤儿院的？冬天有穿得暖吗？”你一直是优秀的，从一穷二白到如今的豪门显贵，瘦得营养不良也养得人高马大，我知道你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可如今的我们与曾经截然不同，我从名利场跌落，你从穷苦窝挣脱，一路赢得了身份地位，我可想而知你会见到多少优秀的人，我曾经也信誓旦旦要保护你，可现在。我还是不想让你得知那些使我我难堪的经历。
所有关切的话语最后都变成了咸涩酸苦的药，封住了两人的口舌，让彼此深深缄默。
我们不害怕分离，不害怕改变，不害怕未来，却畏惧那些不曾参与的光阴。
两人对望，眼里满是对那些时光的试探与纠缠，但最后秦沨孑轻轻道“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想你。”
沈簇抿了抿嘴“我也是。”
小区楼下的路灯不再不灵光，卫生显然变好，沈簇拿着钥匙，拧开了家门。
家里的摆设依旧，和他走时原模原样，然而他注意到鞋柜上，桌布上，都被打理得没有一丝灰尘。
将外套在衣挂上挂好，沈簇伸着手指头回身看向秦沨孑“你找人打扫的？”
秦沨孑将拖鞋拿出来，放在沈簇脚边，抱住了沈簇“嗯，我打扫的。”
沈簇双脚伸进拖鞋里，被秦沨孑抱着两人像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坐倒在沙发上，沈簇还愣愣着问“你一直在打扫吗？”
秦沨孑手指一圈圈转着沈簇的发尾，鼻子在沈簇耳后不断嗅着“嗯。这里是你住的地方，有你的痕迹，有你的气味。”
沈簇没作声，慢慢放出了信息素，轻轻环绕在秦沨孑身旁。
“我看到镜子上面的白布了。”秦沨孑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为什么不想照镜子？”
沈簇呼吸一顿，实在是不想再拒绝秦沨孑，只好说“我很丑。”
“不丑，你是最好看的。是谁说你丑？”
“没有人，是我自己觉得。”
“是什么让你这样想？”秦沨孑实在感激上天让自己在小时候遇见了沈簇，看到曾经那个喜欢在任何可以照出脸的地方到处瞧、臭美的沈簇。这样一来，他就能感知到沈簇所有最隐秘的悲伤。
秦沨孑起身，两人面对面坐着，沈簇靠在沙发扶手上，秦沨孑就一个劲地向他拱过来。
沈簇撑着秦沨孑的胸膛说“是我父亲。”
秦沨孑怔愣着，看着沈簇带着微笑和羞怯地轻飘飘带过那段暗无天日的经历，支棱的发丝也显得乖顺，凌厉的眉眼内敛。
“可能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祟吧，后来每一次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就会想到曾经的样子，忘不掉，干脆就不看了。”
沈簇故作轻松，挠了挠脸，耳边秦沨孑安静如鸡，他只好抬起了眼，却看见秦沨孑在看着他，双眉紧蹙，嘴唇紧抿，眼眶里泪水晃动，双手紧紧抓着沙发的皮料。
“你怎么......”沈簇轻笑一口气，刚要说话，又触及秦沨孑的神情。
话还是吐不出来，下唇抿了抿，他的视线蓦然就模糊了起来，抵在了秦沨孑的肩膀上。
秦沨孑紧紧拥抱着他，紧到发箍，窒息。
明明不打算告诉秦沨孑，明明不打算让秦沨孑看到这么脆弱的一面。
秦沨孑一遍遍亲吻沈簇的耳骨，一次次抚摸他的脊背。
“还疼吗？有没有再吃药？”
沈簇短暂的沉默，而后狡辩般道“已经很少了，我发现每次打拳时的肾上腺素让我兴奋，平时苦恼的发抖也不用刻意注意。”
秦沨孑短暂的沉默，而后轻叹口气，一把抱起了沈簇，向卫生间走去。
“嗯？”沈簇被秦沨孑单手托着屁股抱起来，眼前是倒退的房间“你做什么？”
秦沨孑打开卫生间的灯，又拽开浴室的磨砂玻璃门，给浴缸放了水，将沈簇托起来，亲他的脸“给小宝贝洗香香。”
“啊！？”沈簇回头看着哗啦啦的热水，拍秦沨孑的胳膊“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洗。”
“不要。”秦沨孑赖皮地贴着沈簇的脸，来回蹭，把沈簇的脸蹭红一片“给你洗怎么了？我们又不是没一起洗过，哪里没看过了？”
沈簇捂着脸“这不是一回事。秦沨孑，你赶紧放我下来！”
“好吧好吧。”秦沨孑笑着弯腰，却是将沈簇放进了浴缸里。
沈簇的脚还没落地，就感觉屁股一热一湿，回头快速直起身“停下，快停下，秦沨孑！我的裤子！”
秦沨孑贴着沈簇“宝贝不乖，怎么尿裤子？”
“哈？！”血气上头，沈簇揪着秦沨孑的头发不可置信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秦沨孑笑嘻嘻地三下五除二就脱掉了沈簇的衣裤，将人托着脑袋放进了热水里，而后一把甩掉了毛衣，就往浴缸里钻。
“秦沨孑！！”沈簇一时之间上下作乱，恨不得去捂自己的眼睛。
秦沨孑却从容地流氓，挤了沐浴露打出泡沫就往沈簇身上摸“给小宝贝洗澡喽~”
沈簇差点滑进水里，只反驳道“我不小。”
秦沨孑这时候捞起他“怎么不小？沈簇，你在2004年6月1日出生，11岁从五年级跳级到初一学年，14岁初二跳级到高一，现在你只有16岁。”秦沨孑的话音微微颤抖。
“在孤儿院的档案里，我在2003年不到一岁被送到了孤儿院。亲爱的，我比你先一年出生，比你大了365天。”
沈簇抓着浴缸边，整个人在状态外。
什么？
“所以。”秦沨孑又挤了洗发水，在手上搓出泡沫而后抓起了沈簇的头发“现在轮到哥哥来保护你照顾你。”
沈簇喃喃道“哥哥？”
秦沨孑忽然舒出口气，逮着沈簇的脸蛋嘬了一口“真乖。”
沈簇抓着脸，来不及反应，只皱眉道“我不用保护，我不是弟弟。”
“我知道。我们小花很强，是我想要保护你，想要呵护你，想要洗被你弄湿的裤子。”秦沨孑耐心地循循善诱。
“你的疼痛不代表娇弱，害怕和眼泪不是懦弱，依靠同样不说明无能，沈簇，你天生下来就具有被爱的才能，而爱不需要衡量和资质。”
秦沨孑细心地遮住沈簇的眉毛，拽下花洒冲洗沈簇的发丝“再多依赖我一点吧，我需要你的依赖。”
沈簇不知道自己在秦沨孑眼里是什么模样，只是蜷着双腿，从秦沨孑手掌心向外看秦沨孑的脸。
“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想治疗也没关系，你不开心就抱着我，发抖也抱着我，疼也抱着我，哪里都有我。”
“直到你的世界只剩下我。”
秦沨孑重新挂好花洒，在热水中将沈簇抱起来“我是为了你出生的，名字是你为我起的，我的一切都为你活着。”
“不要哭。”
“混蛋。”
“混蛋爱你。”
“不要脸。”
“不要脸也爱你。”
“以前都是你叫我沈簇哥哥，你骗我。”
“以前你需要弟弟，现在你需要哥哥。”
“不是。”沈簇闷声闷气轻声道。
“是需要033和秦沨孑。”
“需要我？”
“嗯。”
“那如果我是011，022，赵沨孑李沨孑呢？”
“不管你叫什么。”
最后两人的谈话在浴室的水汽中以互相依偎结束。像初生的婴儿，在温暖的水里抓着彼此，精神是两人的脐带，不断汲取互相的养分又不断给予、滋养彼此的灵魂，共同生存。
一小时后，在秦沨孑不断的上下其手中，沈簇拍了拍秦沨孑的脑袋。
“我饿了。”
“明天还要上学。”
......
“吃咖喱。”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置换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