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法案》张焱

7、第 7 章

　　黑林，深草，砂砾，枯叶，腐败的潮湿，细菌与昆虫预备将我分而食之。
　　内塞尔像是又回到那个弱肉强食，四处漂泊，饥馑寒冷的末日世界，他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
　　刚经过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鼻翼间仿佛还能闻到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双手温热，那一定都是刚喷出来的鲜血。
　　尽管入目一片漆黑，但他能感受到那上面的血，是鲜红的，是粘腻的，是跳动的……
　　啊……
　　内塞尔猛地睁开眼，从噩梦中醒来。
　　这才发现是路易斯，一大早就在玩他的手，原来他梦里感受到的不是敌人的鲜血，而是路易斯雪白的脸。
　　他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对着他的手心又亲又舔的路易斯。
　　路易斯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又把脸贴到他汗津津的额头上，有些担忧地问道：
　　“你怎么出了好多汗，你觉得冷或者热吗，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事，是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内塞尔搂着路易斯的腰，像摸猫一样，呼噜着路易斯卷曲蓬松的金发，“梦到我以前的生活，你知道的。”
　　“别怕，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现在在床上呢。”
　　内塞尔一手摁住路易斯在他肩窝拱来拱去，舔舐着他喉结的脑袋，一手扯出已经不安分地，滑进他丝绸睡衣的双手：
　　“好了，我该去学校了，你也该起床了，你昨天不是还说要给我打一辈子工吗？别光说不做啊亲爱的宝贝儿。
　　“再说您那庞杂的家族事务，我也处理不来呀，就像咱们昨天说好的，除了按这边的社会风俗，改成我的名义，其他的一切不变。
　　“冠我的名，掌你的权，做你的事，给我们的孩子树立一个辛勤工作，好好学习的榜样，怎么了？你叹什么气，不舒服吗？要不要……”
　　路易斯大大的一只，被他推到一边，像一滩生无可恋的小猫，手像猫爪尖一样，只用最前面的指尖勾着他的右手：
　　“我真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宽厚的手，比我见过的任何雄虫的手都要宽厚温暖？”
　　“嗯嗯嗯。”
　　内塞尔一边随口敷衍，一边坐起来。
　　用空着的左手扯下扣子已经被路易斯悄悄解开的上衣，随手丢盖到路易斯的脑袋上，趁他去拉开衣服才顺势抽出他的另一只手。
　　“等等，什么叫你见过的所有雄虫的手？怎么着，你在军事学院读书的时候，还给别的雄虫手把手教学过？”
　　路易斯刚刚从满是内塞尔气息的睡衣里出来，还晕晕乎乎的，被这么一问，好一会他才慢吞吞地抱怨道：
　　“会操纵机甲的雄虫我也就见过你一个，我是说爱德华会长的手，像蛇一样低温，指着我每一个签得不让他满意的名字，看我就像看整个虫族社会的最社会渣滓的败类一样。”
　　内塞尔也想起昨天，爱德华让他签好字的气势，不由得会心一笑。
　　飞快穿好衣服，路易斯又和他蹭蹭贴贴好一会，才结束了这个早安吻。
　　他的笑容一直维持到打开等在小院门口的悬浮车车门：“切萨雷？你怎么来了？”
　　年轻有为的第六军军长，切萨雷少将是个浓眉大眼，长相周正，体型健美，肌肉男模身材，性格也很爽朗大方的讲义气的典型军虫。
　　此时他一脸无语的看着内塞尔表演一秒变脸，对他的嫌弃万分委屈：
　　“我不能来吗？你不会忘了你昨天去了中央法庭吧，你们俩闹这么大的事儿，军部，法庭，还有雄虫协会都恨不得要问到我脸上来了。
　　“连我同期的八卦电话我都接了一天了，可是我又知道什么？又不是我让你们吵的，我哪知道你们什么情况，现在吵到哪一步。”
　　“那你今天还过来，不怕回去又被逼问？”
　　“唉，不儿，兄弟是那种怕被逼问的虫吗？他们爱问就问，反正我啥也不知道。”
　　内塞尔看着切萨雷若有所思，切萨雷看他一言不发，也有些后悔今天一时冲动就过来打探。
　　在绿森星系，生死存亡的时候，三个虫关系好是好，但是现在毕竟是在首都星。
　　更何况事关雄虫的私密情事，按他们军部上下通传的流言蜚语，他本应该保持距离，这样对他们都好。
　　可是他是真亲眼目睹过这两个虫轰轰烈烈，旷世情种的时候。
　　无论如何，哪怕是他这种钢铁直雌，心里也会有对这种真挚感情的向往，因此也会不由自主，在别虫的感情里投注自己的感情。
　　正当他感到自己的越界时，内塞尔反而轻描淡写地一笑：“你还好意思讲，那个《玫瑰法则》怎么回事？跟着他一块瞒我，嗯？”
　　切萨雷道：“《玫瑰法则》怎么了？我们这里结婚都签这个呀，不然哪有雄虫愿意和你结婚？”
　　“那也不是这个签法吧，哪有把自己所有财产，包括自己都签出去的？你凑什么热闹，点什么头？
　　“我是说除了个虫财产少的，大家族的继承虫里没有这样的，难道你求婚会把你的第六军也送出去吗？”
　　“我当然不会。”
　　切萨雷认真解释道：“第六军是属于军部的，不是我的个虫财产，如果我把第六军送给雄虫，就是给雄虫惹麻烦，除此之外，当然所有都可以。”
　　切萨雷继续解释道：“再说了，你们俩也属于特殊情况了，如果不把所有财产都给你，雄虫协会和全联盟上下都不会放过路易斯的。”
　　内塞尔叹了口气：
　　“这些事我也是才知道，路易斯不怎么愿意和我说，这就是我担心的。他把财产都给了我，他怎么办。
　　“我昨天也能感受到，雄虫协会和法庭都对我们的结合意见很大。
　　“路易斯也承认，等他生下虫崽，可能就会被赶出首都星，万一到了那个时候，能不能用瓦卢亚的家族势力，还有他们对我可能存在的优待来保住他。
　　“那我现在该做哪些准备，从哪里入手，争取谁就很关键，可直到现在，我真的毫无头绪。”
　　切萨雷听了，又犹豫着问道：“那路易斯怎么说？”
　　“他让我按我们之前的计划，去联盟第一军事学院系统地学习机甲操纵。”
　　“是的，按您的年龄，的确应该去学院学习，这样，雄虫协会和法庭也会无话可说，暂时闭上嘴。”
　　“可是，我又不是刚刚成年，想要给自己在军部预备役里挑选求婚者的小雄虫，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追求者，而是支持者。”
　　切萨雷拧着浓眉思考了一会：
　　“的确如此，但是离开学院，在政界，商界，军界的交际场上，那些年纪老大的雌虫用心不纯，会更难找到支持者的。
　　“其实军校也好，能进入联盟第一军事学院的雌虫也都是他们家族的佼佼者，带着家族厚望和各种资源，如果出身平凡，也多半天赋异禀，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再说了，您可不是普通的雄虫，不提您的个虫能力，就凭圣丹尼的光环，也多得是虫愿意追随于您。
　　“不管是仰慕之情，还是爱慕之心，只要他们愿意在适当的时候，代表自己，牵线家族支持您不就够了吗？”
　　“你说得对，不要称我为您了，你是我们的朋友，再说了，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你，我们在军部的朋友。”
　　切萨雷挺直了胸膛，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当然，我们是朋友，这件事情，我也是完全支持你们的。”
　　他又有些失落地解释道：
　　“可惜我们第六军只是平民的军队，没有多少话语权，如果你去学院，应该争取的是第一军和第三军。
　　“第一军的军长凯勒布·霍桑他有一个弟弟奥拉德·霍桑正在读大学三年级，就已经有大半时间泡在第一军，接受培训了。
　　“听说他理论和实践成绩都很好，霍桑家族也对他寄予厚望，全力培养，如果没有意外，他会接他哥哥的班，继承第一军。
　　“还有第三军，那是路易斯曾经服过兵役的地方，他和他们全军上下关系都很好，第三军的军雌虽然也都出生不错。
　　“但是家族里都另有继承虫，因此只能来军队自己打拼出一份前程，也很容易就能培养出并肩作战的战友情谊。
　　“尤其是路易斯那种聪明虫，在第三军简直如鱼得水，他们军长没有结婚，申请冷冻精子生了一对双胞胎，分别叫亨利和利瓦蒙，也是今年才入学。
　　“也许你们会在同一个班级，看在路易斯的份上，他们会是你天然的同盟。”
　　内塞尔用手指戳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
　　“第一军的军长凯勒布·霍桑，我没记错的话，是科学院的a级雄虫杰西·德维尔的婚约者？”
　　“天啦，这个笑话现在连您都知道了，”切萨雷一愣之下，忍不住低头憋笑，“其实我们私底下，都笑他是德维尔阁下的婚约伪装者。”
　　“嗯？婚约伪装者？什么意思？”
　　“就是婚约到最后一步没有谈成，阁下看不上他，他又死皮赖脸不放弃，还伪装成正在商谈的样子呗。”
　　“为什么没谈成，也是因为财产划分，哦不，《玫瑰法则》吗？”
　　“是，也不是。”
　　切萨雷斟酌了一下用词，谨慎道：“事关阁下的个虫隐私，我们这些局外虫也不可能知道得那么多，只知道多半是霍桑理亏。
　　“因为阁下最后请他的一位平民议员朋友来搅局，要求先签另一份婚约，也就是凯勒布·霍桑的雌君位置不保，甚至还要屈居于平民之下。
　　“这样丢脸的事情，霍桑家族当然不愿意，因此这场闹剧也就慢慢变成僵局。”
　　内塞尔有些困惑：“那雄虫协会也不管吗？就让杰西·德维尔雌君的位置无限期空悬下去？”
　　“霍桑家族早就想放弃了，但现在是德维尔阁下不松口，从他进入科学院后，大家都说他会是下一任雄虫协会会长。
　　“你知道的，爱德华会长名义上也没有结婚，其实也是，娶不娶雌君又不一定影响生育，那这种小事，当然是优先尊重雄虫的意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