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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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阵充满哀伤的、熟悉的哭泣声响起时，陆瑾礼便知道，自己今夜又陷入了那场梦境。
那场不断重复的梦境。
断断续续的哭声，似乎来自于一位年轻的omega。
——但在梦境伊始，哭声开始之前，会闪现一些随机的片段。
有时是一片睡衣下摆来回晃动，像是有人正在焦虑地踱步；有时是两人争吵的声音，其中更清亮的音色总是歇斯底里，而低沉的那道声音充满疲惫和抗拒，一副疲于沟通的样子。
而无论是什么样的场景，最后都以那道哭声响起作为结尾——到了这时，年幼的他总是能感受到，一只微凉的手正在缓缓抚过自己的面颊。
模糊的视野里，那位omega的神色很温柔，眼神中却充满了悲伤。
苍白的唇张张合合。他原先只记住了每个词大概的发音。
随着梦境不断重复，他逐渐理解那些含着泣音的词句。
“小礼。”那人一边抚摸他的面颊，一边如此呼唤他，“永远、永远，不要爱任何人……”
那人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画面在此刻便倏然转换，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
白色的裙摆下，一截更加苍白的、纤细的脚踝，在半空中轻微地晃动着。
睡裙对那人而言，好像有些过于宽大了。
悬在高高的房梁上，那道身形罩在一袭白裙中，空空荡荡——直到彻底陷入寂静，如同折翼的鸟雀。
散乱的黑发掩住了他最后的面容，以至于陆瑾礼从来没能看清，那人死去时，会带着怎样的神情。
——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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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礼堂后台的嘈杂人声中，alpha骤然惊醒过来。
环顾四周，休息室里灯光昏暗，空无一人。急促的脚步声和零乱的交谈声从门外走廊传来，大概是仪式即将开始，所有人都在准备。
今天是首都中心大学的毕业典礼，陆瑾礼代表陆氏受邀前来。
他初回国接手家业，许多事务都还在熟悉中，晚上又遭受噩梦侵扰，难免疲惫。
典礼开始之前，由于不喜欢礼堂大堂的拥挤和吵闹，陆瑾礼安排助理暂时在大堂等待，自己则一个人前往后台，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会。
他来到一间无人的休息室，随意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下。却没想到，原本计划中的闭眼小憩最终成了浅眠。
惊醒后抬表一看，漫长的噩梦不过只是现实中的五分钟罢了。
后脑的胀痛没能缓解丝毫，太阳穴处反而泛起一跳一跳的疼痛。陆瑾礼没忍住轻蹙起眉，按了按鼻根。
临近易感期，alpha的生理反应由于睡眠不足而格外难以抑制。他感到口罩下的牙尖有些发痒，暗自咬了咬舌尖。
“是身体不舒服吗，同学？”
一道轻柔的声音蓦地响起。
陆瑾礼立刻收回手，抬眼看向方才发出声音的人——是一名面容昳丽的青年，在房间的昏暗处站着，所以陆瑾礼没能第一时间看见他。
见alpha没回答，青年又走近几分，神色含着歉意和关怀：“抱歉，我不是故意吵醒你……只是要上台了，我有点紧张，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读读稿子。”
青年局促不安地道着歉，长睫轻闪。
他有着一双极其漂亮的杏眼，睫毛卷翘，眼尾柔和，在灯光映照下，浅色瞳仁仿佛剔透的琥珀。
见道歉对象始终不语，小鹿眼瞳水润润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愧疚得哭出来了。
陆瑾礼按捺下自己蓦然升起的、用沉默逗弄对方的坏心思。
“不，我没事，只是被噩梦惊醒了。”不知为何，原本可以选择迂回的理由，却还是说了实话，“不是你的错。”
青年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随即，他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将胸口插着的一小簇白色的花取下，递给了陆瑾礼，像是毫无防备对人类示好的小动物。
男人挑了挑眉，没有立刻去接：“我能问问这是什么吗？”
毫无缘由的赠礼，让人难免心生疑问。
“这是洋甘菊，它的香气有助眠的作用。”青年柔声解释道。
“同时，它也代表坚强的意志、逆境里的希望……我想，或许可以让它陪你一起解决那些烦忧和困扰。”
闻言，男人怔愣一瞬，随即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接过对方手中的一小簇白花。
他的语调中带着难以察觉的促狭：“…十分感谢你的祝福，学长。”
末尾二字略有停顿。
青年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神色，似乎还想宽慰他几句，却在此刻听到典礼流程的播报声。他看了眼时间，只能匆匆地告辞离开。
陆瑾礼微笑着同他告别。
那几朵泛着淡淡香气的小花，被人捏在掌心，凝视了很久，几次悬停在垃圾桶上方。
直到最后，才被收入男人的西装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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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宅二楼书房，窗外的阳光渐渐暗淡，暮色从天际蔓延。
男人将一枚与自身气质格格不入的干花书签，插入尚未浏览完毕的文书中。
“……纵使我们被现实所束缚，我们的心灵仍然是自由的。”
两年前的典礼，在优秀毕业生致辞环节中，青年在发言里如此说到，引得全场掌声雷动。
陆瑾礼由此知道了那人的名字——是尹家旁支的一名omega，尹依兰。
姿容清纯，身段窈窕，没有婚约，恋爱经历同样为零，身在囚笼却依然天真地向往自由——还恰好有几分不知从何处养成的、随处悲天悯人的大善心。
一枚很适合的……棋子。
他安静地凝视着书签中镶嵌的白色小花，将放置在书桌右下角的另一个干花香包拿过来。
同样是洋甘菊，一份陷入永远的静止；另一份则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了香气，又被那人细心地用崭新的花包替代，陪伴他每晚安眠。
想起那道身影，男人的黑眸中流露一瞬的温情，连他自己也未能察觉。
手中的花包近乎散尽了香味。照理来说，依兰会在今天为他准备一份新的。
只可惜，这次或许拿不到吧。
陆瑾礼估算着计划的推进程度，有些惋惜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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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玻璃花房中，尹依兰正在完成制作香包的最后步骤。
用粉色丝带束好花包的开口，再系好漂亮的结，一个新的花包就完成了。凑近嗅嗅，能闻到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舒缓香气。
按照干花的香气能够维持七天来看，现在送出这个新的大概刚刚好。尹依兰默默想着。
他打算趁着晚饭时间把东西送出去，正好还可以问问瑾礼最近睡得怎么样。
不知不觉，在陆宅生活已经一月有余。作为陆家唯一的继承人，陆瑾礼应该有着相当繁重的工作，但仍然挤出了很多时间用以陪伴他——尹依兰偶尔会担心自己占用了他的休息时间，而alpha总是用温柔的语言打消他的不安。
在陆瑾礼的帮助下，尹依兰对这片地方渐渐熟悉起来，也不再那样局促。
他将大部分的精力用以打理这座花房，把曾经出于爱好而学习的花艺知识付诸实际，每天都安排得很充实。
……如果瑾礼并不排斥甜食的话，或许自己可以亲手在厨房做点滋补的汤品，以表示感谢。
不过仔细说来，虽然在烹饪课程上拿了高分，但毕业之后，他亲自下厨的次数确实少了很多。
妥帖地将香包密封好，尹依兰一边思考，一边向花房门口走去。
而在他的右手触及门把手的一瞬间，一股久未造访、却并不陌生的炽热，倏忽席卷全身。
双腿一瞬间失去全部力气，毫无支撑的纤瘦身躯撞到冰凉的木门上，又一点点向下滑落。滚烫的呼吸凝出一片薄薄的白雾，很快便烧得他无法再思考。
凭着仅存的理智，尹依兰摸向围裙口袋，却蓦地想起那件装了口服抑制剂的大衣，在今天早晨恰好被自己交给了负责清洗的佣人。
——他真该，再多备几个药盒。
只是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未被标记过的omega，缺少alpha信息素的抚慰，发.情期总是来得猛烈又迅速，所以需要尽快、足量地服用抑制剂。
这是omega初级教育的第一课便会强调的知识。
浓烈的兰花香开始蔓延。
“呼、呼……”
尹依兰急促地喘息着，双目逐渐失神。
冷汗早已浸透内衫，他浑身颤抖得犹如落水的雏鸟，却依旧伸出右手，狠狠对着后颈的抑制贴按下去。
隆起发烫的腺.体正在抑制贴下鼓胀，被毫不留情地压实、密封，疼得青年一哆嗦。
他祈祷，花房的新风系统，足够遮掩弥散的信息素。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