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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郊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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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时嘉清便乘着马车来接季云意。
“原是徐老夫人下的游春帖子,她一向爱热闹,尤其喜欢看年轻人在一处玩耍。她下的帖子,那些人家若是无事一般都不会推拒。”时嘉清歪在车里的引枕上说道。
“这是为何?”季云意问道。
“徐老夫人是绥州人尽皆知的巾帼英雄。有一年宛人打到了绥州城外,京中派来的援军迟迟未来,城里守军奋力抗敌。但宛人来势汹汹,守城的徐大人被一只流箭射中栽下了城墙,军中群龙无首,人心涣散。这种时刻,徐老夫人毅然站了出来,她身披铠甲,目光炯炯,一身气度让士兵都无法直视。后来在她的带领下,绥州守军苦苦坚持到援军到来,徐老夫人自此便被绥州人所钦佩。”
“竟是如此,这位老夫人当真让人敬仰。”
时嘉清认同地点点头,继续道:“不光如此,她还经常接济穷苦百姓,广施善粥。”
“而我父亲也乐善好施,和徐老夫人常有来往......”
时间就在两人的闲谈中逝去,马车在一处山庄门口停下,时嘉清带着季云意去拜见了徐老夫人。
老夫人年近花甲,虽然脸上皱纹遍布,但她目光迥然,精神矍铄,丝毫没有这个年纪的老人该有的疲态。
“哟,时当家来啦。”徐老夫人带着调侃的语气。
时嘉清笑着上前:“老夫人就别打趣我了,还是唤我清儿吧。”
徐老夫人哈哈一笑,随后才看到了随她一起来的季云意。
后者行了一礼:“老夫人好。”
“好,好,这位小娘子是?”徐老夫人看向了一旁的时嘉清。
“她姓季,是清儿的大恩人,家中经营一家酒肆。”
徐老夫人闻言立马接口:“原来是季小娘子。”
“这位小娘子长得好生标志,快到我身边来,让老妇仔细瞧瞧。”
季云意看向时嘉清,后者点了点头,她才走上前去,被老人家一把揽住,徐老夫人笑得和蔼,看了她好一会儿,道:“季小娘子这等姿容,也不知今后会便宜了哪家小子。”
她这个年纪,最爱给年轻人牵线搭桥。
季云意没有说话,只是略略低头,诸位夫人看着以为她是羞怯皆笑了起来,只其中有个穿粉衣的娇俏小姑娘冷哼了一声。
和徐老夫人说完话以后,时嘉清拉着季云意在大厅一角坐下说起悄悄话来。
“听说云麾将军也来了。”
季云意闻言抬头左右瞧了瞧,时嘉清扯了她的衣袖一下:“他是男客,自然不会和女眷待在这里。”
季云意了悟有些窘然,好在时嘉清没有注意到,她继续说道:“一般这种宴会云麾将军都不会来的,也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
她暗自纳闷,然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狐疑地看向身旁好友:“我记得你酒肆开店那日,云麾将军好像派人送了礼来?”
当时季云意太忙,她没找到时间和她说话,因此一直憋到了今日。
季云意轻轻点头。
时嘉清的眸子一下亮了,里面的好奇之意不容忽视。
“所以你们是什么交情?”
季云意看着她别有深意的眼神,急忙开口:“只是京中旧识,说不上多深的交情。”
只是她还欠着人家的救命之恩。
时嘉清自然了解了季云意的一些过往,知道她曾经也身份煊赫,因此倒没有多加追问。
就在她们闲聊的时候,又有一行人走了进来。
季云意抬眼看了过去,只见带头的是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女子,眉目端正,面容姣好,只眼角的皱眉暴露了她的年纪。未语先笑,还未走进门便和徐老夫人打起了招呼。
而她后面跟着的一男一女正是季云意酒肆开业时见过的时家兄妹。
她神色一怔,低声问道:“嘉清,那不是......”
“我的大伯母。”时嘉清郁郁接口,偏头不去看她的大伯母和人谈笑风生的样子,转而看向了和徐老夫人并排而坐的另一位锦衣妇人。
季云意察觉到时嘉清碰了碰自己的手臂,转头一看,便看到时嘉清示意的眼神,她随之望了过去。
只见那是位穿着不俗的妇人,只是面容庄严,不怒自威,通身有股上位者的姿态,而且此时,她面上隐隐有种不喜的神态。
“那是我大伯母的嫡姐,知府大人的妻子。”时嘉清悄声道,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季云意闻言有些纳闷她的情绪怎么转变得如此之快,刚刚不还因为伯母的到来不喜吗?
时嘉清瞧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要说我这大伯母,确实精明能干,但她这辈子吃过最大的亏,便是她的嫡姐亲自喂的。”
看着季云意不解的神情,时嘉清小声解释着。
太玄县是离绥州城最近的一座县城,往来只需半天的路程。十五年前,太玄县新来了一个县令姓田,而那时时嘉清的伯父还只是一个进士。
十五年后的今天,田县令早已成了绥州城的知州,时嘉清的伯父则成了太玄县现在的县令。
两人其实并没什么交情,只是田知州娶了萧家大小姐,时县令娶了萧家二小姐,两人因此成了连襟关系。
“如此说来,田知州与时县令该是关系很好。”季云意道。
时嘉清摇摇头,拿起桌上的瓜子磕了起来。
“十五年前,还是县令的田知州当时正与我的伯母——萧家的二小姐议亲。”
“萧家二小姐?那不是你的伯母——”季云意提高了声音,时嘉清急忙捂住了她的嘴。
季云意压低声音道:“那她后来怎么成了你的伯母?”
时嘉清咂咂嘴:“我大伯母——萧家二小姐本与田县令情投意合,奈何萧家大小姐也看上了当时样貌俊朗,年轻有为的县令。而且我伯母是庶出,但她机缘巧合在寺庙偶遇了避雨的田县令,两人一见钟情,约好县令上门提亲,谁知大小姐不知从何得知,竟在县令上门提亲那一日给我伯母下了药,让田县令亲眼看到我伯母与男子苟合的一幕。田县令怒而离去,后来不知怎的他居然看上了萧家大小姐,两人之后结为连理。而我大伯母不得已与那个污了她清白的男子成了亲。”
“那个和你伯母苟合......的男子是你伯父?”
时嘉清点点头。
季云意好奇道:“你伯父如何会出现在萧家,且正是田县令提亲的那一日。”
时嘉清吐掉嘴中的瓜子壳,无奈一笑:“可不就是巧吗?我伯父与萧家的大公子是至交好友,当日我伯父正好上门作客,饮了些酒在府中闲逛之时,正巧碰上了被下了药跑出来的萧家二小姐,两人均是神志不清的状态,撞到一起而后就......”
季云意猛地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青天白日的就......那样了?”
时嘉清微红着脸:“临门一脚的时候被田县令和大小姐撞见了,丫鬟仆妇急忙上前分开两人。”
“这个萧家大小姐是个厉害的。”季云意喟叹道。
“可不是吗?”时嘉清随口道,“而且田县令任满之后带着萧家大小姐在京中做了十年官,前两年不知怎的又回到绥州城来做知州了,我伯父混了这么久也才做了个太玄县的县令。”
“现在好了,绥州城这么小一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的,想不膈应都不成。”
说到这里季云意便瞧见时嘉清的伯母一脸僵硬地与田夫人行礼,她们寒暄期间,季云意注意到一道视线一直看着自己这边,于是她抬眼看了过去,恰好对上了一个男子的眼神。
那男子见她看了过来,还勾起唇角朝她点了点头。
季云意面无表情地转开视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男子正是时嘉清的表哥。
她以为男子该移开视线了,结果余光中那视线反而越来越近,直到......
“清儿。”一道妇人的声音响起,其中带着惊喜。
季云意才发现是时夫人过来了,后面自然跟着她的一双儿女。
时嘉清本是在看窗外风景,闻言身子一僵,良久才转过身来,扯了一抹笑意道:“伯母。”
时夫人闻言笑容满面,一副十分亲切的模样:“许久未见,清儿长得越发可人了。”
时嘉清忍了忍,道:“伯母谬赞。”
时夫人似乎这才看到季云意的样子,问道:“清儿,这是你新结交的朋友吗?”
“嗯,她姓季。”
季云意闻言只好起身行了一礼。
“唔,季娘子的模样也端正。”时夫人说完,朝身后两人道,“希儿,宜儿,还不来打个招呼。”
于是季云意知道了那个一脸风流公子哥儿模样的时嘉清的表哥名叫时存希,而那个和时夫人长得十分相似的姑娘名叫时依宜。
季云意和他们见过礼之后便没有再说话。
时夫人自顾自地在时嘉清身旁坐下,一边说道:“清儿,那个贾林真是伯母瞎了眼,谁知道他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你放心,下回伯母再给你寻个知根知底的,保证对你好......”
时嘉清及时打断:“伯母,我心情不好,我们先不提这事好吗?”
女子脸色及其难看,时夫人闻言面色一僵,随后又笑着道:“行行,等清儿想谈了我再与你商量。”
说完她这才带着一双儿女走了。
“看吧,我这伯母还想着我家的产业呢,一个不行,还想再送来一个。”时嘉清咬着牙道。
“我就不松口,看她能把我怎么办。”
“逼急了我上知府衙门告他们去。”
季云意无言,只能拍拍她的手。
后花园中,时夫人带着依宜往偏僻人少的地方行去。
等周围人少了,她才恨恨道:“小贱蹄子,这是把我防上了。”
她用力拧着手中锦帕,眼珠子转个不停。
“母亲,那可怎么办?”
时依宜也有些烦躁,父亲俸禄不多,她还想着母亲把堂姐那价值半座绥州城的产业占为已有,好让自己恣意挥霍呢。
时夫人瞪了女儿一眼:“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
若不是知州夫人是她那自小就不对付的嫡姐,她怎么也得想办法打好关系,这样随随便便给那小贱人安个罪名,那时家的产业不就手到擒来?
可惜......
说到嫡姐,她又想起陈年旧事,眼中满是阴翳,若不是那贱人当年的陷害,如今的知州夫人可就是自己了。
想到此处,她猛地就拧烂了手中的帕子。
时依宜本被母亲说得垂下了头,此刻听到动静吓了一跳,弱弱道:“母亲。”
时夫人看了眼被自己吓到的女儿,安抚地露出一笑:“无事,母亲只是想到了不好的事。”
罢了,如今已是这种局面,她又能怎么办呢?夫君不争气,她还是寄期望于儿子吧。
想到此处,她一边带着女儿往热闹的地方行去,一边严厉叮嘱:“你哥哥可是要考状元的人,你得把眼睛擦亮点,把你哥哥看牢了,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骚狐狸近你哥哥的身......”
“宜儿知道了......”
众人赏了园子,用过午膳,后面便到了打马球环节,季云意不爱看这个,时嘉清嫁人之前是极喜欢玩儿这个的,如今几年没玩有些生疏,便陪着季云意一起转转。
马球场上热闹非凡,绥州男女大防没有京中严重,场上有年轻的男子女子组队,一起比赛。
她们在场外周围随意走着,偶尔停下看看现在是哪队在打。
时存希在场上,他是蓝队,穿着骑服时看起来是有些英姿飒爽,而且他长得不错,一下吸引了场上众多女子的目光,其中一个粉衣女郎便一直追着他跑。
时嘉清莫名笑了一下,指了指那个粉衣女郎说道:“那个对我表哥穷追不舍的娘子你可知是谁?”
季云意摇摇头。
“知州之女田女珺。”
“那不是你伯母嫡姐的女儿吗?”
“是啊。”时嘉清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我伯母和其嫡姐田夫人两人水火不容,但田夫人唯一的女儿却爱慕着我伯母的儿子。”
“你说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剪不断理还乱?”
季云意一时有些无言,这确实......
“不过田夫人倒是很早就给田女珺定下婚约了。”
“那她还......”季云意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你想说还这么明目张胆是吗?”时嘉清轻笑一声,“其实他们说起来还是表哥表妹。”
“表哥表妹关系好,看起来有点亲近似乎也解释得过去,因此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季云意微微颔首,此时她注意到场上情况变得有些不同。
田女珺和时存希一队,时依宜属于红队,她本该好好接球传球,但此时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挡在田女珺身前,让她无法靠近时存希。
田女珺左突右冲始终绕不过她,于是两人之间的阵势一时剑拔弩张起来,季云意看她们的口型和架势似乎马上要打起来。
最后还是时存希赶了过来及时将两人分开,避免了一场纷争。
季云意和时嘉清这边看得有些无趣,时嘉清突然提议道:“要不我们去骑马吧?”
“我不会。”季云意说完神色有些赧然,京中贵女或多或少都会骑马,只是她小时候身子弱,母亲并未允她参与这么危险的活动。
时嘉清诧异了一瞬,接着便说:“那我来教你,不难的。”
季云意还在犹豫,时嘉清掺着她的胳膊就走:“去吧去吧,骑马很好玩的。”
两人相携着离去,不一会儿就换好衣服重回球场。
季云意换了一身红白骑服,头发也高高束起,听着一旁的时嘉清说着骑马知识。
她肌肤雪白,长相清丽,骑服又将她的身材优势凸显了出来,整个人在阳光下十分夺目,吸引了不少男子的注意。
而不远处的阁楼之上,一袭暗色云纹锦袍的男子,负手立在窗边,身如劲柏,侧首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