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意》梦青苔

35、报仇一

　　季云意听完心中也是感慨良多，时嘉清的所作所为固然有不妥之处，但贾林更为可恶，为着财富抛弃订婚的表妹不说，成婚后还屡屡违背誓言与那表妹来往，可谓既要又要，毫无道义可言......更别提后面的囚禁杀人了。

　　不过听了这么多，此时她心中有很多疑问尚待厘清。

　　“为何贾林没有第一时间了断你的性命，而是将你囚禁起来？”

　　时嘉清抹了抹眼泪，才道：“时家大大小小的铺子有数十个，我父亲生前定了个规矩，每月月初各个铺子的掌柜都要齐聚一堂，与时家当家人一同议事。”

　　“贾林囚禁我期间虽已掌握了时家大部分生意，但依旧难以服众，他是想等到这月初十的例会，由我出面任命他为下一任时家掌门人，如此才不会引起其他掌柜的怀疑。”

　　“原来如此。”季云意微微颔首，继续问道，“你说你和贾林的婚事是由你大伯母作保的。”

　　“那你可想过去找你的伯母帮忙？”

　　时嘉清摇摇头：“大伯父和我父亲并非一母所出，俩人早已分家，不怎么来往，而大伯母此人尖酸克薄，唯利是图，父亲死后，她一直惦记着时家的生意，我不敢与她多有来往。”

　　“那你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时嘉清抬手抹了把脸，恨恨道：“我要拿回时家的生意，让那对狗男女付出该有的代价。”

　　季云意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露出一抹同情。

　　时嘉清所做的最大的错事也不过是误伤了贾林身为男子的尊严，但这也是因为贾林犯错在先，她所受到的惩罚却远远高于她犯下的错事。

　　她站起身来到时嘉清的身边，递给了她一张帕子，温和开口：“你可想好了怎么做？”

　　时嘉清皱着眉头道：“时府仆人大多数已被贾林收买，我贸然前去只会是羊入虎口，而且那些掌柜我也不能分辨出哪些是贾林的人......”

　　她眉头紧锁，苦苦思索着对策。

　　突然，只见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左手抵着右掌心道：“有了！”

　　“后日就是时家当家人和掌柜们的每月例会时间，我要在那日出现当众揭穿贾林的真面目，这样既可以赢回当家人之位，还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对时家生意的影响。不过......”

　　季云意颇为赞同时嘉清提出的计策，看到女子面上露出的纠结之色，她不由问道：“不过什么？”

　　“那些掌柜的不光认人还认印信，我必须将时家当家人的印信拿在手中才能确保情况万无一失。只是如今那印信被贾林拿走了......”

　　季云意眸中也现出一丝考量：“如此倒是不太好办，不过你可知他会放在何处？”

　　时嘉清还在思索着其他对策，闻言下意识说道：“时家有他专门的书房，他的任何东西都放在了那里面，而且书房还上了锁，钥匙只由他一人保管。”

　　季云意闻言眼神一亮：“你且说说那印信是何模样，我或许有法子。”

　　时嘉清豁然看向了她，察觉到季云意眼中的笑意，她心中触动，两人又继续详谈了许久。

　　后日转瞬及至。

　　时府议事堂里坐满了时家铺子的掌柜，老老少少加起来有数十之多。

　　众人聚在一起恭维道贺，因当家人还未出场，他们或是谈及生意上的事情，或是议论年节又有什么趣事。

　　不过多时，贾林走了出来。他穿着靓蓝色绫锻袍子，昂首挺胸，气色红润，眼中透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几个年纪较大的掌柜立时对视了眼，眼中神色莫名，其他人有的眼中带了些轻视，有的皱起了眉头，更多的是面无表情的。

　　贾林一出场，堂内众人便安静下来。

　　“诸位掌柜过年好，今日是我们今岁头一回聚在一起——”

　　他话未说完，一个穿着石青色绸衣的男子打断了他：“少当家呢？怎么由你来主持议会？”

　　贾林脸色顿时一僵，随后笑了笑道：“夫人近些天来身体不适，生意一事均已交由我来打理。杜掌柜难道不知晓吗？”

　　被称呼为杜掌柜的男子哼了一声：“少当家不出现，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底下有看不惯贾林的掌柜随声应和道：“就是，我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到少当家了，就是生病，也该出来露一面吧。”

　　贾林面色沉了沉，道：“我作为少当家的夫婿，难道还不能代替她吗？”

　　之前说话的人面露不屑，对于他的话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可。

　　一个年纪较大的掌柜站起身来打圆场道：“贾掌柜与少当家琴瑟和谐，夫妻恩爱，他的话老夫还是信的。”

　　“贾掌柜的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少当家既然选择将时家的生意交到贾掌柜手里，那我们便该相信少当家的判断。”

　　老掌柜话一说完立马迎来不少人的附和，贾林脸色一下好了许多，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东西，开口道：“诸位掌柜请看，这是时家当家人的印信。”

　　他举起印信朝四周展示了片刻，接着道：“若没有得到夫人的认可，我如何敢出来做时家的主。”

　　他声音沉着有力，在场之人纵是有不服的，也无法发出其他辩驳。

　　贾林见状面色得色愈显，他轻咳了一声：“时下还是年节，我略备了一些茶水点心，还请诸位掌柜莫要客气，尽情食——”

　　“慢着。”一道女子洪亮的声音传来，“我从未说过将时家的产业交给这个贼子打理！”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头上裹着纱布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正是他们的少当家——时嘉清，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蓝衣女子以及一伙拿着棍棒的伙计。

　　“少当家！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少当家生病了吗？怎么是头受伤了？”

　　“少当家身后那个美人又是做什么的？”

　　“......”

　　大堂顿时如水沸腾一般响作一团，众人都是一副惊疑不定的神色，而堂前站着的贾林则是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

　　时嘉清面无表情地朝贾林走近，眼中渗出刺骨的恨意，待到男子面前，她猛地甩了他一个耳光，力道之大，将后者都逼退了几步，堂内则一下安静下来。

　　贾林这才回过神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一手捂着自己的左脸，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眼前之人：“你......你是人是鬼？”

　　时嘉清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她转身面向堂内众人。

　　“诸位掌柜千万不要被这个小人骗了。”

　　“贾林他觊觎时家的产业，早在大半个月前就给我下了药，将我囚禁在府中......我是前些日子才逃出来的，头上的伤也是他所造成。”

　　堂内一下又喧哗起来。

　　“我早就知道贾林这人不是个好的，他就是看上了时家的产业才会同意入赘。”

　　“怎么会这样？”

　　“贾林你简直就是个畜生，少当家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下得了手的......”

　　众人义愤填膺。

　　贾林被这些言语冲击，神智逐渐回到了脑中。

　　他挺起腰杆，走到众人面前，沉声说道：“夫人她撞坏了脑子，诸位掌柜可不要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况且，时家印信在我手中，你们应该清楚谁的话可信吧？”他再次拿出了怀中的印信，展示给众人看。

　　“是啊，印信在谁手里谁说了算。”

　　“搞什么？你们这个样子让我们信谁啊？”

　　“要我说，不如从我们这些掌柜里重选一个主事人出来，省得被他们俩夫妇戏耍......”

　　时嘉清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贾林手中的印信是假的。”

　　贾林闻言脸色一变，将手中的印信拿到眼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并未察觉异常后才将心放回了肚子。

　　此时时嘉清从袖中也拿出了一个印信，说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拿去对比一下。”

　　“只是不知道贾掌柜，是否敢将假印信拿出来比对？”

　　说完她挑衅地看向身旁男子，贾林见状抿了下唇角，立马应声：“有何不敢？”

　　时嘉清闻言勾了勾嘴角：“既然如此，我们便选出两个最有信服力的掌柜来辨别一番。”

　　众人闻言自无不可，很快就推举出了两个掌柜出来，一个姓董，另一个是最开始发言的那个杜掌柜。

　　董掌柜上了年纪，头发花白，他其实已经不再掌事，负责掌事的是他的长子，此番前来也只是想指点一下小辈。

　　他在时家待的时间最长，在众掌柜当中颇有威信。

　　而那个杜掌柜为人是出了名的豪爽耿直，从不搞什么小动作，因此也被推举出来。

　　于是，时嘉清和贾林拿着各自的印信来到两个掌柜面前。

　　杜掌柜挨个拿起比对了一番，粗黑的眉毛都要拧在了一起，看了良久，他才道：“怒杜某看不出来。”

　　而一旁的董掌柜拿起两个印信，眯着眼来回查看了许久，最后又拿到议事堂外光线最亮的地方察看了一番，最后说道：“少当家的这枚印信才是真的。”

　　贾林闻言顿时怒问：“你信口雌黄！”

　　董掌柜摇了摇头，慢悠悠道：“年轻人还是没有经历过事。”

　　“早年时当家主事的时候便出现过这么一回真假印信，是老爷子拿出了自己的笔迹仔细比对了一番才辨别了真伪，但是那个假印信并未销毁，而是由时家当家人妥善安放，为的就是警醒自己。”

　　“如今你手上拿的那枚正是假的，老爷子的笔迹粗细均匀，自然流畅，而仿制的那枚印信日字中一横过短，完全不符合老爷子的笔迹......其实只要是经历过那件事的掌柜都看得出来。”

　　老掌柜说罢招手让几个掌柜过来，他们查看过后也一一承认。

　　于是众人看向贾林的眼神统一变成愤怒指责。

　　而贾林面上早已没了血色。

　　时嘉清瞧着冷哼一声，随后对几个掌柜说道：“多谢几位叔伯替我作证。”

　　“时某还有家事需要处理，今日的例会便到此，改日我再邀诸位掌柜再行议事。”

　　待所有人走后，堂内只剩下时嘉清、贾林、季云意以及那伙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