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錯之輪》藥師

10、小小的勇氣

　　“歐拉爾啊，以這血為指引，請開啟門扉！”
　　羅達毫不猶豫地劃開手臂，深紅色的鮮血被甩向正前方，那是足足有兩人高的巨大漩渦。所有人都駕著馬匹沖入其中，落地點正巧在一株巨木前的空地，兩側是露出地面的樹根，將這塊空地圍攏成一個扇形。
　　“我們逃掉了嗎？”
　　黛娜掙扎著從地上爬起，她的馬在落地時拐了腿，直接倒下，幸好佛恩給她放了個羽落術。
　　“沒有，我只挪開了兩百步遠，而且還是把兩次移動重疊使用的。”羅達整個攤在了馬上，等待黛娜給她治療手臂，因為使用了超過她目前限度的力量，恐怕等會她幫不上什麽忙了。
　　“把不能跑的馬匹橫在前面，多少夠擋一下。”賽薩的馬不是跌斷了腿，而是被恐狼咬斷的。“其他的馬放走，能引開點。”烏魯德很乾脆地從馬上躍下來，並且把莫莉和羅達抱到空地內側，那裡是最安全的。
　　詩人忙著把馬匹上的行李都堆在兩匹傷馬之間，造出簡易的防禦。他們沒人有空多看一眼慌亂逃走的馬匹。老法師開始在空地上佈置陷阱，冰凍，流沙，可惜森林里不能使用火焰，抓緊時間把周圍都繞上一圈后，佛恩無不遺憾地表示自己還不夠盡興。
　　“不是什麽高難度的陷阱，流沙還算能重複使用，冰凍就很困難了，而且能持續的時間是6個漏刻。”
　　“足夠了，”劍士點點頭，“這群恐狼不是很多，應該是近期分裂出的小群落，不會超過一百頭。”“再往西走一天就能到達中部邊緣了。”阿爾萊奇從整理完行李開始就一直閉眼朝著天空，然後突然冒出一句來。
　　“不幸中的大幸……把這群搞定的話，只要運氣不壞應該能平安出去。”砂金發色的傭兵拔出身後的大劍，和騎士一起並肩擋在前面。“只是一百頭恐狼而已嘛！”
　　聽到賽薩的豪言，即使是神經堅韌如老法師，也忍不住要扭曲一下表情，“阿爾萊奇，你們以前的冒險肯定很刺激有趣。”
　　詩人的背景明顯陰暗起來，“如果經常性接到二級任務都能讓他亂來搞成四級任務的大場面，你就不會覺得有趣了。”確實是很刺激沒錯，每次都刺激到他想把某人丟出去給他死，最后想想如果需要自己陪葬就太不划算了才放棄。
　　“哈哈哈，年輕人還是需要活力的嘛，路上總會有意外，雖然它偶爾大了一點。不過驚喜也會很大的。”佛恩仿佛已經看到那幕黑髮青年咬牙切齒的表情。“我年輕的時候也經常遇到呢。”
　　… …原來這兩個根本就是一掛的，深感自己找錯傾訴對象，詩人一臉的後悔。
　　“心情變好的話就停止說笑話，小心前面。”黛娜覺得她已經對這群永遠不合時宜的傢伙麻木了，與其去白白介意到不如多花點精神做準備。
　　恐狼群終於追上來了。
　　外圍的那一圈流沙陷阱開始起效，最先踏上去的幾匹被下陷的地面捕抓，掙扎著，哀叫著，緩緩沉沒。後方的獸群并沒有繼續上當，恐狼雖然只是低等魔獸，但從來也不是笨蛋。
　　它們直接把陷入流沙的同伴當做踏板，靈活地踩踏，跳躍過流沙的範圍。然後踏上堅硬安全的地面，被凍結了四肢。烏魯德一點也沒有騎士風範地砍掉那只先鋒的頭，然後一腳把屍體踹了出去。凍結陷阱不踩上去是無法生效的，他們不能浪費任何一塊地方。
　　同伴的屍體對兇暴的獸群來說毫無意義，不，雖然它們不吃同伴，但是能當踏板。
　　又解決了兩頭的劍士厭惡地看著外圍那些低吠的恐狼，它們不再白白沖上來送死，而是把踢出來的屍體拖到流沙上。聰明的魔獸是最麻煩的敵人。
　　流沙確實吞噬著獸群，但完全的吞噬需要時間，獸群需要的就是這個空隙。它們終於鋪出了一條安全的通路！數十隻恐狼踏上了安全的地面，雖然四肢凍結，卻低頭閃過騎士和劍士的攻擊，只要一次就足夠.後繼者飛快地從犧牲的同伴背上踏過，飛撲而至!
　　“風啊，請化為利刃！”虛空中淡青色的巨鐮輕巧地把那頭恐狼斷成兩截，即使如此，帶著巨大衝力的頭部還是差點把烏魯德撲倒。如果不是騎士死死用劍擋住了銳利的狼口，恐怕他已經和那頭恐狼同歸於盡。而關鍵時刻拯救了同伴的老法師開始呼喚更多的風刃，他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消滅這群恐狼，在更多的獸群被血氣吸引來之前。
　　烏魯德用最快的速度把那半截屍體甩開，顧不上自己渾身沾滿粘膩的獸血，前面又是一頭衝破封鎖的恐狼。
　　旁邊的賽薩并沒有比他好到哪去，砂金色澤的頭髮早早被鮮血沾滿，原本深碧色的雙眼里全是炙熱的戰意，變成了帶著狂氣的青色。他們現在已經沒有那個余裕去清理凍結陷阱上的屍體，所以劍士乾脆地卷起兇暴的劍風，將面前的數只恐狼統統碎屍。
　　并不是所有的恐狼都選擇正面突擊，很快的，一側光滑的高大樹根上就冒出了灰色的腦袋。等著它的是詩人的劍尖，青年用不可思議地輕盈動作跑在幾乎是垂直的樹幹上，仿佛重力在他身上失去了意義，而後閃電般出劍，砍斷了那頭恐狼的爪子。
　　細劍要斬斷恐狼的頭顱恐怕很困難，但是只砍爪子已經足夠，從這個高度摔下，即使是身體強悍的魔獸也不可能平安無事，更何況，它已經沒有了能攀爬的前爪。
　　殘酷的戰鬥足足持續了3個漏刻，隊伍前面已經被恐狼的屍體鋪滿，不管是流沙還是凍結都已經失去了效果，他們面前只有屍體和殘留的狼群，根本看不到一點地面。汗水和鮮血佈滿了手掌，滑膩的握不住劍柄。賽薩吐了一口鮮紅的口水，把頭上的髪帶扯下來綁住手掌，而烏魯德則是丟掉了右手的護手。
　　黛娜低聲的祈禱他們雖然聽不到，但是開始籠罩在戰士們身上的白光說明一切，流失的體力漸漸恢復了。上方，是老法師的風刃替兩個前鋒爭取了一點喘息的時間，而詩人依舊不停地在樹幹兩側驅趕企圖偷襲的恐狼。
　　莫莉什麽都沒有做。
　　她把自己抱緊，縮在見習法師身邊。沒有戰鬥的能力，起碼也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小姑娘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沒有捂牢的話，恐懼的尖叫就會跑出來。
　　不能給大家添麻煩。
　　不要哭，不要尖叫，即使害怕也別發抖，羅達還在旁邊。
　　羅達的手臂已經痊愈，但是精神上的消耗依然沒能恢復，她坐在莫莉旁邊抱著她，雙眼緊閉。冥想是唯一能快速恢復魔力的方法，缺點就是不能被打攪，否則會造成比透支更大的傷害。雖然現在十分危險，不過她信任自己的同伴。在他們沒有倒下前，絕不會有恐狼能突破防線。
　　莫莉沒有按照牧師的吩咐閉上眼睛。
　　雖然非常的害怕，她也沒有閉上眼睛。
　　這不是電影，也不是小說，她告訴自己，是現實，這是將來的每一天，她需要面對的現實。
　　黛娜會因為自己是小孩子而保護她，羅達會因為她還小而安慰她，佛恩會因為她的年幼而教導她，其他人也會因為自己是個孩子，把安全的地方分給她。
　　即使如此，也不會改變這個世界本身的殘酷。
　　在故鄉，沒有工作就無法生活，不管是什麽樣的工作。
　　在這裡，不戰鬥就會死。
　　世界都是一樣的。
　　所以，她必須看，因為現在，無論本身的意志如何，她活在這個世界里。
　　只要有希望，人都不會想去死。
　　她想試著，活下去。在這個沒有學校，沒有孤立，沒有束縛的地方，努力活下去。

　　莫莉突然覺得周身被顫栗感所籠罩，她下意識地抬頭，一側的樹根上冒出了爪子。
　　詩人在另一側被兩頭恐狼纏住了，佛恩與烏魯德，還有賽薩努力抵擋著前方殘留的數十隻恐狼，黛娜不停地誦念神文，守護的白光不時閃爍在大家身上，但她的臉色卻越發蒼白。
　　小姑娘試圖提醒羅達，但是見習法師周身異常沉靜的氣息阻止了她。
　　總覺得，現在不能打攪羅達。
　　她抬頭，爪子已經變成了兩隻，然後，灰色的頭顱緩緩冒出。
　　要做點什麽，得做點什麽才行。莫莉深深地吸氣，把手從臉上拿開。顫抖的手指摸到了羅達綁在腿上的匕首。
　　不行。這個沒有用。莫莉清楚自己根本不會用刀劍。即使這把匕首再如何鋒利，拿在她的手裡還不如一隻鉛筆更有用處。
　　那只恐狼已經爬上了半個身體，前爪艱難地抓爬樹皮，等它在上面站穩，就會撲下來吧？
　　她摸到了煮飯的調料。
　　黛娜給她的，因為她那裡已經放不太下，所以拜託莫莉幫她拿著比較少用的調料袋子。
　　小姑娘一把扯下那袋辣味粉，用匕首在口袋上戳出洞，然後向著恐狼的方向砸過去!
　　袋子沒能砸中恐狼，整個摔在樹幹上，戳壞的洞口里飛出一陣嗆辣的粉末。
　　那味道并不重，最多讓人打個噴嚏，但是對恐狼來說已經足夠。
　　獸類的嗅覺總是很好，太好了也是種弱點。
　　那頭可憐的野獸哀號一聲，用雙爪擋住它脆弱的鼻子，從高大的樹幹上跌落，沒人關心它的結果。
　　羅達已經張開了眼睛，她只是拍拍小姑娘的頭，“干的好，莫莉。”
　　老法師走到弟子身邊，“還記得我教你的那個聯合魔法嗎？”“當然，老師。”
　　“現在，輪到我們給它們一點顏色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