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宇风铃

41、害怕

　　“妈和小倩失踪了。”
　　这句话让辰玖的心也跟着一沉，一瞬间无数种恐怖的猜测在他脑内浮现。
　　梁飞羽的身份毫无污点，根本不可能引来仇家的报复，会被针对的只有他。
　　可是怎么会？他的身份应该是绝密才对。
　　“先赶回去看下情况吧。”越是慌乱的时候越是需要冷静，这是辰玖无数次刀山火海中淬炼出来的本能。可梁飞羽却已经乱了，他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生死，却无法忍受至亲的生命染上一点阴霾。
　　辰玖一边穿衣一边联系管家来接他们，他们要退房。
　　电话里管家惊讶地问是否有什么服务不周的地方，怎么半天就要退房。
　　辰玖简单回答了是私事，催促管家尽快。
　　酒店的交通来得很快，他们被接到山下的时候，车童也已经把他们的车开了出来。
　　辰玖观察了下梁飞羽的状态，默默从车童手中接过钥匙，坐进了驾驶位。
　　车在道路上飞驰，他们刚开出度假村范围不久，梁父的电话就再一次打了进来：
　　“已经报警了，可警察说需要24小时才能立案。可以先帮我们调监控看看，但没那么快。”
　　努塔格国内一向治安良好，小地方的警察从根本上没有危机感，办事效率感人。
　　“爸，你先不要急。”梁飞羽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抖，但他却必须先要安慰父亲，“我和辰玖来想办法，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先继续找，一有消息我们就通知你。”
　　“嗯，那你们尽快。”梁父一时间也失了主意，只能听梁飞羽安排。
　　辰玖不等梁飞羽开口就一手开车一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后点了免提。
　　电话很快被接通，辰玖报过验证代码后，电话里传来接线员的女声：
　　“代号Z0001，需要什么协助吗？”
　　“我需要查询以下两人的位置信息……”辰玖一边说，梁飞羽一边把母亲和小倩的身份证号打在手机上给辰玖看，辰玖照着报给接线员。
　　“好的，信息确认后会发送到指定邮箱，还有其他指令吗？”
　　“我要启用11号身份。”
　　“身份启用需要24小时审核。”
　　辰玖犹豫了一下，打方向超过路上一辆慢车。
　　“帮我转接S0001，转接代码AFBX9。”
　　接线女生应了一声，电话里传来转接等待的声音。
　　“辰玖？”电话里辰朝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疑惑，“什么事直接打到我这里来了？”
　　“我要启用身份和武器，正常流程赶不上。”
　　知道辰玖不是没事找事的人，辰朝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怎么了？”
　　“飞羽的母亲和表妹失踪了。”
　　辰朝沉吟了一下，显然也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不过他到底是要比辰玖和梁飞羽冷静：“不一定和你有关，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治安事件，我先让人调查一下。你是要启用11号身份吧，半个小时内准备完成。梁飞羽家乡那边我们没有分支基地，我找人直接飞过来把枪带给你。还有吗？”
　　“把梁飞羽家的车牌录进系统，其他暂时就先这样。”
　　“好，之后你和我直线联系。”
　　电话挂断，梁飞羽和辰玖的焦急并没有减弱半分。辰玖开着车，不由伸出右手握住梁飞羽的左手。
　　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被辰玖开进了四十分钟，路上辰玖让梁飞羽通知了梁父去警局等，直接就把车开进了市局的地下车库。
　　辰朝的动作很快，说半个小时就真的是半个小时。警局的车库识别到他们车牌直接放行。一旁的保安莫名其妙，不明白怎么一辆不认识的车可以直接进来。
　　事发突然，辰玖没有带对应的身份证件，只能在门禁入口处对着办事员报出身份证号做手动识别。
　　办事员看着屏幕上跳出的信息，并验过辰玖的指纹后变了脸色，恭敬地问：“专员怎么有空过来。”
　　“我要见你们局长。”辰玖简略地说。

　　不论是特安还是部队，本质上都是国家对外的武器，对国内的治安问题并没有太多办法，无法直接插手，必须要获得警方的协助。
　　辰玖这次要求启用的身份是公安部特别调查员，直属公安总部特办，级别够高权限也够大。
　　当然，这种级别的身份行事敏感，警方高层既然给了特安这样的方便，特安披着这层皮的一举一动自然也要受到监督，不能胡来。但这种高层的沟通是辰朝需要烦的事了，辰玖并不需要理会。

　　梁母和小倩的下落十分钟前特安已经发到了辰玖的手机上。监控显示梁母在托班附近停车后，小倩追着脱手的弹力球进到一个暗巷，梁母随后也跟了进去，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出现。
　　暗巷的另一头没有监控，但特安的技术员结合了附近的交通摄像头进行了排查，锁定了可疑人员和可能藏匿的地点。

　　辰玖和梁飞羽被带到局长办公室门口，辰玖示意梁飞羽在门口等他一下，直接推了门进去。
　　这里的局长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名叫拉塞尔?索罗。拉塞尔的头顶微秃，身材也有些发福。他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个三线小城的附近渡过，唯一一次去首都公安部是升局长的那年去述职。
　　收到手下通知的他怎么也想不通，他这么个小地方是怎么惹上公安部的特别调查员的。

　　“请问专员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辰玖给了这位中年局长一个不该问的不要问的表情。
　　“梁家有人失踪，他们应该有人报过案了。”
　　拉塞尔被问得一愣，这种还没立案的小事不会这么快上报给他，只得打开电脑查询记录。
　　“是的，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拉塞尔找到窗口的接警记录看过，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能直捅天听。
　　“梁家的儿子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拉塞尔顺手点开户籍档案开始看，发现梁飞羽是军校毕业的现役军人。
　　现役军人这个范围很大，可以是普通的士兵，也可以是机密部队的成员。拉塞尔能混到这个位置，基本的敏感度还是有的。现在既然辰玖站在这里，那梁飞羽就必然不是普通人。
　　那这失踪人员的牵扯也必然不一般。
　　拉塞尔突然觉得头很大，哀叹自己为什么在职业生涯的末期还要碰到这种倒霉事。
　　“你需要我怎么支持？”拉塞尔是聪明人，深刻知道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这倒省了辰玖许多口舌。

　　特安找到了可能的地点，却不100%确定，需要有人现场确认，而辰玖并不放心警察。
　　他问拉塞尔要了装备，准备自己去做那个探子。
　　从拉塞尔办公室出来后，辰玖借了一个小会议室和梁飞羽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
　　此刻的梁飞羽显然已经六神不宁，只是勉力维持着表面的镇静。他看着辰玖，眼里闪烁着不安的光，那是不该属于他的绝望。
　　“飞羽。”辰玖发现自己很难面对这样的梁飞羽。现在还不知道梁母和小倩为什么会被绑架，但他很害怕自己是那个原因。
　　若真的如此，他简直没有面目再出现在梁飞羽面前。
　　“现在什么情况，你说。”梁飞羽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尽量遏制住焦躁的怒火。他知道现在一切都未明了，他不能责怪任何人。但从未有过的不安攒紧了他的心脏，让他的思维破碎不堪。
　　他很怕自己会失控，很怕自己会发不该发的火。

　　“特安推断阿姨和小倩可能在郊区的废弃厂房，对方用的车辆信息已经查到，但暂时还不清楚为什么，进一步信息特安还在做确认。我借了装备，会先去探下情况。”
　　“你一个人？”梁飞羽目光闪动，语气里是明显的担心。
　　“只是做下情报确认而已，带着这里的警察反而麻烦。”
　　这是事实，就驻地警察那三脚猫的功夫带着出任务绝对是个累赘，而他们也没有时间等特警。
　　“我应该陪你去的，但我……”梁飞羽垂下眼睛，一脸地歉疚。
　　“没事。”辰玖看得出此刻的梁飞羽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焦躁。事关家人，他理解他做不到冷静。
　　“我很怕。”梁飞羽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用手撑着头，终于放弃了伪装，“辰玖，我很怕。”
　　一直盘旋在梁飞羽身上的光芒不见了，所有的自信和坦然都消失无踪。他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失神地瘫在那里。
　　辰玖从未见过这样的梁飞羽。梁飞羽一直是充满朝气的，即使当时他们被困在巴雅国的山洞里，根本不知道会不会有救援的时候，梁飞羽都未如此颓废过。他一直认为梁飞羽强大到可以是他任何时候的依靠。
　　可现在，那个从来都笔直地站在那里成为他的锚的人，失去了光芒，和他说害怕。

　　是啊，又怎么能不害怕呢？那是至亲的家人，那么温暖的家，所有人都会害怕失去的。

　　辰玖从背后拥住梁飞羽，在他耳边认真地承诺：“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相信我。”
　　这次换我来守护你，我不会让你心爱的家出事的。
　　“嗯。”梁飞羽掌心覆上辰玖的手背，紧紧地握着，“拜托你了。”

　　梁飞羽下楼到接待大厅里和父亲还有小姨汇合，简单和他们更新了情况，并承诺辰玖会处理好一切，让他们不用担心。
　　辰玖在楼上接过警方递来的装备，一件件在简报室里拆开检查，确保所有东西都没有问题。这次的行动，他不允许有半点差错。

　　拉塞尔很识趣，并没有要强行派人跟着。这种事他巴不得越少插手越好，否则到时候万一出什么事，惹得一身腥甩都甩不掉。既然这位专员大人主动提议说要以身试险，他当然乐得顺水推舟。

　　辰玖检查完装备，扫过那个街区的地形图，深吸了一口气，开车隐入到了夜色之中。
　　第一次，他在奔赴任务现场的时候感到指尖微颤，难以呼吸。
　　他竟也开始害怕，在这之前，无论多么凶险的任务他都从未害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