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宇风铃

26、要打就打我

　　在那蚀骨的疼痛和渴望终于消退后，辰玖意识一松瞬间软倒下来。梁飞羽立刻冲上去，接住下坠的辰玖搂在怀里：“没事了，你休息一下吧。”

　　梁飞羽把辰玖抱到隔壁的浴室，小心地解开束缚。
　　长时间的捆绑让辰玖的皮肤被汗水泡皱，泛着不自然的红。
　　束缚衣被丢到地上，梁飞羽一手搂着辰玖，一手打开浴缸的花洒小心地确认着水温。
　　辰玖躺在梁飞羽怀里，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他的身体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愿再动。他听着梁飞羽胸口传来的稳定的心跳，眼皮逐渐沉重，渐渐地放任自己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没有任何警惕的，安心的，深沉的睡眠。

　　温暖的水流没过锁骨，疲惫就这么顺着水流荡了开去。辰玖闭着眼睛，感到有人轻柔地为他打上泡沫，举着花洒为他冲洗。
　　浴缸里的水似乎换了几次，服侍他的人十分耐心。辰玖想睁开眼睛说谢谢，但他实在太累，无论如何都无法醒来。他挣扎着想要清醒，却只又一次在温柔的包裹中跌入深重的睡眠。

　　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重新躺到了病床上。他睁开眼睛，看到梁飞羽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低着头小憩。
　　辰玖看着梁飞羽的侧脸，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这么陪着自己，还真是辛苦他了。

　　深沉的睡眠过后，辰玖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他的身体不再那么沉重，骨头里也不再泛着酸涩。
　　但他很饿，几天没有正紧吃过东西的身体饿得前胸贴后背，饥饿感强烈得更甚于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
　　野外生存训练至少还可以抓鱼打兔子的。

　　他并不想叫醒梁飞羽，但他的肚子却在安静的病房里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响若雷鸣。
　　梁飞羽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看到他醒了，眼里瞬间充满了星星。
　　“醒了？”梁飞羽一边说，一边十分自然地拿过桌上早就准备好的营养膏递给辰玖。
　　营养膏是战场用的半流质食物，易于消化且营养均衡有饱腹感，十分适合辰玖现在的状态。长久没有进食的消化系统并不能直接负担正常的食物。
　　辰玖感到有些尴尬，他接过营养膏小心地吮吸着，面颊不由泛起了些红晕。
　　“为什么坐着睡，旁边明明有床。”
　　梁飞羽伸了个懒腰，毫不在意地回答：“没事，坐这里离你近一点，有什么情况我能知道。”
　　辰玖知道梁飞羽这是担心自己的毒瘾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发作，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垂下眼，专心吃着营养膏。
　　一支营养膏很快吃完，梁飞羽笑着伸出手指帮辰玖清理因吃得太快而溢出嘴角的一丝残渣。
　　“怎么样，还要不要再来一支？”
　　辰玖很无语，虽说战场时间紧迫，他们都有吃营养膏狼吞虎咽的习惯，嘴上留点污迹也实属正常，但梁飞羽的语气总让他觉得梁飞羽在哄小孩子。
　　“不要了。”
　　辰玖把营养膏的尸体丢到桌子上，嘟着嘴有些气恼。
　　“真的不要啦？那要喝点水吗？”梁飞羽拿过水壶递给辰玖，眼里的笑意就快要压不住。
　　“很好笑吗？”辰玖不想理梁飞羽，但他实在是渴，只得一把抢过水壶开始喝。
　　“哈哈哈。”梁飞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就是很可爱么，我之前都没发现吃这玩意儿能吃得这么好看。果然一样的事美人做和糙汉子做就是不一样。”

　　辰玖更加无语了。
　　美吗？虽说从小到大直接或间接说他好看的人不少，但他自己却从来没有在意过。而且，他现在真的还美吗？戒毒的时候估计都丑死了吧。什么难堪的样子都被这家伙看到过了，这家伙竟然还能觉得自己美，真的不是故意在逗他开心吗？
　　“有什么不一样，你其实长得也挺好看的呀。”辰玖闷闷地说。
　　“我当然长得好看。”梁飞羽承认地毫不害臊，“毕竟我当年也是方圆十里有名的帅哥，进了部队后虽然黑了点糙了点，但基本条件还是在的。只不过和你比还是差远了，你真的很漂亮。”
　　“可是，那时候，我很丑吧。”辰玖的声音低下去，睫毛有微微的颤动。
　　“没有，我说过你怎么都好看。”梁飞羽收了玩笑的语气，说得认真。
　　“谁信你。那时候整个人都乱七八糟的，怎么可能好看？我是不是还骂你了？”辰玖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已经被梁飞羽逗笑。
　　“骂了，但你好像不太会说脏话，杀伤力实在是太低。下次我还是好好教教你怎么骂人吧，男人不会骂人可不行啊。”
　　辰玖眨了眨眼睛，发现梁飞羽的反应总是能超出他的预料。他不会骂人吗？那会骂人的人是怎么样的啊？
　　“你是不是从不和人吵架？”
　　“……嗯……”
　　辰玖无奈地点了点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吵架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为什么不会还要被说啊。而且他不是不想吵，而是根本没人会和他吵么！他是不可能和师傅还有家里人吵的，而任务对象基本在吵架前就被干掉了，他根本就没有吵架实操的机会啊。
　　“哈哈哈，你果然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没事，下次我教你，一定不让你被欺负了。”
　　梁飞羽的这话很奇怪。辰玖拥有骇人的力量，他是努塔格的顶级特工、杀手、特战队员，是掌管着努塔格暗面的辰家的血脉。有谁能欺负他？
　　但这句话落在辰玖耳朵里，却并不让他觉得冒犯。
　　即使再强悍，他也为有人愿意挡在他身前而高兴。

　　闲谈间护士敲门进来抽血。刚刚还在笑的辰玖在见到护士的那一刻呼吸突然一滞，不自觉抓住了梁飞羽靠在床边的手。
　　梁飞羽顺着辰玖紧张的目光看去，赫然看到了护士手上的针筒。
　　他突然想到之前都是用真空管抽血的，从来没用过针筒，这是……

　　辰玖抓着梁飞羽的手逐渐用力，呼吸开始急促。对□□注入血管的渴望控制了他，他死死地盯着护士手上的针筒，眼里的欲望蓬勃而出。
　　梁飞羽回握住辰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点头。

　　你可以的，你可以控制住的，你不会输给毒品的。

　　护士走到床边示意辰玖伸手。
　　辰玖咬着牙，慢慢地把手伸过去。
　　扎橡皮管、消毒、抽血，护士的动作很快，整个过程只不过几秒，辰玖却觉得漫长地犹如过了一个世纪。他几乎用尽了所有自制才控制住自己不去袭击护士。

　　护士终于离开，辰玖艰难地调整着呼吸，终是怒吼了一声转身一拳打在了床头的墙上。
　　过于强大的力量在墙上砸出沉闷的回响。梁飞羽紧张地上前拿过辰玖的手查看，果然看到指节上的血点。
　　“要打打我，不要伤害自己。”
　　梁飞羽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耳边的风声。
　　辰玖化拳为掌，直接朝他的颈间劈来。
　　梁飞羽侧头躲避，亦伸手直切辰玖的小臂。
　　一时间，在床头的方寸之间，两位顶尖的特战队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过了十几招。
　　辰玖到底是之前被折磨得狠了，体力不支，一会儿动作就渐渐慢了下来，同时眼里的欲望也淡了下去。
　　他停了手，抓了抓头发，似乎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控。
　　“没事的。”梁飞羽站着摸了摸辰玖的头顶，“你之后瘾上来了就来找我打架，能发泄的同时还能做体能的复健。”
　　“可……”
　　梁飞羽知道辰玖在担心什么，他笑了一下不在意地说：“不要小看我，你很厉害没错。但只要你不真的想杀我，我也没那么容易被你伤到。”
　　“我可能会没有意识控制不住的。”
　　“你有意识的。”梁飞羽坐下来，看着辰玖的眼睛说得认真，“你自己不觉得，但你还是有理智的。你刚刚不就是知道我接的下才打过来的吗？如果刚刚在你面前的是护士，你就算难受死也不会动手。”

　　也许，是这样的吧。
　　面对梁飞羽的确信，辰玖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潜意识里觉得面对梁飞羽时他可以放纵一些。
　　“谢谢，辛苦你了。”
　　“说了和我不用说谢，真的想谢就肉偿。”
　　梁飞羽的话让辰玖瞬间红了脸，他从床头滑下去，默默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好了，不要害羞了。手伸出来给我包扎一下。”
　　“没事，就一点小挫伤，不用管。”这种程度的破皮对他们来说和没受伤没有区别。
　　“我不是说这个，给我看看你的指尖。你的指甲之前被拔了吧，现在应该还没完全长好。刚刚这么大力的冲击，我怕会渗血，要重新绑绷带。”

　　梁飞羽的话让辰玖慢慢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乖巧地把手伸了出来。
　　失去了指甲的保护，他十根手指的指尖都包裹着绷带。梁飞羽小心地一个个查看过去，果然发现有几个已经渗血，便小心地拆开为辰玖重新包扎。
　　“自己的伤自己要在意啊。”梁飞羽心疼地忍不住念叨。
　　辰玖盯着梁飞羽的侧脸想，这其实真的还好，现在已经不痛了，被拔的时候才是真的痛。痛得撕心裂肺的。
　　不过比起戒毒来，拔指甲的痛好像也不算什么。

　　“那我下次在意自己的话能有奖励吗？”辰玖看着梁飞羽鬼使神差地问。
　　梁飞羽惊讶地抬起头，觉得嘿，这个小傻子终于学会提条件了啊。
　　“你要什么奖励？”
　　辰玖羞红了脸，小心地凑过去，在梁飞羽的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你的体温就是我的奖励。

　　没有人问为什么采血从真空管换成了针筒。他们都知道这是故意的。这里是特安的医院，医护并不仁慈。
　　既然要彻底戒毒，就必须全方位无死角的戒。有效才是最重要的，温柔并不再考虑之列。
　　针筒，白色粉末，这些可能引起辰玖反应的东西都一定会在他面前充分暴露，直到他习惯并且克服所有的反应为止。
　　他是辰玖，他是特安的王牌，他不能有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