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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魔君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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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对话持续到蜡烛燃尽,直到舱窗外泛起鱼肚白。
沈千铃回到客舱,忍着疼痛躺在木榻上,清亮的眼眸直直盯着上层隔板,脑中乱成一团:魔君……南宫阔赞他见义勇为,慷慨解囊,大宫主却说他是伪君子,残害朋友。究竟哪个才是他?这些年他藏去哪了?又要准备做什么?还有大宫主和谢亭云,他们是不是已经怀疑到她?为什么不拆穿?……思绪混乱中,眼皮渐渐沉重,最终阖上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咚咚咚……”叩门声惊醒了她。开门后,大宫主的随侍,唤她去三楼。
她心中略感不妙:大宫主这个时候找她,莫不是要摊牌了?去,要是被抓住暴露了魔教身份,可就死路一条了。
但若不去,是不是更可疑?而且她此刻身在千乐宫,大宫主要是想杀自己,易如反掌呀。
思考了一会儿,沈千铃抓了抓后脑,她应该是要长脑子了,每天思考来思考去,好累。
最后别无选择,去了三楼。
她以为随侍会引自己去大宫主的寝室,没想到停在了静悟室门口,沈千铃几乎是有点小心虚的推开了静悟室的舱门。
谁让她不小心拆了人家祖师的尸骨。
探进去一个脑袋,确认没危险后,四肢才跟着进来。
这次白天进来,一眼就将静悟室的结构收入眼底了,侧旁高耸入梁的书架,掩映在如烟似雾的纱幔之间,正对门口的案台上,原本供奉的祖师尸骨,已经因散架被收起,新挂了一副祖师画像悬在中间。
大宫主正跪在蒲团上。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唐惜音已知来人是谁,头也未回,先开口道,“案台上放着治疗你胸伤的药,一日两次,三日可见好。”
沈千铃闻言更加疑惑,她走近案台边,捏起小白瓶攥在手心里,忍不住问道:“大宫主找我只为这事?”
唐惜音向着祖师画像恭敬行了一礼,才继续说道:“还有一事要问你……”
沈千铃的心瞬间悬起,脑袋里想着应对的谎话—玄骨扇是路上捡的,或者跟南宫阔有仇,顺手偷来的……然而,大宫主话未说完,静悟室外,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沈千铃立即脚底抹油,朝门口走去,“外面有人打架哎!” 什么人敢在静悟室外吵闹,千乐宫弟子还能这么没规矩?她推开一扇门,向外看去——嚯,俩熟人!
争月一脚踹向对面人的胸口,喊道:“千乐宫待你不薄,祖师遗骨遭毁,你不去废了那小子替祖师雪耻,还敢暗中搬来大宫主救他一命,吃里扒外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给我滚出去!!”
唐秦攥紧拳头,侧身避开她扫来的腿,同时一脚反踢回去,“你说谁是白眼狼?!!!”
“就是你!”争月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字字诛心道:“你就不配入千乐宫,你还像个男人吗,整天跟女人混迹一起,半点阳刚之气都没有,还偷学我们梳妆打扮,再学,你能变成女人吗?”
唐秦被戳中痛处,一张美人脸铁青,抬拳砸向她的脸,“胡说!我什么时候……学过你们!!你若是看不惯我,就去找两位宫主赶我走,只要大宫主发话,我一刻不多待!!”
争月冷笑道:“你倒是聪明了,往大宫主身上推,谁不知道大宫主偏袒你,连少宫主的位置都给了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大宫主的私生子。”
“你……血口喷人!!”
此言一出,俩人彻底急眼了,下手越来越重。
沈千铃本来是看热闹的,从听到‘私生子’后,就变得紧张了,虽说每个门派都有一些秘闻吧,但是外人传是一回事,当面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谁知会不会……被灭口呀。
她正想找什么借口离开,身后却传来唐惜音威严的声音,“你二人,还不进来!” 声音穿透舱门,直直传入撕打中的二人耳中。
俩人都不意外被发现,鼻青脸肿的走进来。见到有外人在,脸色各异。
“争月,你方才所言,是何意思?”大宫主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威严之势。
争月听着大宫主沉重的的问话,微微低下头,心有不甘道:“我……不……是众弟子都在怀疑……”
怀疑唐秦是唐惜音的私生子,从唐秦六岁入千乐宫,已经传了十六年。大宫主处处偏袒他,连少宫主的位置也给了他,明明她的武功更高,她自然不服气。这股气,再得知唐秦又一次坏了自己好事时,彻底爆发了。
唐惜音膝盖离开蒲团,起身回首,失望的目光扫过争月,“你耿耿于怀多年,无非是不服气输给唐秦,今天我便告诉你,唐秦非我亲生。他能做少宫主,是我和你师父共同定下,你若不服,先去找你师父理论——” 她语气加重,“至于他为什么进千乐宫,因为唐秦的师父,是我恩人。”
她——大宫主的恩人,便是整个千乐宫的恩人!
沈千铃没想到唐秦竟然是秦月寒的徒弟,难怪他也会断月惊鸿刀。她转头看向唐秦——他瞪圆的眼睛里,明明喷着火,却忍着没说话。
这些年顶着这些谣言,他一定承受了不少刁难,不解释的原因,应该是既要避人耳目,又要暗中追查杀害师父的恶贼。
想到这,沈千铃倒有点对唐秦刮目相看了。
只是,才看了他两眼,那美人脸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不还是那个跟自己打仗的臭小子么。
争月还是心有不甘,既然已经闹到了大宫主面前,索性豁出去了,“就算唐秦的师父对大宫主有恩,也没必要把少宫主位置都给他吧,我究竟——差在哪里?”
唐惜音眼中最后一点儿温度也没有了,“去问你师父。今日之事,一并去你师父那领罚。” 声音不高,却重若千钧,“受罚后,你二人各禁足一月,静己思过。”
“大宫主!” 争月急道。
“退下。” 二字一出,再无说话的余地。
唐秦不敢违命,低下头默默退下去领罚了。
争月待在原地,一肚子怒火无处发,又瞥见外人目睹了自己狼狈模样,更是怒火中烧,狠狠剜了沈千铃一眼。
沈千铃暗暗吐了吐舌头,怕你是狗。
待室内重归寂静,沈千铃赶紧对大宫主拱手道:“大宫主知恩图报,死后定能那什么……美名远扬,我就不多打扰啦……”
唐惜音略过她的胡言乱语,神情肃穆道,“我做的事远不及秦大哥分毫,当年萍水相逢,他能舍命相助,此等大义,我岂能不报。”
“舍命?”沈千铃瞪大了眼睛,她以为手到擒来呢。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大宫主缓缓看向他,像是看着另一个人,目光飘渺,“秦大哥为铲除淮南五恶,一人追杀了五日五夜,连日血战,等他斩下段随风人头,再想追杀其余四恶时,已是强弩之末——他身中暗镖,背腹被砍十六刀,差点失了命,强撑一口气才带回姓段的头颅。”
沈千铃听得大开眼界,但还是撇嘴道,“伤成这样还不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养好了伤,多找几个帮手一起围殴他们呀。” 她实在想不通,明明有那么多退路,为什么非要一条路走到黑呢。
唐惜音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看了她一眼,“若世人都这样想……这江湖,便再难有这么多‘万死不辞’的大侠了。”
可大侠又不能当饭吃,命都丢了,还做什么大侠。
沈千铃垂下眼帘,长长得睫毛忽闪忽闪的。如果有的选,她绝对不想成为大侠,她不想背负什么责任,什么担当,更不稀罕被人崇拜。她想要的,是活着,和家人相伴,高兴时就在江湖打个滚,东捉孔雀鱼,西追三眼狼。不高兴了,就去各门派‘顺’几件宝贝,寻人打上一架。好好活着,快意玩耍——这曾是她唯一的念头,可现在……唉!
“说这些……终究是晚了。”唐惜音敛去眼底的复杂,寒眸乍起,“你听了这么多秘事,不怕……走不出千乐宫?”
沈千铃刚放松的神经瞬间紧绷,但她怕的不是大宫主的威胁,她笑道:“大宫主主动公开的秘密,说明……已经不用再藏着了呗。而且—”她薄纱下黑亮的眼睛对上大宫主的目光,“大宫主要是想要我的命,之前就不会救我啦。”
唐惜音目光中露出一丝欣慰,赞道:“好聪敏的小子。”
她凝视着沈千铃,透过他脸上的薄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俊逸的身姿。
沈千铃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了,便主动问道,“刚才大宫主要问什么?”
唐惜音要的就是这句,她收敛神色,一字一句问道:“冥王经可在魔君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