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条燃烧时》打捞星辰

24、第二十三章 鱼汤

　　唐圆倾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收拾好走出房间。
　　隋宋铭正坐在他的老位置上。
　　他刚冲完澡头发还是半干状态，穿一件白色套头卫衣，看着干净又清爽，仿佛跟4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不知是不是错觉，唐圆倾觉得他好像只是对着打开的电脑干坐着，并没有在工作，因为平日里只要对着电脑就会戴的蓝光眼镜，此时正搁在桌面上。

　　又往前走了好几步，隋宋铭这才注意到她。
　　“我先去给你盛碗汤，其他菜还在炖。”

　　不一会儿，唐圆倾的面前出现了一碗萝卜鲫鱼汤。
　　刚出锅的汤热气腾腾，透过层层雾气，隋宋铭的脸看得很不真切。
　　当然，他的心思就更加让人摸不透了。

　　难道这就是散伙饭了吗？唐圆倾悲观地想着。

　　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她便只顾蒙头喝汤。
　　刚泡完澡身体本就很热，再一喝汤人都出汗了，但她宁愿被这热气熏得满脸通红，也不愿抬头，仿佛这是她最后的保护色。
　　这还是她少有的、在面对隋宋铭时会感到尴尬的时刻。

　　“对不起......”
　　隋宋铭的声音清晰地传至耳边。
　　这就要来了吗？
　　唐圆倾心头一酸，赶紧放下汤碗，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手表递了过去。
　　“没关系的，反正我们也没谈多久。还有这个，我查了下实在太贵了，还是还给你吧。”

　　“你什么意思？”隋宋铭紧紧盯着她。
　　唐圆倾维持着体面的笑容：“不是分手吗？”
　　下一秒，手腕被人抓住。
　　只见隋宋铭眉目低沉，有些粗鲁地摆弄手表，试图将其戴上。

　　事发突然，唐圆倾被吓得一动不动，任他动作。
　　许是她的乖巧和配合，隋宋铭的情绪慢慢地缓和下来，动作也变得轻柔。
　　戴好后，他又细细端详一番，好一会才开口。
　　“用这么一点小事，就想跟我分手？”
　　将她的手轻轻放回原位，他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阳光和煦的模样，并冲她温柔地笑着，“想都别想。”

　　唐圆倾赶紧把手缩了回去，今天的隋宋铭让她有些陌生：“我没有，我以为是你想要分手......”
　　“以后不要再提了，好吗？”
　　唐圆倾觉得他好像没有相信自己，毕竟他都没等自己把后面的话说完。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需要更进一步了。”
　　隋宋铭又开口了，语气听着还挺严肃。
　　唐圆倾不太懂这活的意思，抬头看向他。

　　话一出口，隋宋铭发觉有些歧义：“不是，不是那种更近一步。”
　　不过看来好像起了反作用，唐圆倾刚刚还有些懵，经他这么一强调反而明白了些什么，脸腾地一下红了。

　　都怪那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陆腾，隋宋铭在心里暗骂道。
　　但也不能再解释了，否则越描越黑。
　　他假意咳嗽一声，直接切入正题：“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有点太客气了。”

　　看唐圆倾依旧似懂非懂，他解释：“就是不大像情侣，还是像朋友。你有太多的事不跟我分享，比如睡不好，比如一些身体上的小毛病。以前我是很了解你的，但我们毕竟分开四年多了...”

　　说像朋友还有点勉强，现在还不如他们四年前呢，那时他俩可真是无话不谈，彼此都知道对方几乎每一个小烦恼和小确幸。
　　而现在，他们好像只会聊一些不痛不痒的开心事，烦恼却只字不提。两人看似亲密，但实则似乎有一层什么东西隔在中间，让他们无法坦诚相待。
　　而隋宋铭正在努力打破那层东西。

　　“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有任何事情，无论好的坏的，你都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跟我商量才对。而不是告诉什么八杆子打不着的人。”

　　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是谁？
　　唐圆倾不太明白，但被他说得也有些不服气，小声地嘀咕道：“你不也没说。”
　　“什么？”隋宋铭耳朵很尖。
　　“你融资不顺利的事，不也从没跟我提过。”唐圆倾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他的把柄，声音立马大了，腰杆子也挺了起来。

　　刚刚还在振振有词的隋宋铭立马怂了。
　　这种让人颜面尽失的事要怎么说，自己那无所不能的光辉形象，在她面前岂不是全毁了？
　　“我下次不会了。”他起身走向厨房，“鸡快炖好了，我再去炒个菜，马上开饭。”

　　今天的午餐，除了刚刚的萝卜鲫鱼汤外，还有板栗烧鸡、鸡蛋羹以及清炒时蔬。刚刚买菜时两人并没有商量，但这些菜却全都是唐圆倾的口味。
　　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但滋味却是一顶一的棒。

　　唐圆倾发现他好像并没有分手的意思，便慢慢松弛下来，拿起筷子把每道菜都尝了个遍。
　　每尝完一道，她都会迫不及待给出一个评价，各种彩虹屁夸得隋宋铭是心花怒放，刚刚因她提分手而引发的怒气，早就抛之脑后了。
　　这才是他心目中唐圆倾该有的样子，无忧又快乐。
　　这么没心没肺的她，怎么会被心理疾病困扰？隋宋铭想不明白。

　　看她吃得那么开心，他也不忍扫兴，便拿起筷子加入了她。
　　一顿午餐，就在看似和谐的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唐圆倾觉得和隋宋铭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她回卧室收拾了一下，站在水池边洗手时，她还在考虑下午要不要去趟实验室。
　　走出房间，就看见隋宋铭正倚在门口，好像在等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拉到餐桌前。

　　隋宋铭将她一把按坐在椅子上，又在她的对面坐下，一脸郑重地说：“聊天。”
　　唐圆倾：“啊？”
　　“我们需要好好地聊一回天，就从我们分开那一天开始，我想知道全部。”

　　唐圆倾讪讪地看着他，有些不安地蜷了蜷手指。
　　她不禁在心里笑自己天真了，看完自己的病历，他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隋宋铭当然不会对此不闻不问。
　　只是他知道，如果只是单纯地一条条发问，为什么会睡不好？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吗？......那么唐圆倾指定会像牙膏一样，问一点挤一点，这让人很难得出全貌。
　　所以必须要从头开始，一点一点地将事情聊开，才能真正了解到原因。

　　他早该意识到的，他们之间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了。
　　重逢以来，他不止一次明里暗里地问过她，这几年过得怎样，她每次都是笑着说很好，而自己居然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她的鬼话。
　　如果真的好，怎么会被逼到吃安眠药吃到上瘾的程度？这是哪门子过的好？
　　还有急性焦虑症，听名字就知道发作起来一定很痛苦，他都不敢细想。

　　正当他为此痛心之时，唐圆倾突然开口了：“我们确认关系那天，我整晚都没怎么睡。”
　　“嗯？”
　　唐圆倾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能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真情告白，隋宋铭拼命地控制才没有让笑意显露出来。
　　不能被她的糖衣炮弹击倒，他告诫自己。
　　这个他先记着，回头再细问，但这次不能再被她敷衍过去了。
　　“别岔开话题，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唐圆倾当然知道他想要聊什么，但她斟酌半天，还是没能开口。
　　隋宋铭决定还是先抛砖引玉：“刚刚饭前我说的对不起，其实是想问，你昨天的复发是因为我吗？”
　　唐圆倾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思索片刻，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隋宋铭懊恼地用双手抱住了头，自责不已。
　　在咖啡厅看到病历时，他故作平静是因为怕唐圆倾多想，实际上他震惊极了。

　　在医院门口等她的时候，他设想过无数个可能，但就是没往心理疾病上面想。因为无论是4年前还是现在，唐圆倾看起来都非常的阳光乐观，在他面前的每一天都是笑容满满的模样。
　　难以想象，她内心这么不安，却还要装作没事、并一直维持着开心的样子，一定很辛苦吧。

　　心痛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自责和后悔。
　　回家的路上，他之所以沉默寡言，是因为他一直在消化这件事情。
　　有太多问题想问，但根据对唐圆倾的了解，他觉得还是使用聊天的方式比较好，所以他才会支走陆腾，就怕这货出来打扰他们，毕竟这场聊天估计耗时不短。

　　在冲澡时，他又开始在脑中盘点起昨天唐圆倾复发的事情，结合看过的病历以及咖啡店里唐圆倾的问话，左思右想，突然得出一个让他很不安的猜想——她的复发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唐圆倾一出房门，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和她确认，但刚起了个头，就因唐圆倾会错意而被打断。

　　现在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而他也得到了答案。
　　尽管一开始是摇头，但之后的点头还是证实了他的确逃不脱干系。
　　本来已经控制得很好的病，就是因为他的疏忽才再次复发。想到这里，他内心一阵酸涩，几乎要被自责淹没了。

　　他刚说的对不起，其实不止是针对昨天，而是全部。
　　对不起，他不该就那么一走了之，独留她一人面对一切。

　　唐圆倾读得出他脸上的全部情绪。
　　其实她刚刚点头，也只是为了严谨，他的事最多算个导火索。自己这病肯定是与他无关的，究其根本还是自己的问题。
　　不想看到这么沮丧的隋宋铭，思虑再三，她还是慢慢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