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条燃烧时》打捞星辰

13、第十二章 告白

　　告别顾臣枫，唐圆倾和隋宋铭在商场里自在闲逛。
　　他们边悠哉悠哉地探索有趣的店，边商量每日难题：晚饭吃什么？
　　一顿讨论之后，夜市赢得了胜利。

　　虽然已是深秋，但气温倒是意外宜人。不热不冷的好天气又撞上周末，夜市的人多到几乎摩肩接踵，但这并没影响到两人吃饭的热情。

　　香煎豆腐、烤鱿鱼、大肠包小肠、梅干菜烧饼、花甲粉丝......
　　唐圆倾通通来者不拒，什么都想吃，可惜她“嘴大喉咙小”，还没吃几种就有些撑了。路过黄灿灿的鸡排摊时，她盘算了下胃的剩余空间，还是狠心离开了。
　　隋宋铭却一把拉住她，笑眯眯地说道：“我想吃这个。”

　　鸡排入锅，啪滋声持续作响。
　　听着这声，唐圆倾默默地咽了咽口水，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后面还有更多好吃的，这个实在太占肚子了。

　　终于出锅了，鸡排被切成一口大小，装袋前隋宋铭又叮嘱一句：“老板，只要孜然粉，不要辣椒！”

　　隋宋铭什么时候变得跟我一样，一点辣椒也不吃了？
　　唐圆倾正想着，一块冒着丝丝热气的鸡排递到她的嘴边，香味暴击着味蕾。
　　隋宋铭求助道：“要不要帮我吃两块？我吃不完。”

　　嗯，美食当嘴前，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唐圆倾立即张嘴，一口吃下。

　　而后，以此方式，唐圆倾吃到了每一种想吃的，因为隋宋铭懂她看向食物时犹豫的眼神。
　　对于共享一份食物，唐圆倾早已不会害羞。因为这些天，她吃不下的夜宵都是隋宋铭收的尾，她已经习惯了。

　　不过说来奇怪，隋宋铭这么吃身材还能保持得这么好，是有什么秘诀吗？有空必须请教一下。

　　唐圆倾的食欲是与心情成正比的。
　　之前总是独来独往，到了吃饭时间没人同行，自己也不积极，经常随意吃一点点，进入大学以来体重一路走低，慢慢地，就这么一直保持着清瘦型的身材。这也导致了她的盲目自信，自以为干吃不胖。
　　但算算这些天吃进肚里的夜宵，她突然担心起来，低头看看身上的裙子，以前穿着是松垮休闲风格，现在竟变得有些贴身，显出了曲线。
　　再联想起最近，她还为内衣尺寸变大而暗自窃喜......

　　唉，全身只有一个部位增大而其它保持原状，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
　　看来，给家里添置一个体重秤的需求迫在眉睫了。

　　看出来她对夜市的食物不再感兴趣，隋宋铭问：“是吃饱了吗？”
　　唐圆倾点点头。
　　“那就去湖边散散步吧。”

　　*

　　西湖，杭市最有名的景点，夜晚的美感也丝毫不减。
　　为消食，两人散了好一会步，吃得很撑的胃渐渐舒服不少。
　　发现一个面朝湖边且无人占领的长椅，唐圆倾立马小跑上前抢占成功。她乐滋滋地转过头，伸手招呼隋宋铭。

　　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还没来得及坐下，整个西湖倏地暗了下来。
　　唐圆倾吓一跳：“诶？是停电了吗？”
　　隋宋铭淡定落座：“10点半是西湖的熄灯时间。”

　　仔细一看，湖周围的景观灯全都熄灭了，只有零星的路灯还亮着。原本被灯光勾勒出线条的寺、塔、亭、山，在熄灯后不再光芒耀眼，而是与湖水一起同茫茫夜色融合，像是一幅亮度调暗的水墨画。

　　虽然来杭市四年多了，唐圆倾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冷知识。
　　她来西湖的次数屈指可数，整个大学生活就是两点一线，上课与打工。聚会活动她都不参加，因为没空，也因为没太大兴趣，也难怪别人眼里的她孤僻又不合群。

　　“今晚的月亮很美。”
　　隋宋铭这话听着隐约有些耳熟，但唐圆倾没细想，而是立马抬起头。
　　皎皎明月悬在空中，因为失去地面光的干扰而显得格外明亮，她感叹道：“好圆啊，比昨天的还圆！”

　　隋宋铭暗自叹气，就知道她不明白这句话的隐含之意。
　　他附和道：“嗯，因为今天是十六。”

　　唐圆倾偷偷转过头，此时的隋宋铭正仰着头看向月亮，浅浅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他的侧脸。
　　他一点也没变，依旧开朗阳光。看似大条，有时却又会细心得让人意外。就像太阳一样，周围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向他靠拢。

　　高中时期的自己，就有些像这月亮，偷借着别人的光而不自知。后来生活跌入低谷，太阳也离开了，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暗淡无光。那段时间，她埋怨过命运的不公，后悔过所做的决定，甚至还憎恨过光，如果光本就不属于自己，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地温暖她？
　　现在回头看看，是该感谢光的，
　　因为就是靠着记忆中的那些温暖，她才撑过那段难捱的日子。
　　而且，命运也许并没有那么不公。这不，原以为已经失去了的人，现在不是正坐在自己身边？

　　一位卖花老奶奶忽然出现，殷切地冲隋宋铭吆喝：“买支花吧，小伙子，送给你可爱的女朋友。”
　　他们俩坐在湖边，座位间隙远小于社交距离，赏着月聊着天，任谁看都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也不怪老奶奶误会。
　　奶奶用慢吞吞的语速招揽生意：“我这有红玫瑰、白玫瑰，小雏菊，满天星......”

　　唐圆倾轻推了下隋宋铭，示意他别逗老奶奶了，但他并无反应，反而饶有兴趣地听着老太太报花名。

　　这位奶奶有些驼背，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篮子，里面还剩了不少支花，看来今天她的生意不太好。
　　正当唐圆倾打量奶奶时，隋宋铭掏出了手机。
　　他不仅买了花，还一口气全买了。
　　老奶奶高兴坏了，拿出她压箱底的包装纸，帮他捆成一束大得有点夸张、但搭配却不太和谐的花。

　　买完之后，隋宋铭淡定地将花搁在一旁，继续与唐圆倾聊天，像个没事人一样。
　　唐圆倾表面上神色如常，但内心已经开始雀跃。她一边聊着天，一边偷瞄那束以量取胜的花，满心欢喜地等着接收。

　　可是，直到他们坐进回家的出租车里，花都没有交到唐圆倾手里。那花就像长在隋宋铭手上似的，没有一点要送出的意思。

　　唐圆倾那颗躁动的心慢慢凉下去。
　　自作多情了，估计他只是心疼老奶奶，想让她早点回家才买的吧，毕竟他一直都这么善良。
　　唐圆倾苦涩地想，太阳嘛，自然是要照耀一切的。

　　*

　　到家时已经很晚，客厅黑乎乎的没开灯，陆腾照例乖乖地呆在卧室里。

　　唐圆倾匆忙地换好鞋，准备回房间，隋宋铭一把拉住她，问道：“等会还出来吃点东西？”
　　她强颜欢笑：“不了吧，晚上吃很撑，现在有点困了。”

　　哪里会困？
　　明明是烦恼到要吃下一整颗药才能睡着的程度。
　　但医生叮嘱过现阶段最好半颗半颗地吃，看来今夜的失眠在所难免了。不过也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梳理下和他的关系，不能再沉溺于过去了。

　　“那你稍等我一下。”
　　隋宋铭说完便把花随手搁在玄关，钻进房间，很快又出来了。

　　唐圆倾还在盘算着安眠药到底吃多少时，突然感觉左手被人轻轻捉住，似乎被套上了个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块非常漂亮的手表，好像跟隋宋铭现在戴的是情侣款。

　　隋宋铭低头，帮她调整表带的大小：“回国后我抽空回了趟老家，看望外公外婆，这是临走前他们送我的毕业礼物。我手上这块是外公送的，他祝福我早日立业，你手上的是外婆给的......”
　　外婆的原话其实是早日成家，但隋宋铭没说出口，女朋友的身份还没确定就说成家的事，怕吓到她。

　　调整好大小，他轻轻地替唐圆倾搭好表扣，虽然表已经戴好，但他还是没舍得放开手。
　　抱着调节气氛的心理，他调侃道：“我本打算融资成功后再送你的，没想到，有些人等不及了。”

　　唐圆倾一直处于呆滞状态，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挣扎着想把手抽回。
　　但隋宋铭并没有看出她的情绪不对，还以为她在闹着玩，就嘻嘻哈哈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然而她也挣扎得更加起劲，同时还大声地反驳：“我才没有等不及！还有这个，我不能要......”

　　眼看一时半会挣脱不开，唐圆倾伸出可自由活动的右手，准备拆下这块手表。
　　刚刚才下定好决心要同他划清界线，现在又给手表是什么意思？而且都不经过同意就强行戴上，像是施舍似的。
　　唐圆倾的委屈更甚了。

　　隋宋铭终于看出她是真的生气了，连忙拉过女孩拆手表的右手，轻轻握住。
　　然后，他收敛起所有玩笑的神情，认真地看向女孩的眼睛。

　　这副严肃的模样非常少见，唐圆倾一时间愣住了，忘记了挣扎，双手就随他这么握着。

　　虽然隋宋铭已经尽全力去放松了，但好像没有什么用。紧张感仍然占据着他全部的大脑，这会的心跳声如雷贯耳且毫无节奏，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心律失常。
　　长舒一口气，他开口了：
　　“我目前是打算在杭市发展事业，但如果你毕业后想换城市，我也可以追随你。虽然我的事业才刚刚开始，现在没什么起色。但请相信我的能力，我会努力给你最好的生活。”
　　“唐圆倾，我喜欢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四周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最大的声音是隋宋铭依旧没有平复下来的心跳声。

　　良久，唐圆倾抽回了自己双手。
　　隋宋铭这次没有再阻拦，而是一脸紧张地看着她，但她垂眸避开了他的眼神。
　　隋宋铭不知道她在思考什么，但长时间没得到回应，他有些慌。
　　“说句话，别不理我。”

　　但女孩依旧沉默。

　　他更慌了，焦急和不安充斥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搜肠刮肚，苦思冥想，打算再多说些什么来补充挽回一下，但一向善于言辞的他，现在居然没办法组织好语言，像个哑巴一样站在原地干着急。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把花送我？”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隋宋铭一愣，但聪明的他很快反应过来。
　　“你傻啊，那花是为了帮助老婆婆才买的，第一次送你花，怎么也得是专门去挑才有诚意啊！”

　　唐圆倾依旧低头不言语，似乎不是很满意他的回答。
　　隋宋铭立马态度良好地认错：“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仅没准备花还让你误会。我明天一早就去买你最喜欢的向日葵，包得漂漂亮亮地送你，好吗？”

　　周末是隋宋铭工作的高峰时段。白天他都在到处奔波，见分散在不同地点的投资人，一结束，他就紧赶慢赶去了电影院，还差点迟到。虽然很赶，但他不想放过这个“约会”机会。
　　由于这个“约会”是昨天深夜的意外收获，所以花和餐厅他都没来得及挑选预定。
　　现在看来，在这种情况下匆忙表白实在太过心急，可能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隋宋铭懊恼自己的考虑不周。

　　不过，唐圆倾其实根本不在乎送不送花，只是期待落空后产生的委屈情绪在作祟。
　　现在心情缓和了下来，她才后知后觉。
　　隋宋铭现正在向自己表白！不是梦境，不是幻觉，是真实的！
　　她突然开始害羞。

　　见她终于说话了，隋宋铭觉得似乎有了些希望，但也不多。
　　他忐忑不已地问：“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可以说说吗？我的房租依旧会按时上缴的！还有夜宵，照例无限量供应，你要是愿意的话我还可以提供早餐......”

　　“那个，夜宵还是算了吧。”唐圆倾低头瞧了瞧自己的体型，制止了他的投喂计划。
　　本来夜宵就是与他相处的借口，如果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就不需要再牺牲体重了吧。

　　隋宋铭满头雾水：“哎，夜宵算了，是什么意思？那，那，女朋友......”

　　“可以。”
　　唐圆倾很快很轻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用正常音量说：“我困了，先回房了。”
　　之后也没再看他一眼，迅速溜进房间。

　　隋宋铭一人呆呆地愣在原地。
　　他的心情如同经历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这会甚至不敢相信那句“可以”的存在。
　　又在脑中复盘了一遍，确定不是自己幻听，他在原地乱打了一套军体拳，毫无形象地庆祝起来。

　　可怜了陆腾。
　　他刚偷偷开了个门缝，准备观察形势，看看条件是否允许自己去趟洗手间，这会被隋宋铭无常的反应吓得赶紧把门给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陆腾（暗自憋着）：“只有我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