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食言了》酒酒八十亿

55、5月15日

　　蒋肆一整晚都没睡好，梦里全是那张照片。他抱着许望，笑得像个傻子。早上闹钟响的时候，他一把按掉，把脸埋进枕头里又赖了五分钟。

　　“小肆！再不起来迟到了！”蒋随在外面敲门。

　　“知道了！”蒋肆不情不愿地爬起来，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他胡乱洗了把脸，抓起书包就往外冲。

　　“早饭！”蒋随在身后喊。

　　“不吃了！”蒋肆头也不回地关上门。

　　初夏的早晨阳光正好，蒋肆踩着单车，脑子里却还是昨晚林佳说的话。许望为什么不过生日？什么叫“伤心事”？蒋肆越想越烦躁，车轮碾过一颗石子，差点把他颠下来。

　　“我操！”他骂了一声，稳住车把。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同学。蒋肆一进门就看见许望坐在座位上低头看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侧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一小片阴影。蒋肆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蒋肆！”邱秋走进教室，“昨天的比赛打得不错，但别得意忘形，作业写完了？”

　　蒋肆干笑两声：“我知道。”

　　“下次再迟到，就把你姐姐叫来。”

　　蒋肆撇撇嘴，走到自己座位坐下。他偷偷瞄了一眼许望的侧脸，发现他嘴角微微上扬。这家伙又在偷笑！

　　第一节课是数学，蒋肆努力集中注意力，但王琴的声音像催眠曲一样。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往许望那边飘。许望坐得笔直，认真记着笔记，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偶尔推一下滑落的眼镜。

　　“蒋肆！”王琴突然点名，“这道题你来做。”

　　蒋肆猛地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他刚才完全没听讲。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蒋肆感觉后背开始冒汗。

　　“选C。”一个极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蒋肆如获大赦：“选C。”

　　王琴眯起眼睛：“为什么选C？”

　　蒋肆卡壳了。这时许望假装咳嗽，在草稿纸上快速写了几行公式推过来。

　　“因为……因为这个函数在x=2处有定义，所以……”蒋肆磕磕绊绊地照着念完。

　　王琴哼了一声：“算你运气好，坐下吧。下次再走神就站着听课。”

　　蒋肆如释重负地坐下，小声对许望说：“谢了。”

　　许望头也不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下课铃一响，蒋肆就瘫在桌子上：“数学课真要命……”

　　“谁让你不听讲。”许望合上笔记本，“晚上补习别迟到。”

　　蒋肆突然想起什么，凑近许望：“喂，你微信名为什么叫‘0515’啊？”

　　许望的动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蒋肆读不懂的情绪：“没什么，随便取的。”

　　“哦——”蒋肆拖长音调，明显不信。

　　许望拿着记录本站起来：“我去开会了。”

　　蒋肆看着许望离开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家伙肯定在隐瞒什么。

　　蒋肆趴在课桌上，用笔尖一下下戳着橡皮。今天上午全校老师要开会，所以课间操取消了。大多数学生都去了操场，教室只剩下零星几个同学，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他的视线越过橡皮，落在许望空荡荡的座位上。

　　橡皮已经被戳得千疮百孔。蒋肆叹了口气，直起身子环顾四周。林佳的座位也空着，估计又跑去小卖部买零食了。他的目光扫到后排正埋头吃泡面的牟大志，突然灵光一闪。

　　“喂，体委。”蒋肆拖着椅子凑过去，随意地搭上牟大志的肩膀，“问你个事儿。”

　　牟大志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啥事儿？借钱免谈。”

　　“谁要跟你借钱了！”蒋肆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你知道许望为什么不过生日吗？”

　　牟大志的筷子停在半空，汤汁滴在课本上。“啊？”他一脸茫然，“许望不过生日？我不知道啊。”

　　蒋肆眯起眼睛：“你真不知道？”

　　“我连他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牟大志耸耸肩，继续吸溜面条，“你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蒋肆悻悻地缩回手。

　　“我平时和许望也没什么交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你可以去问林佳啊。”

　　“她不在。”

　　蒋肆心想，问了她，她也不会告诉我的。

　　“那要不然你去九班找李潇潇问问看？她也是校纪委员会的成员，我看她跟许望关系挺好的，或许她知道呢。”

　　蒋肆眉头一展：“我怎么把她给忘了！”说着就起身去九班。

　　李潇潇坐在阳台边，蒋肆趴在阳台上，敲了敲她的桌子。

　　“干嘛！”李潇潇正在字帖上练字，突然被蒋肆吓了一跳，手一抖，墨迹溢了出来。

　　“蒋肆你找死啊！”

　　“抱歉抱歉。”蒋肆毫无诚意地道歉，凑近她，“问你个事儿，你知道许望为什么不过生日吗？”

　　李潇潇停下动作，眼睛一亮：“会长不过生日？真的假的？”

　　蒋肆的心沉了下去：“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啊。”李潇潇兴奋地凑过来，“快说说，怎么回事？”

　　“算了，当我没问。”蒋肆转身要走，却被李潇潇拉住。

　　“等等！”她眼睛闪闪发亮，“你为什么突然关心会长的生日？难道……”她露出暧昧的笑容，“你们……”

　　“你的笑好邪恶啊。”蒋肆甩开她的手，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知道会长的生日是在5月15日，但我真不知道他竟然不过生日。而且我一个女孩子不太好过问，所以我也没怎么在意。”

　　蒋肆叹口气，“好吧。”

　　中午，蒋肆和甄晴朗坐一起吃饭。

　　蒋肆心不在焉的挑着碗里的红烧肉，完全没有食欲吃。甄晴朗倒是吃得开心，一口一个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

　　“肆哥，你怎么不吃啊？今天食堂的饭菜还可以！”

　　蒋肆冷笑一声：“食堂哪顿的饭你都觉得还可以。”

　　“可肆哥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儿啊？发生什么事了？”

　　蒋肆问：“你知道许望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甄晴朗：“知道啊，5月15嘛。”

　　蒋肆眼睛一亮：“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过生日？”

　　甄晴朗夹菜的手停住了。蒋肆见他反应不对，越来越期待。

　　“肆哥，我都是认识你之后才和许古板逐渐熟悉起来的。在你转学之前我跟他的关系简直就是欠债的和讨债的，我和他沟通的桥梁就俩字儿——‘检讨’。”

　　蒋肆早该知道不应该对甄晴朗抱有期待。

　　“我就说嘛，连李潇潇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你还问过李潇潇啦？”

　　“嗯。”

　　“你问她还不如直接问林佳呢。”

　　“问过了，她不告诉我。”

　　“不对！”甄晴朗放下筷子，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蒋肆。“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十分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肆哥，我没想到原来你也这么八卦呀！”

　　蒋肆不自在地喝了口水：“我……就单纯好奇他的微信昵称。”

　　“要我说肆哥，这事儿你就别问了。林佳是许望最好的朋友，她都不告诉你，那对许望来说肯定是一件让许望特别不开心的事儿。许望肯定也不想被别人知道，虽然你俩现在关系好，但我觉得你和他的关系肯定还没他和林佳的关系好。”

　　蒋肆低下头不说话。自己和许望的关系……还没他和林佳的关系好吗？

　　见蒋肆有些失落，甄晴朗连忙说：“肆哥你别觉得我是在挑拨你和许望的关系哈，我只是在说事实而已。你和许望才只认识了两三个月，林佳和许望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知道。”

　　甄晴朗也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下午的体育课，蒋肆把林佳拦在器材室门口。

　　“别问了。如果你真想知道，应该直接问他。”她顿了顿，“不过我觉得他不会告诉你的，毕竟你们才认识没多久。”

　　蒋肆不服气：“我们关系挺好的！”

　　“是吗？”林佳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在意他过不过生日？”

　　蒋肆一时语塞。是啊，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许望过不过生日关他什么事？

　　“我……我好奇。”

　　林佳拍拍他的肩：“好奇心害死猫！”

　　蒋肆甩开她的手，“不说算了。”蒋肆转身离开。

　　林佳又叫住他：“蒋肆！”

　　“干嘛？”蒋肆回头。

　　林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如果你真的想为许望做点什么……就假装不知道他生日的事。那对他来说……真的很痛苦。”

　　蒋肆愣在原地，林佳的话让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点点头，离开了器材室。

　　晚自习一下课，许望就推过来一张卷子：“先做这套题，我看看你哪些地方还不会。”

　　蒋肆拿起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做了没几道题，他的思绪又飘走了。他偷偷打量许望，许望的校服依旧干净地发亮，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锁骨。他的睫毛很长，低头时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蒋肆，”许望突然开口，“你再这样盯着我看，题就要做到明天早上了。”

　　蒋肆的脸刷地红了：“谁……谁盯着你看了！我是在思考！”

　　许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思考出什么了？第五题选什么？”

　　蒋肆低头看题，发现自己连题目都没读：“呃……”

　　许望叹了口气，把卷子拿过去：“这道题要用到三角函数公式，你看这里……”

　　蒋肆努力集中精神听讲，但许望的声音太好听了，低沉温和，像大提琴的旋律。他的手指点在纸上的样子也很优雅，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蒋肆！”许望敲了敲桌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蒋肆猛地回神：“在听在听，三角函数嘛。”

　　许望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你今天怎么回事？从早上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蒋肆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总不能说“我在想你为什么不过生日”吧？

　　“我，我就是有点累，”蒋肆胡乱找了个借口，“昨天比赛太兴奋了，没睡好。”

　　许望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他合上书本：“今天就到这里吧，你状态不好，学了也白学。”

　　蒋肆有些愧疚：“抱歉。”

　　许望摇摇头：“不用道歉。明天再说吧。”他开始收拾书本。

　　“你……”蒋肆正要开口，许望已经背上了书包。

　　“我这几天有事，就先走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许望走后，偌大的教室里只剩蒋肆一个人。

　　蒋肆突然感觉这几天许望心情也不是很好，是因为5月15日快到了吗？

　　回到家，蒋肆立马扑进了床的怀抱。

　　他点开许望的空间，看着许望空白的朋友圈发呆。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许望为什么不过生日这件事，他心里就像猫抓一样。

　　果然这件事情勾起了蒋肆强烈的好奇心，不知道答案还真就睡不着。但林佳那句“他生日的事，对他来说是很痛苦的”又让他有点害怕知道答案。

　　手机突然震动，林佳发来消息：听说你到处打听许狗的事儿？找死啊？

　　蒋肆回复：我就问问怎么了？

　　林佳：你完了，许狗最讨厌别人打听他私事。

　　蒋肆：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别问了？

　　林佳：……

　　林佳：可能因为是你吧。

　　蒋肆盯着这条消息，心跳突然加速。什么叫“因为是你”？他对许望来说……是特别的吗？

　　——

　　下午，夕阳将整个校园染成橘红色。

　　今天星期五，学生老师都走得差不多了，现在邱秋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蒋肆想如果运气好，也许能找到许望的入学资料。

　　办公室的门锁着。蒋肆扒在窗户上往里看，正想着该怎么进去。正当他转身要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同学，你在这儿干嘛？”

　　蒋肆回头，是安办处的张主任。他急中生智：“我们班主任让我在她办公室拿一下资料，但现在门锁上了，我进不去。”

　　张主任狐疑地看着他：“今天星期五，如果老师要叫你拿资料，他应该会提前把资料给你的。”

　　“啊，是吗？”蒋肆干笑，“那我可能记错时间了。”

　　“等等，你班主任是谁？”

　　“……邱秋。”

　　张主任摇摇头：“快回家吧，别在学校乱晃。”

　　蒋肆灰溜溜地离开，走到校门口时，看到许望站在公交站牌下。他下意识想躲，却被许望一眼看到。两人隔着人群对视，蒋肆尴尬地挥了挥手。

　　许望犹豫了一下，示意他过去。

　　蒋肆硬着头皮走过去：“我还以为你早走了。”

　　“公交车不是那么好等的。”许望说，“你去邱老师办公室干什么？”

　　蒋肆的心跳几乎停止：“你……你看到了？”

　　“邱老师刚才给我发消息，说张主任看到你在办公室附近鬼鬼祟祟的，打电话给你你没接，所以她就找我了。”许望盯着他，“所以你去邱老师办公室干嘛？”

　　蒋肆的耳朵烧了起来：“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许望的声音冷了下来，“我的生日？”

　　蒋肆僵在原地。完了，全暴露了。

　　公交车缓缓进站，许望转身上车。蒋肆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干嘛？”许望皱眉。

　　“我……我也坐这路车！”蒋肆嘴硬道，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这车开往哪里。

　　车上人不多，两人坐在后排，中间隔着一个空位。沉默蔓延，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

　　“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生日？”许望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蒋肆攥紧拳头：“就是……就是想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为什么不庆祝。”蒋肆鼓起勇气看向许望，“我想……帮你庆祝。”

　　许望愣住了，琥珀色眼睛微微睁大。公交车转过一个弯，夕阳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映出一片暖金色。

　　“蒋肆，”许望轻声说，“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

　　“但我想知道！”蒋肆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引来前排乘客的侧目。他压低声音，“我想了解你，不只是表面上的你。”

　　许望转过头，直视蒋肆的眼睛。那一刻，蒋肆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整个车厢都能听见。

　　“尚北街到了，上车请注意，下车请当心。”

　　许望看向窗外，“到站了，我该下车了。”

　　蒋肆跟着站起来：“我也下。”

　　许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蒋肆看了看窗外陌生的街景：“呃……”

　　许望叹了口气：“你坐到下一站，再坐56路就能到你家附近的站。”

　　“哦……”蒋肆讪讪地坐回去，车门关闭，蒋肆透过窗户看着许望的背影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