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待山月明》江春行客

33、第 33 章

　　翌日晌午，算着红霞差不多睡够了的时间，新月便带着江川来到了醉红楼，求红霞出面去和金侯兴周旋。红霞本就身在其中，又因为红霞的缘故，还想着照看新月这个小孩，于是很快答应了。她让新月在外稍坐，自己换了一身轻简衣裳，化了个差不多的妆就跟着新月一起往金坑寨去。
　　虽然几人年纪差的大，又不那么熟，但红霞游走江湖多年，社交话术早有一套手段。三人也一路真情假意地聊着天出了城，快到半山腰时，新月开口和二人商量：“我和红霞姐去和金侯兴周旋，江川你潜进去找闻音和其他线索。”
　　这个决定让江川有些许困惑，他茫然地问：“你轻功不是比我好？为什么要我潜入？”
　　红霞看他的模样咯咯笑起来，漫不经心地说：“面子上要让他们放松警惕，当然不能让男人去了。你还小不懂，女人的刀不在手上，在嘴上。”
　　这样的调笑让江川有些羞赧，他嘀咕着我去就我去，转身就要往另一条小路绕。却走了两步，又转过头看着新月想说些什么，但还是红着脸跑了，留下新月被红霞狠狠笑了一通。
　　其实江川有想说新月和他不是面子和里子的关系，是男人女人都不重要。但他看见新月的眼神里并没有犹疑，于是他明白这样的话其实不用他来说。
　　等江川跑没影后，新月跟着红霞来到金坑寨，这里的人都认得红霞、大家和在山下见面时一样，和她调笑着，或摸一摸她的手，闻一闻她的香气，进入金坑寨的一路畅通无阻。
　　新月偷偷用余光观察着整座金坑寨，寨子依靠山势围做一个圆，四方都有瞭望塔台和高的房屋，要想溜进来有不小难度，但是如果是江川应该没有问题。寨子里头的房屋是平矮的，压得屋里密不透风，主屋里头摆着一尊关公像，两旁才是桌椅。红霞熟门熟路地在了关公像右边甩开袖子坐了下来，还不忘扶一扶头上发髻，新月便站在她身后，低着头等着下一出好戏。
　　不多时，金侯兴就从堂屋外走了进来，他看见是红霞也笑嘻嘻地凑过来打着招呼：“是什么风把红霞大姐吹来了，哎呦，我这里真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红霞嘴角牵出一丝笑意，伸手指着他的脸把他推开，说着：“阿金啊，你也别和我废话啦，我来呢，是听说你把人家小姑娘绑走了。你也是哦，豺狼当不够，现在改做流氓了是吗？”
　　听她这么说，金侯兴笑着握住红霞的手说道：“什么豺狼，多难听，那我怎么说也是山魈。再说了，人家小姑娘又不是我不让她走……”
　　两人正在言语周旋着，忽然听见砰一声，大厅门被人推开。几人定睛一看，闯进来的正是肖闻音，她指着正在说话的二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喊道：“你们手牵手在干什么？”
　　被她一吼，金侯兴立刻放开了手，装作没事人一样疯狂眨着眼，说着：“没事啊，误会都是误会。”
　　“林北看见了！”肖闻音说着她刚学会的闽话冲着金侯兴骂道。
　　金侯兴无可奈何地深吸一口气，一边歉意地和红霞点头质疑一边看着肖闻音柔声说：“不是林北啦，你是女人，要说林祖妈，真是……”
　　新月在行医期间稍听过些许闽南语，对于金侯兴的话能听懂一半，但看他们二人那个语气神态，大抵也猜到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意外。尤其她眼尖，看见了肖闻音颈间闪过的黑色光芒，一时觉得这些事情荒唐到了离谱的境地。
　　如果说世间事真的和话本里面说的一样，都是上天作弄，那此时新月也有了些许恼怒。世人原本祈祷上天公允，希望好事圆满，报应循环，但上天却让世上事无迹可循，于是所有人的汲汲营营都成为了可笑的喜剧，身处其中的人荒腔走板地有着真实的苦恼。
　　正当她陷入自身思绪的漩涡时，外头忽然一阵乒铃乓啷地嚷了起来，紧接着大柱子就冲进门来，喊着：“大哥，有人来砸场子了！”
　　还不等他说完，江川一柄飞剑就把他打晕，继而冲着众人喊道：“你们快把闻音放了，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见来人嚣张，金侯兴火冒三丈，不等几个女人拦下他。他下意识把肖闻音挡在身后，伸手拿起关公像背后长枪，指着江川骂道：“小子好胆色，只是这次你来惹我就算是你倒霉了！”
　　话音未落，金侯兴长枪已刺向江川，江川一个鹞子翻身，脚尖轻点在他长枪上。金侯兴不等江川站稳，抖动枪尖使出金蛇摆尾，枪尖也爆发出嘶嘶风声。江川听见风声，伸手扒住房梁，做一个反飞式，倒勾上房梁，稳稳坐上。新月趁二人缠斗掏出金针，打向金侯兴的腰间，金侯兴只顾江川，没有防备身后，等他听见风声时，一个翻滚躲开，不得已停下了攻势。
　　金侯兴看着红霞冷笑道：“红霞姐，你这个侍婢不简单哦。”
　　红霞不吃他的威胁，只是轻蔑一笑：“我还在这里，你却视而不见，她教训教训你也是应该。”
　　“也就是在这里施展不开，”金侯兴站起来朝着几人嗤笑，“要是出去打，你们几个未必是我的对手。”
　　肖闻音看场面剑拔弩张，赶紧拦在金侯兴面前说道：“兴哥，她们都是我的朋友，你不要为难她们。”
　　看见肖闻音的脸，金侯兴气焰也消了大半，便把长枪立在地上，开始和肖闻音诉苦：“不是我为难她们，是她们侵门踏户来我这，他们这样闹，我这个老大还怎么当呢？”
　　“那不如不要当了。”新月突然悠悠开口，“当匪首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这里也没什么动乱，大家都在好好过日子，你们何必不趁此时从良？”
　　闻言金侯兴却冷笑起来，一个箭步抬起长枪指着新月问道：“今嘛你是在教林北做大事吗？”
　　新月浑不在意，抬手用剑柄拨开了他的长枪说道：“金大哥，你是什么都不缺，但是你的兄弟就不一样了，他们年轻时候和你混几年能享一时富贵，但是往后将来呢？总不能在你这里出去又起个银坑寨铜坑寨？你是大哥，你总要为你的兄弟打算。”
　　见她说话也有几分江湖气，金侯兴皱了皱眉，环顾四下众人神色，见无人敢接下一句，挑了挑眉毛让新月继续说。新月见他不再排斥，看了一眼肖闻音脖子上的项链，把肚子里早打好的草稿脱口而出：“想必您也听说了，我们本是为进贡的黑珍珠而来，莫大人那里我们也说得上几句话。我看您手下这些也不是粗人，知道怎么善用这些珍宝，为何不把这珍珠再做装饰，送还府衙，当做个好人情。”
　　听完她的想法，金侯兴忍不住笑出声，说道：“妹妹啊，我凭什么相信你是这种好人呢，万一这是鸿门宴，我一去不回怎么办？”
　　新月也笑了笑，盯着金侯兴柔声说道：“您是大人物，我们不会用这样的下作方法对你。何况大人物自然有大气魄，就算是单刀赴会也不会怕对不对？”
　　“何况，”新月又看了看一直关注着金侯兴的肖闻音，心中斟酌了一会，“我们你信不过，肖州牧的妹妹你总信得过吧？”
　　这样一句话把大家的想法都拉回了当下，被提到的肖闻音也跳出来接茬，她走近金侯兴，看着他的背影坚定开口：“我会说服莫大人的。”
　　就因为这样一句承诺，一箱的黑珍珠就这样兵不血刃地回到府衙，其中曲折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想起这件事，红霞呆愣着把住烟枪吸了一整天，金侯兴过去许久想起来也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两个在江湖上闯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这样被几个小孩几句话说活了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