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待山月明》江春行客

28、第 28 章

　　听着账房的描述，三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等到他说完，三人出来对了一下信息，基本猜测出这是一个汉话流利，甚至识字的夷人，还对当地的朝贡流程十分熟悉。
　　这样的人和本地人一定有往来，如此便不可能不留下痕迹，要找到这样的痕迹，必然找到一个熟知当地各色人等的人去打听一番。
　　新月提议回去找阿仁仔，肖闻音却有些犹豫，她嘀咕道：“那和同他一起调查有什么分别，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底细呢。”
　　“那就当是监视嘛，”江川看了新月一眼开口，“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他也没办法做其他事啊？”
　　目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法，肖闻音也只能接受了这个提议，几人返回衙门找到了阿仁仔说起情况，要同他打听本地情报，阿仁仔脸色尴尬地扫了三人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拉着江川往旁走。肖闻音见他这样支支吾吾，便扯住江川另一只手横在二人面前斥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
　　阿仁仔更是摆着手说：“你们真的不方便听。”
　　新月见此情形也上来打圆场：“没事的阿仁哥，我们也闯过一阵子江湖，没什么听不得的。”
　　阿仁红着脸低着头，最后还是挠挠头结结巴巴说着：“其实吧，我们这里，那个，情报网，他们大姐头住在那个醉红楼。”
　　看着阿仁仔窘迫模样，江川立刻明白了些什么，也红着脸扒拉开了阿仁仔的手。新月没有细想，还以为是阿仁对此人有好感，便下意识问：“她是你们这里的酒楼老板娘吗？”
　　“不是酒楼，”肖闻音眯着眼看向二人，有些揶揄地说着，“是花楼吧？”
　　窗户纸被戳破，新月立刻明白过来，放开了江川的手，改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阿仁仔和江川。惹得江川叫起来：“你们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说的。”
　　阿仁仔也笑着给两位姑娘鞠躬，说着实在不方便的话，肖闻音却不服气，冲着江川说道：“你不是会易容吗？把我改成我哥的样子，我这回还就偏要去。”
　　江川一时想象不到肖鸣琴逛青楼是什么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捂住脸把肖闻音推给新月说：“现在阿月易容手法比我好多了，你非要去让她帮你改个陌生人的脸吧。”
　　对于这样的要求，新月也是从容不迫笑着说：“可以啊，但是我也得去。”
　　本来江川就奈何不了这两位姑奶奶，便也没有他同意的过程，新月就让江川去打一盆水，拉着肖闻音进屋去了。江川撇撇嘴，想起从前教新月易容那回，他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说了做了什么，只记得手上摸到新月那张小小的脸的触感，滑溜溜的，像抓住了一条鲶鱼。他脸又红了一圈，老老实实地去打了水送到二人屋里快步离开。
　　新月给肖闻音擦干净了脸，从包里掏出来一堆工具开始一边动手一边和肖闻音闲聊：“江川易容的手法和我的是一样的，只是他只知道手法，没有经常用，有些地方就没有我师父教的细。”
　　“我知道，江川以前告诉过我们你的事。”肖闻音也懒懒回应着，“他说你学东西很快，人又聪明，什么事情都不和人商量，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你甩了。”
　　说完肖闻音又有点后悔，自己说话是不是有点太刻薄，但新月并没有对其中敌意表示什么，她只是笑了笑说：“你说得对，我以前确实是一个很自我的人。”
　　这个回答似乎让肖闻音一拳打在棉花上，她有些愤恨质问：“你现在不是吗？江川一直很喜欢你，你如果真的留下了就不要突然消失。你知道他成年的时候，我哥给他选了几个字，他为什么选了潮生吗？因为他说因为江潮随月亮起落，他是因为你选的这个名字。”
　　新月手上的动作停滞了片刻，接着她无奈笑了笑，说道：“他没见过大海，不知道满月的时候才有涨潮。”
　　肖闻音听了这话刚要发作，新月按住她的脸给她画了一道眉毛，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会在弥补完我对他的亏欠和我们想清楚前，留在他身边。”
　　“是吗？”肖闻音被按住也发不了脾气，只是看着新月的眼睛问道，“那我想知道你到底是真心喜欢他，还是对他亏欠更多一些？”
　　这话问到了新月最难解释的地方，她沉默着给肖闻音绘好了脸，笑着把肖闻音送出去，让她挑一件红色衣裳换上，自己另外也给自己准备一张脸。她看着手里的工具发着呆，忽然想起了那个幼年的小小的江川，便照着记忆里的感觉对着镜子给自己开始易容。
　　等新月推开门，江川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发愣，肖闻音此时易容像男款的肖闻音，新月此时的脸就像一个年幼的江川。江川看着这张酷似自己的脸，内心又是万般心绪。新月学着江川年少时的步子走到了江川面前，看着他笑盈盈说道：“既然哥哥是江川，那我就是江月了。”
　　江川红着脸挪开眼，推着阿仁仔让他带路。到了醉红楼已是傍晚，果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阿仁仔一进门就被众人围着打招呼，他也笑着一一回应了，并和领班的女人问：“姐姐好，今天红霞姐在吗？”
　　领班的女人笑着用手指推了推他的脸调笑：“要和红霞姐见面可有得排呢，你不提前打招呼可不一定能见到。”
　　阿仁仔也笑着握住她的手亲了亲，说道：“瞧你说的，我和红霞姐这么些年不敢说有交情，至少也算熟人。这是岭南新上任的肖大人的弟弟，专程来给红霞姐捧场的，大家喝一杯认识认识嘛。”
　　领班的女人打量着阿仁仔背后几个人，一个东张西望像没见过世面的，另外两个跟泥人一样站在那动也不动，心道原来大人物家的小孩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便笑着说自己去通报。
　　不一会就有几个女人热情地领着几人往里头的雅间走，一旁侍女拉开了门，新月看着中间被簇拥着的女人有些愣神。她头上盘着极高的发髻，里面的发簪和匕首一样锋利，或者它根本就是这个女人的武器。女人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好惹的感觉，那张脸更是让新月觉得莫名熟悉。她用木锦华和她说过的相骨法，一知半解地分析面前的女人的血脉来源，在脑海里搜寻着自己可能见过的人，忽然想起了她那个远在云鸣山上多年未见的师姐。新月忽然觉得世界上事情愈发荒诞，江湖上来来往往这些人，竟然都在她身边有过痕迹。
　　红霞笑着起来迎接众人，并让其他人退了下去，她打量着阿仁取笑起来：“阿仁哥好久不见啦，这回还带这样有头有脸的大人来捧我，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喏？”
　　阿仁仔也是讪讪笑了笑，说道：“红霞姐你消息广，我也不瞒你，开门见山地说呢。这次是我们要找一个会说官话的红头发夷人，我们认识的人毕竟没你多，所以专程来求你帮忙。”
　　红霞闻言神色如常，只是假作思索的模样，问道：“夷人啊，那你们找他是什么事呢？你们托我办事，我总要知道来龙去脉吧？”
　　还不等阿仁开口，肖闻音靠在椅子上说道：“他涉嫌制假贡品欺瞒官府，知情不报算共犯，姐姐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和他一路吧？”
　　红霞看了肖闻音一眼，从容笑着说：“小公子不必如此，我一个弱女子可不敢和官府作对。这个消息我也得打听一阵，您几位改日再来吧？”
　　这是婉拒的推辞，新月看场面不太漂亮便瞧了江川一眼，江川立刻上道开口：“我们早听阿仁哥说过姐姐手段高明，这漳州府的事哪有瞒得住您的，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怎么办，知道姐姐心肠好特地来求你。”
　　见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红霞被二人两句话架着，稍微考量了一番懒懒开口：“你们说得我这么好，但是我也不过是个小女子，哪里有什么手段。不过今天我这里确实来过几个夷人恩客，你们要找就去找吧。”
　　这种姿态分明是不想配合，虽然有肖闻音说难听话在前。但下了阿仁的面子，他心中也有不快，于是说：“那就多谢红霞姐了，我回去找几个兄弟来这边查往来人员，你们留在这里别让人跑了。”
　　肖闻音听完这话，有些跃跃欲试，站起来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红霞原本就兴致缺缺，看他们愿意闹腾就随他们去，自己打着哈欠回房休息。几人一起出了门，新月看向红霞离去的方向，暗暗记住了她房间的位置。江川和新月选了一个视角好的连廊座位，可以俯瞰整座醉红楼，一边看着来往人群，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