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待山月明》江春行客

25、第 25 章

　　本着不和手无缚鸡之力村民打架的原则，新月又被抓了起来，甚至被村人做了一个方形木笼在水塘边关起来，还被泼了一脸的黑狗血。新月实在不明白他们的生活怎么如此清闲，竟然连这样子的东西都能做出来。但新月也见到了自己早晨倒下药水的成效，水塘边来了不少的蜻蜓。虽然旁人没有察觉，但她知道药水引来了蜻蜓，蚊虫的问题可以暂时遏制。
　　另一边明空正和小孩在赶来的路上，一旁另外有轰轰烈烈的一队人马。明空见一旁有官兵，便要停下行礼，抬头去看见县官被两个年轻人拉着踉跄，嘴上还要说免礼免礼。这俩人便是江川和肖闻音，江川本就带着不大的希望在四周寻找新月，顺带带着肖闻音来走走，二人正在县衙喝着茶，一听见有人击鼓，又说起百越族，江川跳了起来，拉着县官大人就赶了过来。
　　从没见到这么大阵仗，小孩更是吓得哭了起来，拉着大人的腿喊着：“菩萨姐姐是好人，她没有投毒。”
　　如此江川更是着急，他提着小孩拉着县官催着保长，几人一边赶路一边七嘴八舌说着情况，好不容易到了村边，江川却又停下脚步，咬着后槽牙说：“你们进去吧，我怕她见到我又走了。”
　　肖闻音便也跟着他停在了村边，虽然她此时实在想看看这个新月是怎样的人物，但此时也不是好时候，她看见江川失落的眼神，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留在他身边好些。
　　江川停下后还盯着县官嘱咐：“请大人务必调查清楚，秉公办理。”
　　这话说得县官连连称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进村去了。到了保长家门口，村民抬出长凳给县官和明空坐下，又去水塘边把新月押了过来。新月刚要跪下，县官虽然瞧着新月和画像上不一样，但出于谨慎说：“查明情况要紧，就不用跪了。”
　　此话一出，村民瞬间吹胡子瞪眼，明显心里有了怨气。县官又坐下问：“你们怎么能随便绑人滥用私刑，这这这要讲王法的嘛！”
　　有气不过的村民喊着：“她会引蜘蛛！还投毒。”
　　“大人明察，我是被小孩请来救治他母亲的。我身为巫医，医治手法和中原本就不同，他们错认了才这样说。至于投毒，是我看那妇人病症得出这里的饮水不干净，在想办法处理水源。”新月一边解释了一番，一边行了个礼。
　　县官立刻拍着长凳说道：“是嘛，你们看看，新月姑娘这么帮你们。你们居然做出这种事情，真是不该啊。”
　　此时明空看村民都不服，看了新月一眼，便偷偷起身离去。走到村边江川肖闻音还在，明空便对二人提及村人心有不忿，或者应该想些其他办法。江川不知道里头什么情况，也不敢随意做主，明空思索片刻便着江川一起去找一身白纱，一个竹篮和一条鲤鱼来。
　　三人趁村民都在看热闹，在村里搜罗了一阵，也配齐了几样。明空让江川和肖闻音把东西分别放在保长屋后和水塘附近，自己回到了屋前。这时猎户正指责着新月，哭天喊地让县官做主。县官正头疼不知如何是好，明空上前和他耳语了一阵，说得县官连连点头，立刻下令要扒了新月的衣裳沉塘。
　　说着便让几个亲信押着新月到保长屋后去，新月抬头见到明空和她使眼色。虽然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新月却也无所谓，便跟着几个亲信去了屋后。屋后有个单独的杂物间，肖闻音就等在那，从几人手里接过了新月，摸着她的肩膀打量起她的脸。虽然有几次场面见过肖闻音，但都是乱哄哄的，只是远远瞥见，她便对眼前的女子没有印象，此时只是觉得奇怪。
　　肖闻音看着她茫然的神色，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便把她推进杂物间说道：“里面有一套白纱，一身村妇装，你把白纱塞进村妇的衣服怀里，等一会在水塘边的时候看时机扯出来罩在头上，有什么招蝴蝶招鸟的药都弄出来，其他的有人会帮你。”
　　新月走进杂物间，里面果然有叠好的白纱和村妇衣裳，她没料到县官如此好说话，还愿意做这么麻烦，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的事情，难道明空说话如此管用吗？只是几句耳语就能让县衙不敢说不？但这也不是她想管的，她便如肖闻音要求换上了衣裳。
　　官兵一路押着换上素色衣服的新月来到了水塘，在众人的叫喊下，对了一个眼神，轻轻地把新月一推。新月便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时机，她顺势一个翻身，把白纱扯出来罩在头上，捏碎手上药丸，盈盈落在一旁的山石。这里地势本来就高，众人站在地势低的地方往上瞧着，她一下翻飞起来，引来一群蜻蜓围着她转，所有人都见到了。躲在一旁树上的江川顺势把竹篮装着鲤鱼飞过去，新月接住刚想看是谁，却只看见摇晃的树枝。
　　这一切都让新月觉得莫名其妙，她看向唯一认识的明空，见明空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她虽然不解，但是也顺着山崖运起轻功，在某个角落藏了起来。众人正议论纷纷，明空便走到了人群前开始说起了鱼篮观音的故事，又说起观音救苦普度众生，听得新月一愣一愣的。
　　新月这才明白，世上荒唐故事竟然都是这样简单，只是有一帘遮羞的布，就可以不加矫饰地搬上台面。但这种如同胡闹一般的把戏，却真的有效，等到众人齐声说着阿弥陀佛的时候，明空便让众人散去，带着县官往村子另一边走。新月也往他们的方向去汇合，见面后她谢过县官，闹得县官连连摆手，说着小事小事，只希望医者不要怪罪。
　　新月愣了愣，忽然释然般笑道：“我长大的村子也是这样的，身边的人虽然有时候会误解自己，但都是出于关心，我不会因为这个怪罪。”新月接着又解释这里的死水只是被短期遏制，今后还需要有其他办法。
　　等她说完，明空点点头说道：“我寺今后会来这里布经讲道，这些会告知他们的。”
　　见事情已经处理完，县官四处张望着没见到江川和肖闻音，便乐呵呵地说着自己先回，留下新月和明空自己回庙里。新月看着明空那副样子，看在眼里分明还是一份和尚模样，却和一开始又有哪里不同了，她仔仔细细又把明空看了一回，状似漫不经心说：“原来和尚也会说谎啊？”
　　明空没有看她，只是往回走着，忽然他又停下了脚步，说道：“你不也一样吗？”
　　新月歪着头，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明空便接着说：“有人在找你，如果不是他们，你没有这么容易脱身。”
　　现在的岭南，自己认识的人里，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呢？新月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但她仍然装傻，低着头没有说话。
　　见她没有回应，明空仍然自顾自说着：“多年前我师父预感要成佛，便从此绝食，但我趁他睡着给他喂过东西，他成佛的日子便晚了几天。他知道后责骂了我，因为我害他变成信仰不坚的人。”
　　说完，明空回头看向新月，新月不敢和他对视，依旧低着头。明空便接着说：“现在你都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什么意思？”新月这才抬起头问了一句，她确实不知道这其中的逻辑。
　　明空摸了摸手上的菩提子说道：“我讨厌麻烦，而你在只会招来麻烦，既然你现在知道真相了，你可以走了。”
　　新月第一次被这样拒绝，未免有些恼怒，她叉腰苦笑起来：“你既然讨厌麻烦，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帮我？”
　　“不是帮你，”明空又继续说着，“你只能自己帮自己，我只是圆了我们之间的因果。”
　　新月被他抢白，更是不知如何回应，只好讪讪说着：“你也太不像和尚了。”
　　听新月这样的话，明空回想起自己大半生，从他有记忆时便在寺庙渡过。他敲钟，他诵经，他苦修，他为见过面的所有人周全，他从来没有讨厌过谁，所以他说：“如果我不像和尚，世界上就没有人像和尚了。”
　　这样神神叨叨的和尚让新月感到难以应付，但是此时他身上似乎真的有一种莫名的神性让人想相信他，于是新月问：“那我和那个人之间的因果应该怎么了结呢？”
　　明空笑着看向她，说道：“你是想了结你们之间的因果，还是想续上你们之间的故事？”
　　新月被他问得有些恼怒，刚要反驳，却又想起那句世人常说的风吹幡动。便撇撇嘴快步走开，一边走一边说：“那因果了结，我不会再见你这个假和尚了！”
　　明空对此只是说着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