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从恩公变成相公》春山狸

6、用我的钱！

　　灵越瞧见王婶脸色几番变化，心中暗笑，轻声道：“做什么用处我也不知道，阿青哥想要收账，我也只是依他的要求而已。”

　　王婶闻言干笑几声坐下，将茶碗往灵越身前推了推，笑着开口：“来喝口茶先，你放心 ，这账的事儿该给的肯定一个子儿都不少你，你去问问这村里人谁不说我王彩云是个忠厚的？只是这账时间太久了，我还没算过是多少数目呢。”

　　灵越没去碰那茶碗，也不拆穿她的托词，自己欠了账的，谁家心里还没个数？这么说无非是想少给些罢了。

　　“阿青哥的意思是……近些天来的账就不计了，左右他也没功夫一一对应，只把账面上的给一下就行。”灵越挥挥手，秋哥儿便将账本翻开递给他，灵越再将账簿放在桌上，一页页翻给王婶看。

　　“我和秋哥儿算了一下，婶子你这边统共是八钱银子。”

　　“八钱？！”王婶眼睛瞬间瞪大，恨不得扑到那账簿上一页一页慢慢清点。

　　八钱不算多，至少她心里有数，总共赊的账肯定超出了这个数目。

　　她家能饭桌上顿顿都有荤腥大多时候也是去百里青那儿便宜买来的山货，这个价格放在镇上决计是买不到的，于情于理的确算是她占了便宜。

　　但一下子要拿出八钱银子的确令她十分肉疼，农家人哪个不是节衣缩食，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这……不是婶子不愿意，只是你也看到了，哎……家里添了张嘴，事事都得紧着些来。”王婶叹气，眼睛扫过一旁的儿媳，继续叹道：“地里收成还没个数，要是有钱呐婶子绝对不拖你们的。”

　　“八钱银子我这儿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这样把，我先给四钱，剩下的等年底我再送去！”

　　王婶一咬牙说道。

　　以她的性子本来还要再拖上几个月，奈何再百里青那边算的价格的确远低于市价，而且若是今天让灵越空手而归，改明儿指不定怎么给百里青吹枕边风呢，到时候万一不让她去赊账了怎么办？

　　灵越早知她有理由，闻言也跟着脸露愁容，半真半假迎合她，“这我也明白，大家日子都紧巴巴的，所以阿青哥也特意叮嘱我，若是婶子实在手头紧，依着婶子的面子，可以先只收一部分，剩下的等年底收成好了再给上。”

　　王婶神色骤然舒展，热热切切地就要去握灵越的手，套近乎的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出口，又听见灵越悠悠开口。

　　“只是四钱实在太少了，我还要与阿青哥置办不少东西，这样吧！婶子先给六钱，剩下的年底再补上。”

　　灵越刚说完便笑吟吟合上账簿，“婶子，六钱可不能再少了，否则我们也不好办呢。”

　　四钱又变成六钱，但好歹能少一分算一分，王婶干笑几声，眉头依旧紧锁，目光时不时在那账簿与茶碗之间来回，心中亦在盘算。

　　灵越不慌不忙，继续笑吟吟加一把火。

　　“婶子先给六钱，这账就先给勾了，我也信婶子不是赖账的人，日后阿青哥若是又打到山货，婶子需要还可以再来买。”

　　才怪，又赊账又喜欢拖，他才不会让百里青继续卖给村里人。

　　把山货拿去镇上卖酒楼都能拿到不错的价格，偏生村里人给的价格底还讨不着好。

　　若非百里青不在意，他又得顾着男人的面子，他才没这么好说话，该拿多少钱就得拿多少。

　　“这……也好。”王婶最终还是忍痛点头，纵然六钱银子不舍得，但百里青那边东西实在便宜，撕破脸可就买不着了。

　　王婶松了口便很快拿来银钱，灵越身上没荷包，还是借了秋哥儿的荷包才装下。

　　二人辞别王婶，又沿着村上小路去了另外邻近的两户人家，这两户人家赊的钱不多，也早就没再来往过，听闻灵越是替百里青要债，虽有好奇，但还是很爽快就将账给消了。

　　再远的人家灵越今日便不打算去要债了，一是他腿脚还没好，走太远路不舒服，二则是邻近日暮，百里青也快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会问王婶要全部的账呢。”秋哥儿扶着灵越走在小路上，两侧草丛没至小腿，夜色将至，虫鸣啁啾声不绝于耳。

　　灵越哼哼两声，“她一看就不舍得给，全要回来不知扯多少功夫呢，能拿多少拿多少咯，你信不信年底的那二钱银子她还得往后推。”

　　秋哥儿点点头，十分认同灵越的话，“都不用年底，说不定下半年都得躲着你们走。”

　　灵越笑道：“她才不会躲，能占到便宜为什么不占？我得和阿青哥说一声，改明儿起不能随便赊账贱卖了。”

　　秋哥儿颔首，话语中多有惋惜之意，“就是这些账你收起来也亏，多的不愿意给，少的还好说。”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账能要回来都很不错了，还是因着乡里乡亲的才会给，在外面多的是人搬走了或者没了，一笔笔都成了死债，逼得紧了人家也不肯给。”

　　灵越虽未亲身经历，但从前也听馆内打手闲聊提过，他们多半不止服务一个东家，也常常去接一些外头要债的活儿，往往一本账能要回个七成都是顶好的了。

　　秋哥儿似懂非懂，与灵越穿过杂草丛生的小道回到家中，篱笆门被推开半扇，屋里木门也被打开，却没点上蜡烛，依旧黑洞洞一片。

　　“阿青哥回来了。”灵越脸上浮现一抹喜色，脚步都快上几分，也不需要秋哥儿搀扶，自己一瘸一拐走进院内迫不及待左顾右盼。

　　“等等！等等我呀！”秋哥儿在后头追赶，待到近前才解下腰间荷包递给灵越。

　　“你跑这么快，我还要把钱给你呢。”

　　灵越看也没看那荷包，又拖着脚步往厨房探头探脑，上身刚探进厨房里，就被一根手指抵着脑袋轻轻推了出来。

　　“唔。”灵越哼哼一声，讨好地握住那张大手，“我今天要回钱了哦，你猜猜多少？”

　　百里青从黑暗中走出，一手抵着灵越额头将他往外推，一手端着个瓷碗正在喝水，闻言漫不经心应一声。

　　灵越嘿嘿笑，松开男人的手转而朝着身后挥了挥，秋哥儿立马将荷包送上。

　　灵越拎着荷包在百里青眼前打转，钓鱼似地晃来晃去，奈何百里青浓眉一挑，竟是看也不看那荷包，反而直勾勾盯着灵越。

　　“猜猜看嘛，多少？”灵越不死心，又凑上去撒娇似地抱住男人手臂轻轻晃，献宝似地托着荷包给百里青看，眼角眉梢满是喜气，一副求表扬的神态。

　　百里青随口说了个数字，“一两。”

　　灵越陡然笑出声，胜利似地一拍手掌，得意洋洋挺着脑袋，像只骄傲的狐狸，“整整二两三钱呢！”

　　百里青着实有些惊讶，眉目动了动，喉间发出一声赞叹，“不错，倒是能要回钱来。”

　　“不止我，还有秋哥儿呢，要不是他帮忙带路，我肯定一文钱都拿不回来。”灵越炫耀够了，沐浴着百里青讶异的目光骄傲转身，来到秋哥儿身旁，再从荷包中数出一半银钱，接着将荷包口扎好还给秋哥儿。

　　“我说过要分你钱的，我拿一半你拿一半，就当是今日陪我跑路的辛苦费。”

　　秋哥儿瞬间小脸张红，一抬头就看见百里青站在厨房门外叉着腰喝水，目光正看向这边。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拿这么多？而且是青大哥的钱，我不能收。”

　　秋哥儿说着就要把钱全倒出来，却被灵越按住手。

　　灵越哼哼道：“什么他的钱？是我的钱！我说给你就给你，不许推辞，现在时候不早了快点回家，免得天黑了路不好走。”

　　秋哥儿还想再说些什么，灵越却不给他推辞机会，连推带哄地把人给送了出去。

　　这边解决完，灵越一回头就看见百里青正倚靠在门框上若有所思地望向自己。

　　灵越瞬间警惕，慢吞吞道：“你说好了的，要回来的都给我，可不许反悔！”

　　百里青嗤笑一声，“我怕你反悔。”

　　灵越哼哼两声，将剩下的钱捧在掌心，宝贝似地颠来倒去，“剩下的银子我给你存着。”

　　“你自己存着吧。”百里青摇头回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盘烧鸡。

　　焦黄的外壳散发出阵阵诱-人香味，灵越看见烧鸡的一瞬间就走不动道了，像只饿狠了的狐狸，眼里只容得下这一只美味可口的烧鸡。

　　“烧鸡！你什么时候买的？！好香啊！”

　　灵越开心不已，一瘸一拐地跑到百里青身边，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来回打量，接连几日粗茶淡饭早就嘴巴寡淡无味，如今好不容易闻到肉香，灵越恨不得抱着百里青狠狠亲上几口。

　　“我要吃……给我吃一口，不…舔一口！”

　　“刚买的，手脏别碰！去打水洗干净再吃。”百里青一边端着烧鸡一边拖着不肯松手的灵越走进房间，好不容易才将人给赶去洗手。

　　灵越要回钱的喜悦都不及看见烧鸡的万分之一，欢天喜地去洗手，回来后便与百里青二人将鸡给分食了。

　　晚间，灵越抱着吃了个滚圆的肚皮在床上打嗝，刚沐浴完身上还湿-漉-漉的，正翘着自己的伤腿搭载凳子上。

　　百里青借着烛光细细查看灵越腿伤，将旧药膏擦洗干净后见伤口已愈合大半，只是还有青紫痕迹瞧着吓人。

　　“骨头没长歪，可以不用夹木板了。”百里青又拿出一份新的膏药，用木片搅着擦在灵越腿上。

　　药膏冰凉，更衬托出男人握着他小腿肚的手掌滚烫，明明伤口瞧着可怕，百里青却眉头动也没动，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上完了药。

　　“不用缠绷带了，就这样晾着能好更快一些。”百里青擦完药起身欲走，却忽地被什么东西拦了一下。

　　低头看去，正是灵越右腿，腿型修长优美，骨肉匀称纤细，月色下宛若白玉雕刻，轻轻一横就挡住了百里青去路。

　　诚然，若非那腿上还有黑乎乎的药膏以及青紫淤伤，这该是极为风情的一个动作。

　　奈何百里青只扫一眼就将目光挪开，更是恍若无事侧身绕路而行。

　　灵越戏弄不成，只得撇撇嘴暗道一声无趣。

　　“阿青哥，明日再去镇上的时候顺带买些糯米粉、糖还有猪油，我给你做好吃的。”

　　男人脚步一顿，转身的瞬间灵越又施施然补充道：“用我的钱。”

　　话音出口，一种莫名的爽快自他心口喷薄而出，若是有尾巴，此刻定当晃出虚影。

　　黑暗中，百里青站在门口动也不动，目光在灵越身上停了瞬息，随后转身推门出去。

　　灵越暗自发笑，反身躺下。

　　百里青不反驳就是答应，同他住了这段时日，灵越也能察觉到他的一些习惯。

　　一炷香后，男人也沐浴回屋。

　　这一次百里青却没再和灵越抢床睡，自然而然地走向藤椅。

　　灵越吃了上次的亏也不嚷嚷着要和百里青一起睡床上了，今日出门要账走了太多路，实在是累到他了，刚躺下便困意来袭，很快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