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抑制剂》常俞swift

37、等我

　　废弃矿道的回程路，并未因力量的质变而变得轻松。

　　身体的创伤依旧沉重，饥饿与干渴如同附骨之疽，只是那深入骨髓的虚弱感，被一种冰冷的、内敛的力量感所取代。

　　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稳定，仿佛这具饱经摧残的躯壳，已彻底适应了痛苦，并将其化为了运行的燃料。

　　暗狱帝王紫的右眼扫视着黑暗的通道，视野清晰而冰冷。

　　能量流动的轨迹，结构的应力点，甚至空气中微生物的微弱生命信号，都如同摊开的图纸般呈现在他“眼”前。他能感觉到右臂那三根暗紫色利爪内部，三种能量（空间、初代体本源、被炼化的然顾印记）依旧在冲突、流转，但它们不再试图反抗他的意志，而是形成了一种动态的、受控的混沌平衡，如同三头被套上缰绳的凶兽，随时准备撕咬而出。
　　他不再需要刻意从环境中汲取能量。

　　这具身体本身，似乎就变成了一个高效的能量熔炉，缓慢而持续地将痛苦、将外界稀薄的能量、甚至将自身血肉的衰败，都转化为支撑他行动的冰冷动力。这是一种近乎邪异的生存方式，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非人感。
　　当他终于看到洞口那被乱石遮掩的、代表着外界的光线时，心中并无波澜，只有一种“终于到了”的漠然。
　　拨开乱石，刺眼的雪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外面依旧是那片荒芜的后山，积雪覆盖着一切，疗养院方向的天空依旧阴沉，隐约还能看到一些黑色的小点在远处盘旋——帝国的清理小队仍未放弃。
　　他需要食物，真正的食物，来修复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也需要信息，关于外界，关于帝国动向的信息。
　　暗紫色右眼微微闪动，锁定了远处雪地上几串新鲜的、属于小型雪兔的脚印。他身影一动，没有使用空间能力，纯粹依靠强化后的□□速度，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几分钟后，他提着两只还在滴血的雪兔回到了洞口附近。
　　生火太危险，容易暴露。他直接用那暗紫色的利爪轻易地剥去皮毛，撕下带着冰碴的生肉，面无表情地塞入口中，咀嚼，吞咽。冰冷的血肉带着腥气滑入喉咙，胃部传来一阵痉挛般的抽动，但很快就被体内那冰冷的能量熔炉强行镇压、分解、吸收。
　　补充了最基本的能量后，他靠在岩壁阴影下，暗紫色右眼遥望着疗养院的方向，意识却沉入了体内，开始尝试更精细地操控那新获得的力量。
　　他首先测试的是空间能力。心念微动，右臂利爪前方的空气泛起细微涟漪，一道长约半米、极不稳定的黑色空间裂缝一闪而逝，将前方一块岩石悄无声息地切下一角，断面光滑如镜。威力尚可，但控制精度和稳定性远不如那个银眸清理员。消耗也颇大，右臂晶体内的能量平衡出现了一丝扰动。
　　他停止测试，转而将注意力投向那被炼化的然顾印记。这部分力量最为诡异，它不再带有然顾那疯狂的意识，却保留了他那种偏执的、近乎规则的侵蚀和同化特性。明谦尝试着将一丝这种力量凝聚于指尖，轻轻点向旁边的岩壁。
　　嗤……
　　岩壁接触的瞬间，并未爆炸或碎裂，而是以指尖为中心，迅速变得灰白、脆化，仿佛在极短时间内经历了千年的风化，最后化作一蓬细腻的粉末簌簌落下。不是破坏，是……加速熵增？或者说，强制性的物质衰变？
　　这种力量，让他都感到一丝寒意。
　　最后是那源于初代体的、更偏向生物本源的强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纤维更加坚韧，骨骼密度增加，神经反射速度也进一步提升。但这部分力量似乎与另外两种有些格格不入，像是强行塞进系统的冗余模块，虽然听话，却无法完美融合。
　　他需要时间，更需要……实战，来彻底磨合这身混乱而强大的力量。
　　就在这时，暗紫色右眼的视野边缘，捕捉到了远处天空中的一个异常信号。不是清理小队的飞行器，那信号更加……隐秘，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他厌恶的秩序感。
　　是那个银眸清理员？他终于按捺不住，亲自下来搜索了？
　　明谦眼神一冷，非但没有躲避，反而主动释放出一丝微弱但极具辨识度的能量波动——那混合了三种特质的、独一无二的变异信息素。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簇狼烟。
　　他在挑衅。也是在测试。
　　果然，不到一分钟，远处雪地上空，空间微微扭曲，那个穿着深灰色制服、有着银白色电子眼的清理员，如同死神般悄无声息地浮现。他悬浮在离地数米的空中，银白色的电子眼瞬间就锁定了岩壁阴影下的明谦。
　　这一次，他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探究和戏谑，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杀意。显然，明谦吞噬“莲花”、完成初步融合后那质变的气息，让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胁，不再将其视为可回收的“样本”，而是必须清除的“变异病毒”。
　　“目标：‘融合变异体’明谦。威胁等级重新评估：极高。执行最终清除协议。”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宣告。
　　没有多余的废话，银眸清理员抬手，五指张开。他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无数细小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晶刺在空中凝聚，如同暴雨般向明谦激射而来！覆盖范围之大，根本无处可躲！
　　明谦暗紫色的右眸骤然亮起！他没有选择硬抗，也没有试图用不成熟的空间能力对攻。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将那蕴含着强制衰变力量的然顾印记能量，大量灌注到右臂利爪，然后猛地插向自己脚下的地面！
　　嗡——！
　　以他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地面，包括岩石和积雪，瞬间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灰白化、粉化！仿佛时间在这一小片区域被加速了千万倍！
　　那些激射而来的空间晶刺，在进入这片“衰变领域”的瞬间，其内部稳定的空间结构竟然也开始崩溃、瓦解！虽然未能完全消弭，但威力大减，速度骤降！
　　明谦的身影在粉尘弥漫中变得模糊，他利用这争取到的刹那，腿部发力，如同炮弹般向侧后方弹射出去！原先立足之处，已被那些削弱后的空间晶刺扎成了蜂窝，随后彻底塌陷成一个布满粉末的浅坑。
　　银眸清理员的电子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显然没料到对方会用这种近乎“自残”环境的方式破解他的攻击。“分析：未知能量属性，具备高维规则侵蚀特性。危险！”
　　他不再保留，双手合拢，一个更加凝实、更加危险的空间压缩球在他掌心迅速成型，周围的光线都因其存在而扭曲！这是足以将一小片空间连同其中一切彻底湮灭的攻击！
　　但明谦没有给他完全释放的机会！
　　在弹射落地的瞬间，他暗紫色的右眼就锁定了银眸清理员周身能量流动的一个微小破绽——或许是之前被然顾印记污染残留的影响，或许是连续使用高强度空间能力的短暂间歇！
　　就是现在！
　　他右臂那三根利爪猛地向前虚抓！这一次，动用的不再是单一力量，而是三种力量的粗暴混合！
　　暗银的空间扭曲力负责撕裂对方周围的能量护场！
　　淡金的生物强化力赋予了这一击极致的速度和穿透力！
　　而深紫的强制衰变力，则如同附骨之疽，沿着被撕裂的缺口，侵蚀而去！
　　一道扭曲的、闪烁着三种危险颜色的能量裂痕，如同瞬移般，直接出现在银眸清理员的身前！
　　银眸清理员瞳孔（电子眼）骤缩！仓促间将尚未完全成型的空间压缩球挡在身前！
　　轰！！！！！！！
　　远超之前的恐怖爆炸在空中响起！空间压缩球被强行引爆！混乱的空间乱流和三种变异能量疯狂对冲、湮灭！
　　银眸清理员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制服多处破损，银白色的电子眼都黯淡了一瞬，显然受了不轻的创伤！
　　而明谦也被反震力震得气血翻腾，右臂晶体内的能量剧烈震荡，但他强行稳住了身形，暗紫色的右眼冰冷地注视着对手。
　　他赢了这一回合。不是靠绝对的力量碾压，而是靠对这身混乱力量的精准、粗暴的运用，以及……对敌人弱点的致命把握。
　　银眸清理员在半空中稳住身形，电子眼死死盯着明谦，尤其是他那条诡异的手臂。数据流疯狂计算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目标危险度超出可控范围。申请……‘放逐’协议！”
　　他不再试图杀死或捕获明谦，而是双手猛地向两侧一拉！仿佛扯开了无形的幕布！
　　明谦前方的空间，骤然出现了一个不稳定的、边缘闪烁着危险电光的空间裂隙！裂隙对面，不是熟悉的雪原，而是一片混沌、虚无、充满毁灭性能量风暴的亚空间！
　　他想把明谦放逐到时空乱流中去！
　　强大的吸力从裂隙中传来，要将明谦吞噬！
　　明谦脸色一变，全力抵抗那吸力，右臂利爪狠狠插入地面，犁出深深的沟壑！但裂隙的吸力太强，他的身体依旧在一点点滑向那毁灭的深渊！
　　就在他半个身子几乎要被吸入裂隙的刹那——
　　他暗紫色的右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既然无法抗拒……
　　那就……利用它！
　　他非但没有继续抵抗，反而猛地主动向前一冲，同时将右臂那三根利爪，狠狠刺入了空间裂隙那极不稳定的边缘结构之中！
　　“给我……开！！！”
　　他咆哮着，将体内三种混乱能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疯狂注入裂隙边缘！
　　咔嚓——！！！
　　仿佛玻璃碎裂的巨响！那空间裂隙的边缘结构，承受不住这内部爆发的、属性截然不同的狂暴能量冲击，猛地……崩碎了！
　　不是闭合，是崩碎！
　　连锁反应瞬间发生！以崩碎点为中心，空间结构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开始大面积坍塌、崩溃！一个更大的、更加混乱和危险的空间塌陷区域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什么？！”银眸清理员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电子音，他试图稳定空间，但为时已晚！那失控的空间塌陷如同贪婪的巨兽，瞬间将他也席卷了进去！
　　“不——！！！”
　　在银眸清理员最后的惊怒声中，他和明谦的身影，一同被那骤然扩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空间漩涡……彻底吞没！
　　雪原上，只留下一个不断扭曲、缩小、最终缓缓平复的空间疤痕，以及一片死寂。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暗狱帝王紫的光芒，在最后的瞬间，于虚无的黑暗中，如同野兽的瞳孔，冰冷地闪烁了一下。
　　然后，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