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协奏曲》沈云生

46、命运交响曲-12

　　两个人在一起了，要做些什么呢？牵牵小手，还是亲亲抱抱举高高，再好好来上几十场约会，天天沉浸在甜蜜的爱河里？
　　那是想象。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转过周一，传说中那位严肃古板一点不留情面的大魔头窦律窦教授就走马上任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第一把火，就烧到了霍童严玺这些视营规于无物的小情侣头上。他要求所有人严格按照营规办事，违者严惩不贷。
　　这下可好，从前虽然说不准谈恋爱，但你要谈了，只要不影响上课不影响他人学习，老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青春嘛，谁没经历过？青春年少谈个恋爱啥的，那是天性，没有生而为人的种种天性和由此衍生的千般情愫万般思绪，又何来所谓的艺术灵感呢？
　　窦律显然不管这个，紧接着，他又烧了第二把火，增加早晚课，压缩午饭和课间休息时间，宗旨就是从早到晚练琴、练琴、练琴！于是从前大家只需要七点起，现在六点多就得起，从前六点就能到家，现在变成了七八点小蝌蚪找妈妈，霍童不得不改变安排，每天放学先练车再吃饭，肚子饿的那叫一个慌，连跟严玺多说几句话多走几步路的功夫都没了。一群大学生，活脱脱回炉再造重返高中。
　　几天下来，营员们纷纷苦不堪言，就连食堂的大餐都吃不香了，现在他们唯一能喘口气的时候就是在琴房里练琴，于是该休息没休息好的，该吃好没吃好的，统统拿到琴房里来吃吃睡睡了，练琴时长是有了，可摸鱼时长比此前增长了一倍不止。窦教授大为光火，认为这群尖子生竟然学会偷懒了，于是又迅速烧了第三把火：增加考核排名机制，增强营员内部的对抗竞争，推行末位批评淘汰制。
　　于是，原本和谐得都有点梦幻的夏令营，突然变成魔鬼训练营，东西音两大阵线彼此拉锯互相拉踩，不同群体之间有如隔了一道天堑鸿沟，互不尊重，互不理解，但表面上又还要装作一副体面人的样子，于是每次练习研讨，同学之间、师生之间都只会说几句不痛不痒的漂亮话，从前夏令营里那种毫无距离互相信任的音乐实践交流和学术讨论一去不复返。
　　三把火下来，窦教授欣慰地看着每天大家热火朝天练琴上课的模样，浑不知私底下已是怨言沸腾，大家还亲切地送了他一个外号“斗驴”。这哪是夏令营老师，简直就是地主家的周扒皮嘛。
　　然而，抱怨归抱怨，却是没有学生敢说出口的，甚至后来就连抱怨，也只敢跟自己最亲近信任的朋友私底下悄悄抱怨，因为窦教授为了便于监督营员学习，特意在学生里找了几个人当纪律委员，但凡班里有点什么动静直接上报给他，东音大二那个刘宇辉就是个中佼佼者。
　　刘宇辉这个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人窦教授虽然方法路径走歪了，但出发点还是好的，始终坚信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音乐为了艺术，就是脑回路不同于一般人。但刘宇辉就不一样了，他跟严玺有仇，虽然霍童不大理解他俩这个仇是怎么来的，难道就因为严玺老在各种比赛上拿第一吗？老拿第一又不是严玺的错。但总之，从初中开始，严玺就被刘宇辉盯上了，一直盯着盯上了大学，本来以为他去M大以后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了，结果严玺又杀了一个回马枪，又再一次抢了他的风头，这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以上为霍童的脑内模拟总结。总结完毕，他跟严玺说：“这人有病吧？”一天天的不多关爱关爱自己老关注严玺干嘛？
　　严玺道：“跟他是说不通的，只能小心了。”
　　霍童气道：“可他凭什么天天参你啊？噢你上课不发言是错，练琴多看一眼琴谱是错，就连吃饭跟我聊天没有聊音乐而是聊公司实习和那道脍鱼有点咸也是错？”
　　“年年。”严玺唤了一声，手指轻轻摩挲他的手心，“不必生气。”
　　霍童绷着脸道：“我只是为你不平。”
　　严玺却道：“不必为我不平。”
　　霍童道：“可你是我的人诶，他凭什么管我的人？”
　　严玺忍俊不禁，霍童瞪他一眼，道：“笑毛线啊？”
　　严玺道：“霍先生好霸道啊。”
　　“哼，我本来就霸道，以后我还会越来越霸道，你怕了吗？”
　　“怕。”严玺执起他的手，送至唇边轻轻一吻，“我只怕你不能一辈子对我这样霸道。”

　　好玛丽苏的台词！严玺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他不是没看过小说吗为什么还能无师自通啊？但为什么严玺说这种玛丽苏台词，他就一点没觉得尬也没起鸡皮疙瘩啊？他甚至心尖还颤了颤，甚至只是——
　　只是仿佛被电到了一样飞快缩回手握成拳，放在靠近左边第三根肋骨的位置。
　　“第九百九十九章。”
　　哈？什么九百九十九章？严玺在说什么火星语？
　　严玺道：“《总裁的天价娇妻》啊，最新更新，你没看吗？”
　　要命他竟然还学会追更嘞，霍童自己看了一半都实在忍不了那过于套路的白月光&带球跑&追妻火葬场的情节和过于油腻的霸总台词，中途弃文了，严玺竟然还一路追到了最新章节？他不会还在绿色环保网上给作者打雷刷手榴弹火箭炮潜水炸弹深水鱼雷吧？
　　“你怎么知道？”严玺此刻的表情在霍童眼里看来颇类他家想要邀功讨赏的大郎——一只纯种金毛，“你看，榜上这个就是我。”严玺掏出手机，熟练地进入app界面又熟练地点开霸王票榜，霍童定睛一看，正是前几天读者群里热议的那位来无影去无踪，只知道一味砸钱的神秘榜一大哥：1226L。
　　哇哦，严玺他竟然不只会打榜了，还会窥屏刷论坛。
　　霍童无力吐槽他钱多了烧的，毕竟人家严少确实是钱多。他一言难尽道：“嗯……你没有觉得，这本书很老套很玛丽苏吗？”
　　严玺道：“男主错认白月光很经典啊，他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她，其实是另一个她，典型的感情错位认知偏差。还有女主，在心灰意冷之下离家出走，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独自一人把孩子抚养长大，清醒独立坚韧自主的单亲妈妈，表面上因为被男主欺骗对男主失望了，其实心里一直还爱着他。以及最新的追妻火葬场，男主终于意识到女主在自己心里的地位，终于知道自己有多爱她，于是历经千辛万苦，克服千难万险，终于和女主重新在一起了。”
　　……So？
　　“综上所述，这是一段真挚的可歌可泣的爱情，就像你跟我一样。”
　　哈，他竟然还共情了还代入了？问题是这哪里一样了？他跟严玺谁有这个带球跑的能力啊？
　　严玺看着他，道：“你再仔细想想。”
　　……救，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丝丝相似？他确实是感情错位认知偏差啊，也确实是骗了严玺啊，就连那个幡然醒悟无悔追爱的浪子回头劲也是他啊！啊啊啊天呐，他竟然是那个油腻的霸总而严玺竟然是那朵苦情小白花！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he的爱情都是相似的be的爱情各有各的be法吗？
　　霍童内心要裂开了。
　　严玺道：“据我推测，接下来就是男女主齐心协力打倒各路绿茶，并赢得双方家长的认可了。”说着还看了看霍童。
　　他在暗示吗？他在暗示吧！这么快就想见家长？拜托严尔玉你能不能瞅一眼你的课程表和下班时间啊，一对cp里有他一个恋爱脑就行了，两个恋爱脑在一块是要不能生活自理的！
　　事已至此，霍童还能说什么呢？他当然只好拿出直男那句经典话术“是，你说的都对”了。

　　“你好像对它并不感冒的样子？”严玺疑惑。
　　霍童道：“还好吧。”就是看了太多类似的套路了，腻了。
　　严玺道：“我以为你喜欢。”
　　啊哦，所以严玺是以为他喜欢，才去追更的。霍童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甜甜的怎么回事？
　　严玺又道：“不过我现在挺喜欢的。”
　　严玺还挺喜欢的？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严玺还是个潜在的言情小说粉丝？噢也是，严玺从小到大就没看过这种书，从小到大，严玺除了磕教材教辅就是一堆琴谱以及各科经典，尤其是金融相关类书籍。在文学这件事上，他就没什么业余娱乐可言，所以他当然会觉得这本套路文很新颖很别致很清奇不做作。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小说里富二代霸总男主总是会爱上独立灰姑娘女主吧。
　　他忽然更有点酸酸的了，不仅酸酸的，还觉得坐拥亿万资产的富二代真是好可怜噢。奇怪，他一个独立艺术人为什么会同情资本家？咦，麻麻说过，这种歪屁股的想法要不得，不能因为严玺也是富二代他就顺带着把某些潜在嫌疑犯的天龙人都原谅了。

　　但……严玺又不是什么潜在嫌疑犯。

　　霍童道：“好看吗？”
　　“好看。”
　　“那我也看。”霍童脸红红道，“一起追更？”
　　“一起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