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协奏曲》沈云生

15、爱之梦-8

　　练完琴，已经是傍晚了。
　　天上云霞翻飞，五颜六色都打翻在这块世界上最大的调色盘。霍童哼着歌，和严玺一块走在林荫道上，瞧见教学楼门口停着一辆卡车，工人们正在从上往下搬运琴具，霍童只看了一眼，就蓦地停下脚步。
　　严玺也跟着停了下来。
　　“那是普鲁士琴行。”霍童笑道，“我原来最喜欢的一把琴就是——”他忽地顿了顿，又换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不像刚才那样孩子气了，“咱们院这次可终于大方了一回，这批琴起码也有几百万吧？”
　　严玺也笑了笑，道：“还不是因为咱们萧老师？他一来，给咱院拉来了好一波赞助。”
　　二人说说笑笑，影子越拉越长。

　　周六这天，霍童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这个梦里装了他大半个人生，梦里全是各种协奏曲交响曲随想曲奏鸣曲与组曲，一块拉的他脑仁疼。
　　梦醒了，他整个人还有点恍惚，好像他左肩上还压着一把小提琴。还好现在不拉了，不然肯定歪脖子颈椎病腰间盘突出。
　　他的家里也早就没有小提琴了，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积满灰尘的琴盒。

　　霍童起床洗漱，刷牙刷到一半，泡沫星子还糊在嘴上，就听见手机颤动的声音，严玺给他发消息了：
　　【尔玉：很久没看电影了，周末要不要出去看场电影？】
　　霍童三下五除二漱完口，回到：
　　【飞翔阿童木：现在还有啥好看的电影吗？】
　　【尔玉：没有。】
　　【尔玉：但是我可以请你吃焦糖爆米花。】
　　免费的爆米花，不吃白不吃。
　　严玺真好，他要给严玺当儿砸，这样他就可以说“我爸是严玺”了。
　　【飞翔阿童木：好，看什么电影？】
　　就在他沉迷于父子情的时候，严玺发来了一张图，图上是最近上映的电影。
　　【飞翔阿童木：怎么不是恐怖片就是爱情片？】
　　【尔玉：这个档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现在影视寒冬，稍微大投资的片子都一窝蜂挤去暑期档春节档了，冷档期也就这两种片子还能赚回点本钱。】
　　好现实的原因。
　　【飞翔阿童木：五一不是有部重映的动画片吗？不如去看重映吧。】
　　【尔玉：重映的片子很快就下院线了，全市都不一定能找到有几家影院放映，还都要么是午夜场要么就卡在饭点。】
　　那算了，还是吃饭睡觉比较重要。
　　【飞翔阿童木：那就爱情片吧，你选一部就成，电影票钱我转你。】
　　笑话，恐怖片是绝对不可能看的，他此生唯一的弱点就是怕鬼。虽然但是，现在恐怖片里还有鬼吗？也不知道广电给不给过，唉，好久没好片子了，他都很久没关注电影了。想当年可是一个月能连着看几部好片的，看的他眼花缭乱大呼过瘾于是一个月零花钱又不够花了。他妈说他学音乐太花钱，所以零花钱就顺手克扣了一部分。虽然这么说，从小到大他要学什么，家里倒也从来没反对，可惜他总是学一样丢一样，就连曾经最爱的琴也找不回了。
　　严玺回了个OK的手势，又发给他一张电影座位图。
　　霍童蛋疼地看着这个不知所云的片名，算了，都青春爱情片了，还操那多闲心。他又瞥了一眼，不对啊，怎么是情侣座？
　　【尔玉：这是爱情片。】
　　好吧，爱情片配情侣场，很合理。
　　无所谓，他都看爱情片了，情侣场就情侣场吧，反正他跟严玺也不是头一回看情侣场了。

　　严玺选的这家电影院，位于他家和霍童家连接出来的直线的中点，俩人从小到大经常来这家影院，霍童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地方。
　　霍童随便换了件T恤和牛仔裤，十几分钟后，当他顶着一头被风吹的有点乱的头发骑车赶到商场影院门口，登时惊呆了。
　　他看到了严玺。
　　严玺穿了一身极为低调奢华内涵典雅的西装，虽然看上去跟普通西装没什么区别，但从头到脚在严玺身上都非常熨贴，据霍童常年逛严玺衣柜的经验来看，一看就是非常贵的定制款。
　　不只是这套西装，严玺整个人从上到下一丝不苟却又好似闪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布灵布灵的光芒和包裹着一层梦幻般的粉红泡泡，总的来说就是又贵，又帅，又苏。
　　啧，忽然觉得当下的电影质量配不上严玺这身派头了。
　　严玺就穿着这么一身，顶着旁边几对情侣羡慕嫉妒的目光，抱着两大桶焦糖爆米花，朝霍童走过来。
　　严玺把其中一桶爆米花给他，漫不经心问道：“这身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霍童笑道，“你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
　　就是未免也太庄重了点吧？知道的他是来看电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参加婚礼呢！
　　严玺顿了顿，道：“……咱们这不是约会吗？”
　　……救。
　　他就说哪里不对啊啊啊！难怪严玺买了情侣场情侣座啊啊啊！不是，虽然是头一次谈恋爱头一次正经约会，倒也不必这么有仪式感吧大哥！这让他这身旧T恤和牛仔裤的搭配显得非常随便轻浮一点也不重视严玺这个“男朋友”啊！
　　霍童硬着头皮点头：“是，是啊。”

　　电影开场了，霍童抱着爆米花跟严玺进场，找到位置坐下。很好，不是按摩椅，他再也不想经历看电影看到一半椅子突然嗡嗡嗡自动开始按摩给他吓一跳又硌得慌还因为影院光线太暗了一时半会没找到按键停下结果硬生生错过了主角变身的精彩片段了。
　　这次显然不会再有类似的观影体验了。
　　首先，这不是按摩椅。
　　其次，好无聊的爱情片。
　　男女主帅是帅的美是美的，但好像搭不到一块去，换句话说就是“演”的痕迹太重了，每次凑一起都给人眼前一亮，但紧接着就像是两个机器人在一板一眼地念台词，眼神毫无波澜，还没有严玺跟他表白的时候富有深情的偶像男主气质，但剧情上又在展现俩人如何情深似海爱的死去活来，实在是太过割裂。
　　霍童虽然不爱看偶像剧，但从小在他姐的淫威逼迫下还是看过一些的，现在想来小时候吃的真好啊，这也间接导致他现在看很多电影电视剧都看不进去了，人呐，从来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过山珍海味，就吃不下糠咽菜了。
　　唉，霍童心里叹一口气，好一罐工业糖精，还没有他嘴里又香又甜的焦糖爆米花好吃。
　　电影进度条不到一半，霍童看着看着睡着了，睡着睡着脑袋一歪，靠在严玺肩膀上了。
　　严玺瞬间正襟危坐。
　　霍童又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枕得更舒服点。
　　影院冷气开的有点大，霍童睡了一会有点冷，严玺把西装外套脱给他盖着，静静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又忍不住摸摸他的小卷毛，指尖点过他光滑饱满的额头，又点点他圆润而微微有点上翘的鼻尖。
　　霍童微微动了动，忽然嘟囔了一句：
　　“严玺……对不起。”
　　严玺眉眼露出一丝疑惑，下一秒却又舒展开来。
　　“我不该把你的爆米花也吃光了……”

　　不远处，相机无声地一咔。
　　照片转瞬被发在西音校园非官方论坛上，楼主怀揣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发了一篇名为“震惊！前M大经管男神现西音钢琴王子严少竟然在电影院怀中抱妹杀！”的颇具早期标题党气质的帖子，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周末，经过一晚上各路人马点评转发酵，一下子盖了上千层楼，并在第二天星期一早上荣登西音八卦热搜榜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