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玉乘风归》竹影摇曳

20、勾动心弦

　　这日上午，阳光透过窗棂，在屋内投下暖洋洋的光斑，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飞舞。殷玹盘腿坐在炕沿的小杌子上，身子微微前倾，一手压着粗糙的纸张，另一只手笨拙却认真地握着毛笔，对着谢丞翊刚刚写下的字较劲。她写得专注，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几缕碎发垂落在颊边，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
　　谢丞翊坐在她对面，身上披着那件半旧的棉袍，墨色的发丝随意垂落几缕，衬得脸色依旧苍白，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生气。
　　“这字也太多弯弯绕了……”殷玹小声咕哝，眉头拧得紧紧的，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谢丞翊闻言看去，沉声道：“这一捺，笔锋需送至末端，力透纸背，犹如……犹如离弦之箭，去势不可挡。”他原本想找个寻常比喻，话到嘴边却莫名想到了那日林中她射出的那一箭，带着决绝的力道。
　　殷玹听到胡乱地应了一声：“哦……好。”那“捺”画出去，软绵绵的，毫无力道可言。
　　练了几遍，觉得手腕酸涩，便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她忘了自己坐在低矮的小杌子上，起身时腿脚有些发麻，一个不稳，竟直直地朝着炕沿的方向踉跄栽去！
　　而恰在此时，谢丞翊见她起身，以为她要拿什么东西，也下意识地倾身想去扶她一把。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猝不及防地撞了个满怀！
　　殷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撞进了一个带着清冽药香和淡淡墨香的怀抱里。男子的胸膛比她想象的要宽阔坚实得多，即使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其下蕴含的力量。她惊慌失措地想要稳住身形，手下意识地胡乱一抓，却正好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谢丞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弄得措手不及。少女温软的身体毫无预兆地跌入他怀中，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干净气息，瞬间充斥了他的感官。他重伤未愈，体虚乏力，被她这么一撞，脚下不稳，竟被她带着向后倒去，后背重重靠在了炕头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
　　混乱之中，殷玹惊慌抬头，想要道歉，而谢丞翊也正下意识地低头想查看她的情况——
　　他的唇瓣，就这么擦着她的脸颊，一掠而过。
　　那触感极其短暂，如同蝴蝶翅膀拂过花瓣，轻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微凉的柔软和……难以言喻的亲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殷玹彻底僵住了，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道，大脑一片空白。脸颊上被触碰过的地方，像是被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迅速蔓延开来，烧得她整张脸、甚至连同脖颈都变成了绯红色。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同擂鼓般狂跳的心声，咚咚咚，震耳欲聋。揪住他衣襟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却忘了松开。
　　谢丞翊也完全愣住了。唇上残留的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少女肌肤的温软滑腻的触感，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窜遍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近在咫尺的、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的杏眼，那瞳孔里映照着他自己同样错愕的神情。她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下颌，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
　　两人保持着这个极其暧昧的姿势，紧紧贴在一起，呼吸交织，都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里传来的剧烈心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滚烫的寂静，方才教学的严肃气氛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的、令人窒息的无措与悸动。
　　还是谢丞翊先一步回过神来。他猛地松开了下意识扶住她胳膊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同时极力向后靠去，试图拉开距离，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在、在下唐突！殷姑娘，你……你没事吧？”
　　殷玹被他这句话惊醒，像是终于找回了魂魄，触电般松开了揪着他衣襟的手，猛地向后退开好几步，差点又被小杌子绊倒。她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声音细若蚊蚋：“没、没事！是我自己没站稳！”
　　她慌慌张张地抓起炕桌上的书本和笔墨，语无伦次地道：“我、我先走了！下午还要去县城！”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连背影都透着十足的仓皇和羞窘。
　　谢丞翊靠在墙上，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他抬起手，指腹无意识地轻轻擦过自己的下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不可思议的柔软触感。胸腔里的心跳依旧紊乱，空气中似乎还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阳光静静地洒满房间，却照不透心底那片悄然荡开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