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玉乘风归》竹影摇曳

10、赔个先生

　　下午殷玹就被柳氏赶去了厨房灶台边看书，殷玹搬个小马扎，背靠着暖呼呼的灶膛，攥着书嘴里低低念着：“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一而十，十而百......”不知不觉清纯明媚的眼睛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复杂秀气的小脑袋一点一点。
　　隔着一扇门，谢丞翊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修长的四肢舒展，一条劲瘦的小腿闲闲搭在床沿，耳中细细留意着那姑娘清润的嗓音，起初还有精神，这才背了第三页吧，竟然就断断续续的迷糊起来，谢丞翊挑了挑剑眉，心中不禁好笑。
　　住在人家家里，总得办点事儿，左右看了看，探身去拖床边柜子，刺啦刺啦，实木摩擦地面那种刺耳的声音顿时传出，殷玹立刻打了个激灵，卷起手里来来回回没翻过第四页的书，顿时抬手就想直接朝着噪音来源狠狠砸过去。
　　抬头看见是对面房间里传来的，这尊神可不能惹，还得细心照顾着让他早点走。
　　一想到此，殷玹心里就免不了的一阵憋屈。咬了咬牙，还是不能跟命过不去，站起身敲敲门：“怎么了？你没事吧？”
　　“无事。”冷淡的声音传来。
　　“我还是进去看看吧，你可千万别逞强啊我告诉你。”说着就推开了房门。
　　殷玹抬眼环视了一下屋内，见一切正常，只有柜子位置似乎是变了？
　　殷玹眼中掠过一丝狐疑，清丽的脸上泛起笑意：“我说，你该不会是从床上掉下来，磕到柜子上了吧？”
　　“有只苍蝇一直嗡嗡叫个不停，来来回回总那几声一样的，听得烦了而已。”
　　“苍蝇？”冰天雪地哪来的苍蝇...
　　“嗯，不学无术的苍蝇。”
　　“你！你骂我？你竟然敢骂我？”
　　殷玹猛然明白过来这恶毒的意有所指，双眼猛地瞪大，满脸惊愕的指着对面那个一脸无谓的人，随即将手中书本狠狠投掷出去，
　　“你厉害，你饱读诗书，那你考上状元吗？”竟然因为过于文盲而被骂，这实在太侮辱人了，殷玹瞬间恼羞成怒，大步走过去双手一伸揪起面前这个下三滥恶男人的衣襟，一双眸子盛满了怒火，狠狠瞪着他。
　　谢丞翊本来是想逗逗她，顺便激将法刺激一下让她好好学习，没想到玩脱了，看着近在咫尺的那道仿佛要吃人一样的目光，无奈一笑，忙举起双手：“我哪是什么状元，也就勉强识得几个字，见姑娘你在认字，这不就想显摆一下，就显摆一下，多有冒犯，是在下之过，姑娘消消气。”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还显摆到我这里来了。”殷玹不屑嘲讽，随即狠狠一推，那身板顿时重重砸上床板。还觉不解气，又拉过一条手臂，张口咬出个鲜血淋漓的口子。
　　谢丞翊疼的脸色发白，却是一声不吭，默默受了这发泄，等殷玹终于松口，这才虚弱笑着道：“可还生气？”
　　殷玹扭过脸一声不吭。
　　“是我不对，往后的日子，就由我来教姑娘读书，算作赔罪可好？。”
　　“谁稀罕！”殷玹嗤了一声，起身转头就要走。
　　“一月之内，必定让姑娘通背默下此书。”
　　“当真？”
　　“当真。”
　　拉扯这一会，殷玹眼睛转了转：“不体罚不训诫，全程温柔教学？”
　　谢丞翊眼中笑意更深，另一只手撑起身子坐起身来看着眼前姑娘脸上不忿之色彻底消失，弯起唇角点头应好。
　　“算你识相，”殷玹顿了顿，走近跟前，先是咳嗽一声，这才问：“那从什么时候开始？”
　　谢丞翊抬眼看着面前这清丽洒脱的姑娘，半晌，低声开口缓缓说道：“自然是，随姑娘方便。”。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猝然响起，激的殷玹神色一怔，连忙转身，扔下一句下午开始，径直离开。
　　后来几日，谢丞翊果然每日全按殷玹要求授课，开始放课都听她，不管写的多难看，忘得有多快，均不改颜色，一如往常的耐心讲解。
　　这番下来，倒是殷玹自己先不好意思了，每日都要私下抽出时间用功加练，煎药更是按时按点，端上来时必配几个甜果儿蜜饯，每三日都记着亲自跑去找大夫来换药。
　　柳氏看这情形，更是笑的合不拢嘴，身体都有精神了不少，省了一大笔束脩不说，还教的这么好，当然了，关键她家玹儿也上进，每天不重样的给这俩人做好吃的，炭火更是时刻提醒准备充足，手里绣着又给这公子新买的布料，针脚细密很是用心。
　　“哎呀！”冷不丁手上一痛，却是被刺破了指尖，冒出颗赢红的血珠，柳氏不在意的放嘴里吮了一下，继续低头忙活。
　　这日一早，天色又有些阴沉起来，殷玹正立在灶台边刷洗锅碗，嘴里念念有词，断断续续的，时不时停顿一下，便会皱起两弯细眉，露出一脸苦恼思索之色，旁边门扉开着，露出个坐在桌前的修长身影，手下笔墨横飞，字迹金钩铁马，充斥凌厉之气，洋洋洒洒详细记叙了当日出走后遇害的全部过程与疑点，尤其几个名字，薛二郑五此二者笔锋肉眼可见的锐利沉重。
　　谢丞翊思及此二人，周身气息蓦地冷厉冰寒，以往总是泛着几分温润的眸光，也变得暗沉痛苦，死死盯着这两个人名，呼吸渐渐变得克制不住的急促，良久，才扔下手中做工粗糙的毛笔，仰头长长叹了口气。
　　殷玹转头朝他看了一眼，问道：“谢夫子，又给我安排了什么课业，这么久还没写好，”说着顿时垮起个小脸，盈盈水目中满是苦涩，“不会是什么特别难的题目吧？那我是真不行啊，夫子您可千万开开恩呐！”
　　谢丞翊刚从痛苦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乍然见她这幅神色，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来，周身的气息也变得和煦起来，刚准备开口，院外就传来了一阵哐哐敲门声，眉头便是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