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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见 ...

  •   天色未明,国公府的角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惊得檐上几只寒鸦扑棱棱飞起。
      一众小厮分列两排,鱼贯而出,开始一早的洒扫事宜。
      细碎的扫地声里,走出一名中年男子,着管事之服饰。
      “啊——”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呵出一团白雾,又抬手拢了拢棉袄的领子。
      “手脚都麻利些!把地上的落叶都收拾干净了!”张管事说着,执起灯笼环视四周。
      一阵寒风吹来,不远处的石狮后,一抹白色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心下疑惑,向前走了几步,而此时正好有一人从石狮后踱步而出,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耳朵里还回荡着砰砰的心跳声,他有些火大,举起灯笼皱眉向来人看去。
      眼前之人约摸十七八岁,剑眉星目,高鼻薄唇,银白大氅罩身,翡翠玉冠束发,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张管事见此人仪表堂堂,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礼,询问对方有何贵干。
      “这位大哥,在下姓景,与景国公有几分亲缘关系,此番入京,特来探望国公,并有要事相告。”景檀拱手还礼,声音清冽,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因无拜贴,故一早来此等候,唐突之处还请海涵。”
      张管事有些为难,今日并非休沐之日,眼下国公正用早膳,若贸然前去通报,耽误了国公上朝,可能会被怪罪。
      但是,此男子自称国公亲戚,乍一看也确与国公有几分相似,若不及时通报,耽误了要事,怕是也难逃责罚。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另有一名更为年长的男子走了出来,从衣着打扮来看,应是国公府的管家。
      “请公子稍等片刻。”张管事向景檀微一弓腰,而后转身快步向李管家走去。
      二人交头窃语几句后,李管家猛然抬头向景檀看来,神色颇为慌张。
      景檀对上他的目光,冲他微微颔首,勾起唇角。
      天边泛起鱼肚白,稀薄的晨曦和朦胧的灯笼光交织在他眉眼间,张管事被他这一笑晃花了眼。
      作为国公府新来的下人,他见过的男子也不少,或英俊或普通,但从未有谁像眼前这位公子一样,既不女气也不阴柔,却让他直觉是个美人。
      景檀见张管事呆愣愣地盯着他瞧,不禁挑了挑眉,眼神之中竟带上几分凌厉。
      一旁吊若木鸡的李管家此时才如梦初醒般仓促收回视线,顾不上作为管家的体面,磕磕绊绊地向府内跑去。
      一刻钟后,景檀被请入国公府,而素来勤勉的景国公却因身子突发不适,破天荒地告了一回假。
      -
      前厅内,茶香袅袅。
      景盛与景檀四目相对,各怀心思。景檀的模样与他记忆中的相差不大,但通身气质已判若两人。
      面对眼前风度翩翩的男儿郎,景盛有片刻失神,但垂眼抬眸间,很快便收敛神思,心想:终于还是来了!
      “父亲安好,”景檀率先打破沉默,“孩儿多年未见父亲,甚是想念,不知父亲是否也挂念孩儿?”
      他身形笔直,既不下跪也不行礼,口中说着想念,却满是疏离之意。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儿啊,为父日日念着你,此前只道你已遭不测,每每想起便心痛难忍。”景盛假意拭泪,起身拥住景檀,在他耳边说道:“好孩子,今日你突然归家,为父真是又惊又喜。”
      他的声音离景檀那样近,如此熟悉,却令他产生一种毒虫爬过般的不适感。
      景檀退后两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继续道:“当年孩儿身受重伤,又险遭活埋,性命危在旦夕之时,幸被龚尚书家的二公子所救,后又蒙杨柱将军收为弟子,如此孩儿今日才能平安归来。”
      听到这两个名字,景盛心里咯噔一下,暗暗揣摩几分,这才按耐下刚刚见到景檀时心中的那份杀意。
      “儿啊,当年为父救援来迟,眼睁睁见你身受重伤又被歹人劫走,心如刀绞。”景盛似乎忆起往事,脸上神情痛苦,“你被劫走后,为父立马着人四处追寻,只是那伙人武艺高强,行踪不定,苦寻几月无果,为父才将大队人马召回,但仍然没有停止打听你的下落。”
      景檀垂下双眸,掩盖住眼里的一丝讥诮。
      真是善于伪装的好父亲!
      他很想撕破他伪善的面具,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得不维持表面的恭敬。
      “如今你既已这幅装扮,想必有些事情早已知晓真相,为父确实对不住你。”景盛面露痛心疾首之色,就差流下两行老泪。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似乎难以启齿:“当年你姐姐重病缠身,性命堪忧,正好应了那命理一说。因有高僧言你“天生贵格”,你嫡母以死相逼,为父这才不得不……”
      「不得不将我扮成女子,代替你真正的女儿承受灾祸?待我被钦点为太子妃,又伺机将我除去,让她代替我嫁给太子?」
      “难道我就不是您的孩子吗?”景檀目光有几分闪动,复又变得锐利起来。
      景盛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东宫要选拔太子近卫,我要去试试。”景檀话锋一转,“可我身份不明,还需父亲为我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
      他今日本不必跑这一趟,以龚尚书的权力,要为他在东宫安排个差事并非难事。
      但他本就是景家血脉,又与东宫太子妃长得极为相似,只有正大光明地认祖归宗,才能省去今后与身份相关的麻烦,他日后行事也更为方便。
      景盛见他没有翻旧账,虽对他想要进宫的目的疑虑重重,但考虑到他背后的两个靠山,还是应承下来,心想日后再来谋划如何将他除掉。
      当日午后,景家急匆匆打开祠堂,在宗亲见证之下,景檀的名字被写入族谱之中。
      如此,他作为景家庶出二少爷的身份便板上钉钉了。
      -
      已近傍晚时分,同福茶肆里仍是人声鼎沸。茶客们交头接耳,谈论着京城发生的大事。
      一位茶客吐出瓜子皮,对同行人说:“你们可知晓,景国公居然还有一个儿子?”
      “这谁不知道啊,他家还开了宗祠呢!”另一名茶客匆忙咽下口中茶,接话道:“景国公去年死了嫡子,夫人跟着撒手人寰,妾室的肚子也没个动静,原以为景家这就要绝后了,忽又冒出个庶子来。”
      有人疑惑:“这庶子,怎来得如此之巧,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其他茶客纷纷反驳:“不可能,不可能,若是假冒的,还能上景家族谱?而且你是没瞧见,那庶子的模样,可与当今太子妃相似着呢!”
      “哎,要说这景二公子,也是可怜人。母亲是江南名妓,虽说卖艺不卖身吧,但身份摆在那里,哪怕有了儿子,也至死都未能进景家大门。”
      “那可不,景家世代为官,家风纯正,景老太爷更是强硬之人。不过嘛,怎么说也是自家血脉,老爷子到底还是松了口,同意景国公将那舞妓与二少爷安置在江南,衣食住行、吃穿用度,皆是比着正经庶子的标准来。”
      “而且呀,据说他武艺不凡,师承杨将军,龚尚书也对他青睐有加。这次太子选近卫,说不定他真能选上。”
      “光是冲他那模样,太子大抵也会对他另眼相看吧。我今个远远瞧了几眼,真是跟太子妃太像了。”
      “一个爹生的,能不像吗?我看这景二公子,福气大着呢!”
      -
      终于下朝了,叶启长舒了一口气。
      大宁国在明君的治理下,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叶启乃帝后独子,数年前遭遇刺杀,虽未受重创,却留下了头痛的顽疾。皇后受惊过度,重病一场,此后便郁郁寡欢。
      一年前太子大婚,迎娶景国公之女为妃。他夙愿得偿,头疾竟也日渐痊愈。帝心甚慰,遂授其监国之权,而后与皇后携手离宫,共赏山河。
      当年刺杀一案,刺客或当场伏诛,或吞药自尽,竟未留半个活口。幕后主使至今仍逍遥法外,杳无踪迹。
      为保万全,太子身边外有暗卫守护,内有近卫随侍,日夜戒备森严。
      今日是新一批近卫的终选之日,叶启起了兴致,便带着东宫总管太监福喜往演武场走去。
      冬日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从叶启衣摆拂过。
      “太子妃那位庶弟可来了?”他微微侧首,声音温润,随风飘入福喜耳中。
      福喜躬身答道:“回殿下,景家二公子天不亮就入宫候着了,他武艺高强,通过重重考核进入终选,这会儿应是正在演武场大显身手呢!”
      这圆脸太监发已半白,看似憨厚,却是东宫最得力的总管。能在一众内侍中脱颖而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叶启登上演武场不远处的观武楼,他无意影响侍卫们比武,因而也不着人通报。
      “好!”
      突然听得一阵喝彩,他循声望去,演武场上人头攒动,但他目光所及之处,唯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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