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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如意郎君 ...

  •   去庐陵的路上,刘玠遇上了月事。

      萧承徇敏锐地察觉她行进变慢了,不经意地捂住小腹一句也不和他说。她不情愿拖慢前往庐陵的脚步,却抵不过身子乏累,吐了几天。萧承徇终是有了借口,叫来马车让她坐上。在长途跋涉之中,一晃眼度过了南方的炎夏。

      同样度过了酷暑的长安仿佛将刘氏的事情暂时冷却,因萧承珽上表求情,刘氏族人逃过一死,仍收在大狱。

      得知此事,刘玠放下心来。但此刻自己俨然也成为了逃犯,行路需更为谨慎。萧承徇表面不说,但时常会独自出去探路,其余时间与她皆是寸步不离,恨不得把她带在身上似的亲近。

      浑浑噩噩挨过了那几日,两人立刻换了马,星夜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庐陵郡,地处柏泽以西,此刻夏汛已过,进城之路上,可见各处水淹过的田地,颗粒无收,嶙峋的百姓在路边劳作,一片狼藉。

      走到城内,豁然人声鼎沸。锣鼓喧哗的十里红妆,声势浩大地走过百姓中间,迎亲侍女的罗裙连绵不绝,使大街渲染出妖冶的红河,与城外的那般饿殍千里、白帐漫天形成了惨淡的对比。

      彼时刚刚才经历天灾人祸,前有柏泽几十年难得一遇的水患,后有刘济与六安王意欲谋反。虽然天高皇帝远,但多事之秋还敢大张旗鼓地操办喜事,实在罕见。

      萧承徇与刘玠掩进人流,被推着走到奢华的府衙门口。迎亲的队伍停下,新郎下了马,虽然失了一只眼,得意之色尽现。

      美娇娘被扶下马车,隔着扇子轻笑。略过身边时,刘玠清楚地看到那人的脸。

      商陆?怎么会是她?

      自上殿为刘济作假证后,商陆应该被廷尉李希关进了大狱。刘玠并没有再刻意打探她的消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了她,应当不是巧合。

      萧承徇亦认出商陆,故意与旁边围观者客气问道:“这位兄弟,不知今日成婚的这位大人是什么来头?好大的阵仗啊。”

      那人打量了他一眼:“你是外乡人吧?连魏准魏督邮都不认识!那可是咱们庐陵郡的大人物,人称‘独眼督邮’,黑白通吃,人脉连太守都自愧弗如啊!”

      刘玠听完便知为何此人成婚如此风光。大成立国以前就有督邮一职,以督送邮书为主,实为一国之要事。至大成权力更显,宣达政令,监察诸县,案击盗贼,催缴租赋等等之余,无所不管,有“督邮功曹,郡之极位”之说。大一点儿的郡县通常置五督邮,分派各处。他们口中的魏准,想必就是庐陵的东督邮了。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魏督邮,久仰久仰。却不知是哪一家的女公子这么有福气,能入孔督邮的眼呢?”

      “这个吧……”周围的人忽然凑过来低声道,“其实,关于这位新晋的督邮夫人我们也不太熟悉,听说是隔壁庐江太守新收的义女,从长安来的,不过具体是什么出身就不晓得了。能让太守为她送嫁,坐上督邮的正妻,总觉得这女子不简单啊……”

      刘玠暗想,商陆一向都对自己的出身耿耿于怀,不知怎么摇身一变,从囚犯摇身一变,竟圆梦成了太守之女,其中一定发生过什么。

      人群褪去,刘玠依旧站在府门口:“看起来这督邮府是非进不可了。”

      “想进去不难。”萧承徇笑了笑,“正好,我在庐江郡有个认识的人。不过么……可能要委屈一下你了。”

      *

      督邮府门前,祝贺之人源源不断。迎客的家仆麻利地清点贺礼,笑脸将宾客迎进去。这边客人刚进去,又有人手捧着大漆盒过来,家仆们并排站着,眯起眼打量。

      “这位大人看着面生,敢问是……”

      “小心点,别把我给督邮的贺礼给磕碰了。”来人细心嘱咐了手拿贺礼的童仆,对门口拘礼,“庐江郡西督邮,何参。”

      此话一出,瞬间引来人偷看。庐江郡与庐陵郡相邻,官员间多有交际,远道而来贺喜不足为奇。但西督邮何参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他最为人称道的逸事,是他的糟糠妻。

      家仆们望向他身边的女子,那女子生得格外醒目,紫色的疤痕几乎占据了半张脸。

      庐江郡何参仪容甚美,有妻,貌却奇丑。早年识于微末,后被举为县令,至郡丞、督邮,有人劝其纳妾,不肯。当今陛下深感其伉俪情深,特赐玉如意一对,时人称为“如意郎何参”是也。

      左右相看,这二人正如传闻所言。“何参”相貌堂堂,不住看向爱妻,而“何夫人”虽貌有残缺,但神采飞扬,毫无自卑之相。两人都气度不凡,光耀门庭。

      “何督邮请,夫人请。”

      家仆鞠着身子,毕恭毕敬向内引进去。

      引路的宾客将两人带到宾客聚集处。萧承徇凑到刘玠耳边:“委屈夫人了。”

      刘玠嘲讽道:“不敢。事急从权而已。”

      萧承徇试图搂住她:“我知你心中不快,但我在庐江只认识何参,不得已出此下策,并无意羞辱于你。”

      刘玠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是介意扮丑,只是何参是个出了名的宠妻之人,宴上免不了和其他人曲意逢迎,假意恩爱,萧承徇是算好了这一点,想要在她身上讨个便宜。如此时,他与她耳鬓厮磨之态,在别人眼里,可是你侬我侬,活脱脱一对璧人。

      “你可知道何参为何会与夫人如胶似漆,十年如一日?”

      刘玠不知,萧承徇回忆道:“他受父皇赏赐玉如意那一年,曾进宫谢恩。我因此结交了他,确实神秀昭昭,人中龙凤。可在我眼里,他的夫人却更胜一筹。”

      “难道何夫人不似众人所说那样貌丑?”

      “何夫人精明能干,能于何参落魄之时就看出他的出人之志,说明她很会识人。父皇原本打算将玉如意送到庐江,是何夫人建议何参亲自去长安走这一趟。果然何参入宫觐见,父皇见他谈吐不凡,即刻升任为督邮,一切都在何夫人的算计之中。有妻如此,何参前途不可限量。”

      刘玠听闻,点头赞许:“难怪别人会说,这一家的喜乐都系于女主人身上。何夫人的远见卓识,一点不逊色于其夫。”

      “正是这样。”萧承徇见她心情转好,愈加大胆进言,“所以,由我们扮作他们夫妇二人再合适不过。我呢,就和何参一样光有皮囊,论见识,远逊于夫人无疑了!”

      刘玠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笑着直奔后堂干正事去了。

      在府内摸索片刻,刘玠感叹魏准的督邮府果然是气派非凡,竟与那些长安的高门望户不相上下。小心翼翼避开家仆侍女,游廊上,一个衣着鲜亮的女子带着人匆匆赶来,眼瞅着无处藏身,她暂且只能背对向竹林,装作府内的侍女。

      “红夫人,今日是督邮的大喜日子,您还是去前面迎迎客人,别为这一时的得失而落人口舌啊。”

      “迎客?我只是一个侧室,又不是这督邮府的女主人,有什么资格去替夫人迎客呢?”

      刘玠听到二人一言一语,似乎是在争执,继续听他们说下去。

      “魏督邮对您如何,您心里还没数么?太守之女又怎么样,不过是个义女,往后在后宅中,谁能更加得督邮的欢心还不一定呢,您和督邮十多年的感情了,岂是她能够比得上的?”

      被称为红夫人的女子冷哼一声,未放下心,反更恼怒:“恨我出身不够,屈居侧室!而她,一进门就可以名正言顺当上督邮夫人!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说话间,竹林被风吹动。刘玠露出半边身子,方才争执之人发觉了她,惊叫:“什么人!”

      自知被发觉,刘玠缓步走出。由刚才听到的话瞬间想好了说辞,大方行礼:“想必这位就是督邮府的红夫人吧,听闻红夫人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真如传言所说。”

      红夫人扫了她一眼,见她容貌有异,十分瞧不上眼:“你是何人?”

      “听闻魏督邮大喜,吾夫是庐江西督邮何参,特地来府上道贺。”

      听闻她是督邮夫人,红夫人才正眼看她。旁边的奴仆好像想到什么,附耳与她说了几句。红夫人立马换了脸色,还礼道:“原来是何督邮的夫人。是我怠慢了。只是不知夫人为何走到这儿?”

      “我与郎君走散,本想回到宴上,竟不想寻错了路,冲撞了您。”刘玠欠了身,“不过恕我直言,遇到夫人倒算今日意外之喜。观夫人您气质出尘,恍然间,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想起一个人?”红夫人好奇地问,“是谁?”

      “当今的皇后殿下。”刘玠笑颜道,“之前进宫我曾见过皇后殿下一次,细想来夫人竟有些神似。”

      红夫人一听,大喜:“这……我怎么能与皇后殿下相提并论呢!”

      “夫人有大家风范,看起来就如同那些出身长安的世家之女一般,举手投足落落大方。”

      “真是这样?”

      刘玠点头,真诚道:“我与郎君虽身在庐江,可早些年也是去过长安的,如何敢欺骗夫人?”

      红夫人笑逐颜开,对她的奉承很是受用,亲密地拉过她的手,全不见刚才的轻蔑:“不愧是何督邮的夫人,果然见多识广!今日与夫人一见如故,还请到我那儿坐上一坐。”

      “恭敬不如从命。”刘玠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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