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第一次股东大会，林亦圣准时到场，黑色西装包裹着她高挑的身形，她在会议上冷静自持，面对那些对医学领域一知半解的投资人，她的陈述精准有力，让人信服。
会议结束后，她依约留下，走进他的办公室，汇报研究进展。
“目前临床试验进入第二阶段，初步数据表明……”
她措辞精炼，不带丝毫瑕疵，像是在面对任何一个普通投资人。
宋昱本该满意，可偏偏心里生出几分荒谬的不甘。
她可以这样平静地和他独处，而他却无法做到。
当她汇报完最后一组数据，合上文件抬头看他时，宋昱忽然说道：“今天太晚了，你也该吃饭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宋昱抬眼看着她：“刚才的话是陈述，不是问句。”
林亦圣诧异的扬眉，继而有些倔强的抿起唇。
宋昱抑制不住的勾了勾嘴角，直接站起身，拿起外套：“走吧。”
“去哪？”
“一个不会让你拒绝的地方。”
***
车驶入一条静谧的老街，昏黄的灯光在青石路面投下柔和的影子。
当车停下时，林亦圣抬头，看到一扇复古的雕花木门，上面挂着一块小小的牌匾，几个楷字淡然素雅——「旧日阙」。
她怔了一下。
这是他们多年以前偷偷来过的一家清吧，低调、安静，驻唱歌手从不唱流行榜上的曲子，而是翻唱一些老歌或者小众乐曲。
她还记得，某个遥远的夜晚，他陪着她在这家店里坐了一整个晚上，听完两轮驻唱。
宋昱率先推门而入，店里人不多，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和酒香混合的味道。
她坐下后，宋昱给她点了一杯温热的伯爵茶，自己要了一杯波本威士忌。
他似乎并不急着说话，只是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台上的驻唱歌手调试吉他。
音符缓缓流淌，前奏刚响起，林亦圣的指尖微微一颤。
”—— What is a youth,
impetuous fire,
what is a maid,
ice and desire,
the world wags on…” （1）
她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宋昱身上。
而宋昱正淡淡地看着她，眸光沉静，带着一丝试探。
她的呼吸滞了片刻。如果完全忘了前尘往事，他怎么会知道？
那一年，他们第一次来这家清吧，就听到了这首歌。她随口说了一句喜欢，他却记住了很久。
“宋昱。”许久不叫的名字，在她口中有些发涩，“为什么会选这里？”
宋昱端起酒杯，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低笑了一声：“只是有种怀念的感觉。”
林亦圣垂眸，手指握住温热的杯壁，掌心被那点温度灼得发烫。
她想说什么，可喉间的言语终究没有出口。
驻唱歌手的嗓音低柔，混杂着吉他拨弦的音色，让人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A rose will bloom,
it then will fade,
so does a youth,
so does the fairest maid…” （2）
她的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恍惚。
他们之间明明隔着那么多年，隔着痛苦和误解，隔着无法跨越的过去……可此刻，在这间昏暗温暖的清吧里，伴着这首旧曲绵长清苦的旋律，那些时光竟然悄然倒流，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death will come soon to hush us along,
sweeter than honey and bitter as gall,
love is a past time that never will pall,
sweeter than honey and bitter as gall,
Cupid he rules us all…” （3）
她忽然有些害怕自己沉溺下去。
于是她垂下眼帘，声音很轻地道：“我该回去了。”
宋昱微微眯起眼，看着她，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他本以为，自己安排这一切，只是想看看她是否会有反应。可真正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触动时，他却又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像是赌徒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筹码，却发现自己早已深陷其中，输得彻底。
最终，他没有阻拦，只是说：“我送你。”
林亦圣没再拒绝。
两人并肩走出清吧，夜风轻柔地拂过，吹散了空气里残存的酒香和回忆的余韵。
***
那夜之后，宋昱也不时会叫助理留意林亦圣的排班表。
有一次，林亦圣难得双休日没有值班，便提前买了旧城区一位民间艺人的画展门票。到胡同口时，却和宋昱不期而遇。他没有多言，只是亦步亦趋地跟随她，一同逛完了整个展览。她虽有些无可奈何，却也未曾刻意阻止。
出来后，她沿着街道走着，正巧路过一个小摊。
摊主是一位年迈的奶奶，在卖糖葫芦，颜色艳丽，香气扑鼻。
宋昱对这种路边小吃向来没有兴趣，原以为她也不会喜欢，可她却停下了脚步，走过去，弯腰询问价格。
他站在一旁看着，目光落在她微微弯下的腰肢上，贴身的黑羊毛衣勾勒出曲线，随意的姿态竟然带着几分不经意的风情。他移开视线，忍住心潮起伏。
她很快付了钱，接过鲜红的糖葫芦，然后笑着对老人说：“天气转凉了，您要注意保暖，最近流感高发，少接触人群。”
老奶奶笑着点头，连连道谢。
宋昱看着她，紧走了几步跟上：“你喜欢甜食？”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理所当然：“不，但她需要卖出去。”
他心里一震，喉咙微微发紧。
她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善良。
明明不是她的责任，却在意着别人的冷暖，习惯性地伸出援手，即便那是一个陌生人。
他沉默地看着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一次次地被她吸引。
那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温暖，好似他冷漠的世界里，唯一的一道光。
宋昱原以为，对林亦圣的兴趣不过是刹那兴起，短暂的心血来潮。她的冷静，她的锋芒，她沉稳的模样，的确令人惊艳，可终究只是乏味人生中的一抹点缀。他向来清楚自己的节奏，万事不过浅尝辄止。
可不知为何，如今这感觉却未曾消散，反而愈加深刻。
她不经意间的一瞥，他便记了许久；她从身旁走过，指尖擦过他的衣袖，他的心弦便微微颤动。他发现自己竟在无意识间，频频留意她的消息，甚至连她偶尔皱眉的模样都会盘桓心头，挥之不去。他告诉自己，或许只是厌倦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偶尔接触她的世界，才会让他生出几分执念。可理智如何分析，却情不自禁的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从她身上抽离。
而林亦圣这边，也有过一番深思熟虑。
她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女，早已习惯了各种目光，也清楚一个男人如此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意味。她不是没有想过，她曾经那样深切地爱过他，如今他步步逼近，难道她的心不会动摇吗？
可理智告诉她，不该回头。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敬畏手术的挑战和精准，珍惜生命在掌心流转的厚重感。她的世界干净利落，每一天忙碌却充实。这样的日子明朗有序，不需要复杂的情感，也没有被过往的纷争扰乱步伐。
她早已决定，过去的恩怨纠葛，便让它彻底沉于岁月。最妥善的方式，是与宋昱保持克制而得体的距离。不躲，不逃，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借口。
刻意躲避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与其如此，不如泰然自若。
那时她以为，这样便能安然无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