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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气好冷 ...

  •   初秋的风带着蓬勃的气息迎面吹来,稍显温热。紫云般的蓝花楹花叶簌簌飘落,偶有几片调皮地擦过他们的肩头、发梢,又悄然坠下。
      “下午第一节是致远班的课?”时淮边走边问,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依旧清晰。他步伐稳定,肩臂处不时会无意地碰到江枳。
      “嗯,讲《归园田居》。你们呢?”江枳微微调整了臂弯里书本的位置,指尖不小心蹭过他捏着教案封皮的手背。
      很轻很迅速的接触,一触即分,肌肤上只残留一点细微的麻意。两人似乎都未作停顿,眼神各自看着前路,只有步调在喧嚣中奇妙地协调一致。
      “立体几何,锥体体积。希望今天他们的空间想象力在线。”时淮嘴角微扬,带着点对“不可预测性”的无奈笑意。
      江枳忍不住轻笑出声:“方泽他们那几个人,又在你的立体图形里迷路了吗?” 张帆是有名的几何“困”难户。
      “我怀疑他们的空间坐标系在平行宇宙。”时淮微微侧过头来看她一眼,日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眼底带着轻松的笑意,“看这次能不能把他们拽回我们的维度。”
      致远班门口很快到了,时淮脚步自然地顿住。江枳抱着书,示意他先进。时淮却没动,目光掠过她散落鬓边的一缕发丝,手微微抬起一点弧度又顿住。
      最终只是点了点她的教科书。“别太……‘悠然见南山’。”他语含深意,目光里带着只有他们才懂的浅浅戏谑与温和的提醒。
      江枳瞬间了然他意指自己方才在食堂的失态,回望他,眼神坦然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窘:“放心,不会‘误入’学生的视线里去。”
      语气看似平静,眼底却有点点微光,仿佛在说彼此彼此。
      时淮眼中笑意加深,不再停留,拎着他的教案,背影挺拔地走进了隔壁的进步班。
      江枳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也转身推开了致远班那扇虚掩的黑色门板。
      温暖而略显喧闹的年轻气息扑面而来。几张靠近门口的脸庞闻声转向她,笑容灿烂地低低喊着:“江老师!”
      语文课代表乔杏已经在分发课堂小测的试卷。阳光流淌进来,将细小的尘埃照耀得舞动如碎金。
      江枳走到讲台边,将书本轻轻放下,目光扫过台下十多双年轻、充满探索欲的眼睛。
      刚刚心头翻涌的、关于时淮的沉重思绪,如同退潮般一点点消散,被讲台上那种独特而熟悉的使命感所取代,这是属于她的位置,她扎根的土地。
      “卷子都拿到了吗?”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抚平了剩余的嘈嘈切切,目光温和地扫过全班。
      “上节课我们读到陶渊明笔下的田居之乐,那种挣脱樊笼复归自然的喜悦,隔着千年岁月依然如此真挚。今天,”她拿起粉笔,侧身在黑板上写下“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几个娟秀又力道暗藏的字,“我们一起深潜到诗人的精神世界里,看看这片‘归园’的篱笆之内,究竟盛放着怎样的灵魂图景。”
      她的讲解如同春风,带着特有的温润,拂过每一颗年轻的心。当她讲到“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时,语气放缓,眼神里也染上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柔和。
      “同学们闭上眼睛,试着想象一下…”她轻声引导着,“温暖的夕阳下,远处的村落轮廓模糊,宁静得像一个沉默的梦。
      而眼前,小小的村落上空,那些袅袅上升的炊烟啊,它们姿态舒缓,带着一天劳作后归家的期盼,缠绕着,飘散着。你能否闻到那烟气中一丝柴火的气息,甚至一点温热的饭香?这景象平凡吗?但在诗人此刻的心里,它有着怎样惊心动魄的美?”
      学生们闭上眼睛,教室安静下来。后排那个一向活跃的方泽,此刻也认真地皱着眉,嘴唇微微翕动,大概是在脑补那“墟里烟”的构图。
      江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望向不远处的另一栋教学楼。二楼走廊尽头,正是进步班的方向。
      阳光勾勒出明亮的窗框线条,安静无声。
      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窗边移动了一下,仅凭那熟悉的身形轮廓和那份从容,便知道那是时淮。
      他此刻必然也在讲解着他的几何逻辑,用他严密清晰的思维,在学生精神世界的不同维度间搭建立交桥。距离让他们各自在课堂上发光,成为学生的引力中心,而他们之间,却似隔着春城的繁花与人海,唯有心头一丝难言的灵犀悄然萦回。
      她的视线在窗外停顿了几秒,随即收回。窗玻璃映出她自己微笑的倒影。
      她拿起粉笔,点指着那句她刚讲过的“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声音重又扬起,充满了感染力:“所以你们看,‘樊笼’不仅指现实的官场,更是一种心灵的枷锁,一种被规则打磨后日渐异化的自我。而挣脱它,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自省的力量?这份勇气的源头……” 讲解继续,她的声音融入窗外树影婆娑之中。
      与此同时,进步班。
      数学课的气氛截然不同,更为冷静利落。黑板上早已画好一个硕大的三棱锥和与之切割对应的锥台,白色的粉笔线条锐利而精准。
      时淮站定在讲台中央,冲锋衣已脱下,随意搭在椅背上,白色的袖口露出结实的手腕。他没看教材,目光沉稳地扫过全班。
      “锥体体积公式,”他语调不高,却穿透力十足,手指干脆地敲了敲黑板上的核心公式,“V=1/3 Sh。这是根基。但你们要记住,根基之上,需要构建。”
      他拿起另一支不同颜色的粉笔,在棱锥侧面的一个顶点引出一条斜高。
      “看清楚,”他的目光重点投向皱着眉、还在和图形“死磕”的方泽,“空间几何,理解的第一步是拆解。别被这个看似复杂的‘立体’唬住。”他的语言带着理科特有的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
      “把一个三维问题,降维思考,分解成你在平面上就熟悉的几何关系。这条斜高,以及它与底面积的投影关系,就是关键钥匙。”
      他一边讲解,一边精准地点明每一步的逻辑链条,每一步都踏在严密的推理上。讲到一个需要空间想象力衔接的关键点时,他特意停顿。
      视线在台下几个露出困惑神色的学生脸上逡巡,直到捕捉到他们目光中那种“灯亮了”的刹那明悟,才不着痕迹地移开,继续向下推进。
      课堂练习环节,学生们埋头解题。时淮走下讲台巡堂,步履无声。经过张帆身边时,那孩子正死死瞪着图,鼻尖都快碰到纸面了。
      时淮伸手,指尖在方泽图纸上两条被他画得乱糟糟的辅助线旁边虚点了一下,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方泽听清:“投影面找错了。注意力不要被假象干扰。你的高,没有垂直于正确的底面。”
      张帆愣了一下,猛地抓头,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时淮没再多说,眼神里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满意。
      下课铃如约而至。时淮合上教案:“课代表,试卷收齐送我办公室。”
      学生们如获大赦般放松下来,教室里瞬间充满了收拾书本的窸窣声和低低的交谈声。时淮拿起冲锋衣外套搭在臂弯,稳步走出教室,正好与隔壁班刚刚被学生簇拥着走出、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温暖笑意的江枳,在走廊上交汇。
      喧哗的学生人流像潮水般涌动在他们身边。日光斜照,将窗格的影子长长地投在他们脚下。
      “怎么样,张帆的空间坐标找到回地球的路径了吗?”江枳含笑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清晰地传入时淮耳中。
      她眼中仍带着上课时遗留的温柔光亮,唇角微扬,明媚得晃眼。
      时淮的目光落在她眼角,那里似乎还有一点点未干透的痕迹,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却像一根细丝,牵扯着他的神经。
      他的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又迅速压下心头那一瞬的异样感。他朝她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基本锁定在太阳系内了。”
      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回应她的关切,“你的田园诗人呢?学生们可‘悠然’起来了?”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罢了。”江枳抱着教材的手松了点力气,指尖在光滑的书脊上轻轻敲了敲,像是一种轻松的余韵。
      “只是对那‘樊笼’,理解得很是深刻生动。”她尾音里带着点自嘲和感慨。
      时淮低眸看向她,眼神专注。周围是喧嚣散去的背景音浪,穿着校服的身影在他们视野边缘穿梭不断。他的手臂微不可查地向她这边靠了半分,冲锋衣外套的面料在她轻薄的衬衫袖子上擦过一丝涟漪,传递出微妙的温度差异。
      他指腹温热干燥,极其自然地抚过她眼下那点微乎其微的红润,动作快得如同拂去一粒微尘。
      “痕迹还在。”他的声音低沉,气息拂过她鬓角的发丝,语气里揉杂了怜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如同最珍视的瓷瓶边缘,那被抚平的裂纹仍需小心呵护。
      江枳的身体在他触碰时几乎是本能地微微一僵,脸颊瞬间晕开一层薄红,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廓。
      “周围都是学生!”她迅速抬眼瞪他,眼波横流,似嗔似恼:“时老师!”那点羞涩和佯装的严厉,被这句称呼染上了别样的生动。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和他拉开一点空间。
      时淮收回了手,神态自若,仿佛刚刚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他唇角却扬起一个比先前更深、也更有攻击性的弧度,眼底藏着隐秘的深意,声音沉缓,清晰地送进她耳中:“江老师教导有方,学生学以致用而已。”
      他在提醒她,课上她才用这句话解释过学生们对“樊笼”的深刻理解。
      “狡辩!”江枳低声嗔道,那份佯怒再也绷不住,眼底反而洇开一层更亮的笑意,如同破碎的星辰。
      她不再看他,抱着书本转身加快脚步往前走,像是在躲避他言语里的陷阱,白色衬衣的衣角被迎面而来的风鼓荡出一个轻盈的弧度。
      身后传来时淮低沉而愉悦的轻笑声。她心跳失序,脚下却越走越疾。
      下午剩余的两堂课紧锣密鼓地过去。窗外暮色渐沉,远处高楼霓虹次第点亮,校园在热闹后终于沉淀下来。
      高一办公室明亮依旧,几个仍在伏案批改作业的老师之间流淌着无声的专注气息。江枳揉着略显酸涩的脖颈,笔尖在红笔蓝笔间切换,在学生的散文习作上留下清晰细致的批注。
      一杯温水悄无声息地放到了她堆满试卷的办公桌一角。骨节分明的手指放下了杯子便安静撤走,连桌面的震动都轻不可闻。
      江枳没有抬头,只是笔尖顿了一下,鼻尖已然嗅到空气中一丝微不可察的雪松与薄荷的气息。她的视线飞快地掠过自己左手边那个熟悉的位置。
      时淮就坐在不远处,正专注地翻看着一沓厚厚的练习册,侧脸线条在日光灯下显得格外英挺而沉静。他面前摊开的是张帆那份几乎写满了批注的练习卷,密密麻麻的红色符号见证了他耗费的心力。
      办公室渐渐安静下来,窗外的灯光愈加璀璨明亮。最后一位留堂辅导学生的同事也拎起包匆匆离开,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敲击键盘、翻动纸页的低沉背景音。
      最后一本作业批完,笔被轻轻搁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响。
      江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上椅背,眼神不经意间与同时完成工作、正起身整理教案的时淮相遇。他刚刚将外套穿好,深色的轮廓因这动作显得格外挺拔。
      无需言语,一种默契的暗流在日光灯过于明亮的注视下悄然涌动。江枳也站起身,将散在桌面的试卷整理收拢。
      时淮已经走到了门边,按下廊灯的开关。办公室核心区的明亮瞬间熄灭,只余下边角处应急灯带幽幽吐出的微光,整个空间被温煦朦胧的薄暮包围,为这一方空间悄然披上了一层私密的轻纱。
      “回吗?”时淮的声音在突然降临的微暗中更显低沉,像投入平静湖心的石子。他侧身站在微光勾勒出的门框影子里,看着她。
      “嗯。”江枳抱着整理好的东西应了一声,走向他。高跟鞋踩在瓷砖地面上,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清晰回响。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门在身后锁上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办公楼的走廊灯光只亮着一半,通往教师宿舍区的通道有些地方被阴影覆盖,显得格外幽深宁静,与远处的操场人声仿佛隔在两个世界。
      春城昼夜的温差渐渐显露威力,微凉的夜风毫无阻隔地吹拂着楼间空旷的平台。
      江枳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抱紧了怀里的书本和资料,指尖微微泛凉。
      一件带着清晰体温余韵的灰色风衣外套,突然落在了她的肩头。温热的触感和熟悉的雪松冷冽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她惊讶地抬头,只看到时淮收回手的动作利落。他没有看她,步履平稳地向前走,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扶正了一下歪斜的告示板。
      “风凉。”他简短地说,声音在深秋傍晚空旷的走道里显得很平淡。
      江枳的脚步顿了一秒,随后默默跟上。被暖意包裹的感觉,让指尖的凉意退散不少。他的外套对她而言宽大了许多,垂落的衣角拂过她的小腿,带着一种奇异的被保护的熨帖感。
      她悄悄将一只手伸进外套袖口,那里面还残留着他手臂的形状和温度,温暖直抵脉搏。
      “张帆那道题,”江枳找着话题,声音在微凉的夜风里很轻柔,“看你花了很多时间。”
      “嗯,”时淮应着,侧脸上神情专注,“这孩子空间逻辑是弱点,需要更结构化的思维训练。我在想要不要……”
      “立体思维模型?”江枳接口道,“类似把抽象关系具象化成模型玩具?”
      时淮脚步缓了一下,略带讶异地看向她,眼中燃起一丝明亮的赞许:“对!就是这个方向!你怎么想到的?”那种棋逢对手在他眉宇间跃动。
      “上次看资料有提到过类似的教学辅助设计。”江枳解释,嘴角也弯起笑意,“用在几何上应该能……”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右手上骤然传来的力道温柔却坚定,是时淮的手,掌心温烫。他的手指自然而然地穿插进她的指缝之间,随即又紧扣住她的手,牵引着她的手垂放在他微侧的腰际位置。
      这动作发生得太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主导力。江枳的心脏在那一刹猛烈撞击胸腔,手臂僵直了一下,随即彻底放松下来,任由他握着。肌肤相贴处传来的温热感仿佛有了生命,沿着手臂蜿蜒而上,迅速燎原。
      他没有说一个字,甚至步伐都没乱,反而还渐渐放慢了,牵着她的手一同没入连接两栋楼、光线最昏暗的那条长廊廊道。
      这条长廊此刻沉入暮色的薄纱里。窗外城市的灯火隔着远处的玻璃隐隐透入,在地砖上涂抹出朦胧的光块和斑驳的倒影。寂静统治着此处,脚步声被放大,呼吸声清晰可闻。
      江枳紧贴在他身侧行走,心跳如密集鼓点。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力道温和而牢固,传递着稳定无声的体温。垂落的袖口摩擦着彼此的手臂内侧肌肤,发出细微的、几乎淹没在脚步下的暧昧声响,像是在这昏暗中酝酿着一首无人听见的心曲。
      寂静,唯有呼吸交织和衣料摩挲的声浪低徊。他的指腹带着薄茧,不动声色地在她掌心的柔软处缓慢划过。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带着强电流,顺着她的神经脉络直接蔓延上来。那种无声的逗引,在黑暗的掩护下愈发清晰而致命。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紧绷,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她不敢转头看他,甚至不敢偏动一点目光,只能强迫视线投向长廊前方那扇透出光线、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门。
      他灼热的存在感占据了她所有感官。她甚至能感受到身旁他胸腔沉稳而有力的起伏,闻到独属于他的气息混着风衣外套带来的温暖余韵,丝丝缕缕缠绕过来。昏昧中,时间被拉得极长,每一秒都因这无声的悸动而变得格外浓稠。
      就在离出口几步之遥、光明与黑暗的分水岭前那一刻,江枳感觉他握着她的手指,突然隐秘地收紧了一下,带着一股安抚和一点说不清的挽留意味,随即又缓缓松开。
      出口门被推开,光线涌入,驱散了大部分暗影。他们的手在光线侵入的刹那,极有默契地同时松开,无声地垂落回身侧。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姿态,动作流畅得像是从未有过触碰。
      室外空气清冽不少,路灯的光束穿透枝叶,在地上筛下摇曳不定的金斑。晚自习的铃声远远传来。楼前的停车区,几辆晚归教师或值班人员的车辆刚刚驶入,车灯的光柱划破渐深的夜色。
      两人继续并肩走着,朝着宿舍楼的方向。那份被光明暂时打断的亲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后的平静气息在流淌。
      但那短暂的黑暗牵手中燃起的炽热心跳、皮肤的烧灼感,以及那隐秘收紧的指尖触感,却如同沉入深水的火种,无声地在彼此心湖深处继续焖烧,在每一次余光相接、每一次衣角不经意的碰撞里,悄然提醒着那存在过的、暧昧的悸动。
      路灯的微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在路面上交叠又分开。世界似乎被隔离在外,只剩下这短短一段通往栖息地的归途,以及归途上彼此默然共存的呼吸和心跳。
      当宿舍楼的轮廓在楼荫深处隐约显露时,夜风掠过道旁枝叶的哗啦声变得清晰入耳。时淮的目光掠过她脸上几不可察的一丝紧绷痕迹,指尖忽地抚过她眼底,动作轻得像擦去一片落在花瓣上的风絮。
      “痕迹没了。”他声音压得很低,沉缓地滚过暮色,“也幸好没了……刚才那样,”他语调略顿,像在斟酌更精确的形容,“我心疼又懊悔。”尾音揉碎在夜风里。
      江枳脚步未停,甚至没有侧首看他。楼门灯光流泻出来照亮了她颊畔被风吹得微乱的发丝,却照不亮她唇边那个被他话语点燃的、细微到几近错觉的弧度。
      她垂手自然一握,精准地将自己微凉的指尖挤进他温热宽大的指缝间隙中。
      “那就别留新的。”她声音似夜色微澜,轻得随时可碎,唯独紧缠的手指传递来固执的暖意。
      路灯恰好照清了两人紧扣的十指,一只白皙纤细,骨节微红;一只指骨分明,青筋隐现——在明暗交界的路沿边,描摹出无人处的缱绻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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